李隨風哦了一聲，自己一家從接手這個麵館開始生活固然是改善了不少，但是親戚朋友間來借錢的也多了，這種情況有些司空見慣，王大娘又是個熱心腸的，欠出去的外債實在不少。回憶剛才那位表哥身上的傷勢，問：「是出了車禍嗎？」

我和他們在一起哪裡還有什麼面子。李隨風翻了翻白眼，他也算早就習慣了，小時候還覺得這樣的舅舅亂開玩笑很有趣，現在大了有時候確實感覺有些尷尬……但又有什麼辦法？從自己出生之前他們就這樣了。

李隨風背著籃球戴上運動耳機，聽著音樂一路小跑到離家不遠的師範校的籃球場上，這時候正沒什麼人，他把音樂調到專門的歌單，環太平洋配樂《Pacific Rim》充滿節奏的旋律響起，就自己拍著球開始練了起來。

「狗日的你都記了十幾年的帳了！」王大娘走過來一巴掌拍在這人的頭上。「也不早點過來幫忙洗碗收拾，就知道來吃吃吃！」

《The Dawn》結束，耳機里響起《世事蒼茫成雲煙》，李隨風走到場邊喝水休息，換上衣服準備去店裡幫忙。場邊有一些路過女生在看著他嘰嘰喳喳，李隨風也不大在意，他在高中就是校籃球隊的，人又長得帥氣端正，這種場面可見得多了，不過那時候眼裡只有籃球和電腦遊戲，直到遇見崔琳琳才算開了竅。而現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夢境金手指上，可沒多餘的精神來搭理這些女生。

落下地來李隨風也情不自禁地低吼了一聲，這一周多時間里睡眠好了吃好了，沒有熬夜沒有遊戲沒有女朋友，終於讓身體完全恢復到了巔峰狀態。保持這樣的身心狀況，每天睡覺做夢都有大把的精神值去和楊小玲慢慢扯蛋。

沒去打攪，李隨風抓緊時間給自己下了一大碗面呼嚕呼嚕地吃起來，一會兒后和*圖*書王大娘和那個人一起走了出來。那人是個三十多歲的青年男子，鬍子拉碴神情疲憊，臉上兩大片還沒消散的青腫讓五官有些變形，手還打著繃帶，能看出臉色一片沉重無奈，出來之後也沒和其他人搭話，徑直走了。

「隨風哥你留個電話和聯訊號吧，我們下來多聯繫。」唐小彤喜滋滋地摸出手機來，和李隨風交換了號碼和通訊軟體。

在《我只凝望你》《飛馬座的幻想》《好想大聲說愛你》等等的歌聲中自己跑跳投籃練習了大半個小時，等亡靈序曲《The Dawn》的鋼琴前奏響起，他後退到三分線外，等到密集的鼓點一來就運著球朝著籃筐衝去，在鼓點和電吉他的合奏中全力起跳，把籃球咚的一下砸進了框里。

「哈哈，隨風哥好像都沒怎麼變嘛，以前是小帥哥現在是大帥哥了。」唐小彤掩嘴笑得咯咯咯的，肉呼呼的全身都微微發抖。「那好，下來我們聯繫吧，我現在約了同學要去圖書館，都遲到了。」

「哦，是的是的。我忘了說。你見過她了？」王大娘一拍大腿，瞪圓了眼睛做出驚詫狀。「哦喲，那個小丫頭可長變模樣了。以前明明那麼瘦的，現在，乖乖，那屁股，特別是胸口那兩坨肉哦，那個狗日的起碼得有十來斤！哈哈哈哈……」

「你是……」李隨風遲疑了一下，這女生看起來似乎有些面熟，他皺眉想了想，才從記憶深處找出一個面孔來。「是唐小彤？你回來了？是在這裏念書么？」

「啊，剛回來沒多久，沒想到還能遇見你，都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李隨風也是有些驚喜。唐小彤是以前一起在廠區大院里住的鄰居，比他小几歲，後來唐小彤父母在工廠事故中ｈeｔｕｂoｏｋ•ｃom•ｃom喪生，她就搬去外地姑姑家住了。一晃有將近二十年沒見了，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遇見，唐小彤還一眼就能將他給認出來。

離開師範學校一路再跑了個十幾分鐘就來到了岷山工業品批發市場。這裡是嘉城老城區最熱鬧的地段之一，李隨風家裡的麵店也就正在這裏，從他叔爺那裡傳下來的，超過三十年的老店積累下不少老顧客，加上這裏的位置不錯人流量大，生意一直都很好。

「舅，大概給你整了六十刀，讓你吃飽點。」李隨風一拍手上麵糰，這是他三舅王建軍，在這市場里做物流運輸，三教九流交際廣闊整天嘻嘻哈哈的，走哪裡都是大呼小叫地亂開玩笑，是這家裡的頭號氣氛組。

李隨風也笑著點頭：「好，我這回來休息一兩個月，時間多得是。回去我問問看能聯繫上馬科他們不。你去上課吧，我也要去店上幫忙了。」

「喂，風兒，說你是和之前的那個女友分手了？」三舅湊過來一臉關心地問，然後又哈哈一笑地大氣起來。「別灰心，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舅舅有空給你介紹幾個，就你這樣高大帥氣又能幹的，家裡沒有個幾千萬都不要考慮！漂亮有什麼用？漂亮當不了飯吃，還要擔心被人瞧上戴帽子！」

李隨風看著這人的出現卻是一笑，開玩笑說：「也不要幾千，他們給我削一刀算一毛錢就夠了，剛才我專門數了，今天中午一共削了一萬五千刀。」

在不斷的揉面削麵撈麵中，兩個小時很快地就過去了，絡繹不絕的客人終於漸漸稀疏了下來，李隨風甩了甩髮酸的雙手長出一口氣，許久不幹這個確實有些受不了。

「哎，一晃都十多年了，你以前還是個小豆芽的黃毛丫頭，沒想到現在都長這麼大了。哈哈。我第一眼都沒認出來，還是你把我認出來了。」對ｍ•ｈeｔubｏok•ｃom•cｏｍ小時候廠區大院里的小朋友們李隨風還是很懷念的，都是從幼兒園時代就一起長大，家長們都是同事，小孩們互相之間的感情極好又純粹。只是後來隨著國有企業大廠的紛紛倒閉，職工們下崗自謀生路，廠區大院也推了重建成商品房，很多小夥伴們也就紛紛斷了聯繫，今天能遇到實在是意外之喜。

這人嘿嘿一笑：「哈哈，剛才在那邊談生意呢。幾十萬的大買賣，就為了給你洗碗給黃了，那我可虧大了。」

褲兜里的電話響了一聲，李隨風順手摸出來一看，居然正是上午剛剛加的唐曉彤發來的消息。上面寫著——

背起籃球剛剛離開籃球場，忽然一個女生跳到面前來打了個招呼，李隨風只感覺眼前一亮。倒不是這個女生有多漂亮……其實也算是相當漂亮了，就算比不上崔琳琳也差不太多，關鍵是在一身黑色連衣裙包裹下的那身材實在是……好像胖了點，但肉絕對都胖在該胖的地方。

「你三表姨的兒子，你應該要叫表哥。」王大娘搖搖頭，臉色也難得地有些沉重。「女兒住院，來借錢的。」

「唉喲，你這兩個真沒個長輩的模樣。人家這麼大一個小夥子就不要面子的嗎？」一旁一個吃面的熟客阿姨都聽不下去了，揮手扇動一臉嫌棄給李隨風鳴不平。

不遠處圍觀的幾個女生交頭接耳，都對唐小彤主動上前要聯絡方式露出不屑的冷笑和嘲諷之色，李隨風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心說這師範學院女生就這麼喜歡爭風吃醋？那自己有空可要多來了，哈哈哈哈。

這時候老李也晃晃悠悠地過來了，一身半舊的休閑西服手持保溫茶杯，他也不和店子上的其他人一樣身系圍裙，只是專門負責收錢，讓人一看就知道是精英層次的管理階級。李隨風也懶得理會他，這時候也接和圖書近中午飯店，開始有陸陸續續地客人上門，他也就去洗乾淨手開始幹活了。

「白血病。就只有拖著唄。」王大娘吐出口氣。「這小子又不爭氣，從小跟著他爺爺學什麼功夫，長大了就知道打架，混社會，前幾年把人打傷了又進了班房，老婆又和他離了婚，幸好把女兒帶走了，要不這日子也不知道怎麼過了。他也算還有良心，知道給女兒湊錢。我讓他過兩天來，給他兩千塊，也不指望他還了。對了，這事你可別告訴你爸。你爸最討厭這些混社會的。」

「我們年輕人分分合合地很正常，你們長輩也不要太過關心了。」李隨風很有些無奈。自己和崔琳琳分手這事當然是沒辦法隱瞞的，畢竟彼此父母都認識，所以回來就給母親說清楚了。而王大娘也很大氣地表示雖然有些遺憾但這都不是事，再找個更好的不就是了，她對自己兒子有信心得很。

當那人從身邊經過的時候，吃著面的李隨風有種微微的奇怪感覺，不過也沒去多在意，等著那人走遠了才問王大娘：「媽，那是誰？什麼事？」

豪爽大笑中的王大娘一拍李隨風的肩膀，大有小子這下可便宜你了的意思，讓李隨風尷尬不已。偏偏三舅這時候還在旁邊裝出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用朝鮮播音員那種義正詞嚴的腔調大聲說：「你這種工人老大娘就只有這些低級趣味，也不知道說點有用的。比如以後這個奶粉錢就可以省了，生一個還不夠，得要雙胞胎，一邊一個正合適，要不不小心吃得一邊大一邊小怎麼辦？」

不過說起過去的女同學，他心中一動，問向王大娘：「媽，唐曉彤原來回來了？你看見過沒？她說來你這裏吃過面的。」

「好，我就再照顧你五十刀，給我弄一碗大的。」這人搓了搓絡腮胡，豪爽地一揮手。「老規矩，多加牛肉，記賬。」

這種自信很明顯和圖書也傳染給了其他人，或者說其他人也對他有一樣的自信，三舅就大笑：「說得對，女朋友滿地都是，隨便找就有了。你以前那些中學小學幼兒園的女同學還有聯繫沒？隨便發幾個消息，趕過來的女同學這店子里都得裝不下。」

「哈哈，就是我啊，你都沒認出來么？」女生一臉的喜意。「我今年才回來念師範校的，倒是偶爾去王阿姨那裡吃面，可都沒看見你啊。」

「我才懶得和他說。」李隨風嗤了一聲。被王大娘這樣一說他倒是隱約記起來了，以前確實聽說過自己有個遠房表哥學過功夫，混社會經常在外面打架什麼的，是老李口中標準的反面教材，他也對這種人很不感冒，高中里經常有同學被外面的小混混敲詐勒索還有被打，他自己仗著牛高馬大又是籃球隊的，倒是沒遇到過這種事。

李隨風趕到的時候剛剛十一點，還不到吃中午飯的時候，店子上的客人並不多，不過他卻沒看到母親王大娘，一問幫工打雜的周大媽，周大媽指了指旁邊揉麵糰的小隔間，李隨風才看見她正在和一個人說著什麼。

「喲，哪裡去請這麼大個帥哥來幹活啊？這工資起碼不得幾千塊錢一天？」一個人大踏步地走進店面來，看著李隨風大叫。這人四十多五十歲，一頭亂糟糟的鬍鬚和頭髮，身上的衣服也隨隨便便的，就像是個市場里的搬運工人。

連忙把耳機里正放著的《天地孤影任我行》給停下，李隨風才聽清楚女生在對他說：「……隨風哥你回來了？我聽王阿姨說你畢業就準備在南都工作了。」

哪有說的那麼簡單。李隨風不以為然，現在的女孩子可不好哄，而且他的心思也壓根不在這上面，他還要好好鍛煉精神飽滿地去開始新工作，讓大款們心甘情願地乖乖奉上銀行卡呢。女人不過是消耗精神的累贅，鄒大師也都說了要少玩遊戲少玩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