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淵子,你就不去找哪個前輩要一顆紐扣嗎?」
「青春只有一次……什麼的?」
「有嗎?」
不過,植野前輩看出了這一點,卻也並沒有說破我的機關。我不知他是事前就已瞭然,還是在事後通過什麼線索推理得出。總之,他留下這紙條的意思,或許有兩個方面:一是對其他人的試探,如果有人能解通這個含義,那麼,我在後兩年的霞浦生活中,這個人或許就是我較量智謀的敵手;另一方面,這也是對我的警示,只要是詭計,終有能看穿它的人。
「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啊,這樣也不用清理我們帶來的用品了。那麼,嘉茂同學,可以去徵求一下明石同學的意見嗎?」
「信里怎麼說?」
「那張紙條難道是植野前輩留下的暗示,解開暗示就能拿到紐扣么?」
「不要後悔。」
「前輩是這麼理解的嗎?」
依照明石同學的性格,她應該是在畢業生的人流中尋找想拿到紐扣的前輩吧。不過我在門前發現逆著人流走動的明石同學時,她的樣子似乎依然是在尋找。看來她的目標還沒有出現。
「魔術師從不在同樣的觀眾面前表演兩遍同樣的魔術。」植野前輩依然說話令人非常不著邊際。「河內杏葉同學那邊有聯繫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似乎是植野前輩在醞釀接下來的語言。過了一會兒,聲音又接著響起:「還記得我在文化祭結束時的嘆息嗎?」
「前輩,終究還是沒能拿到你的紐扣呢。」
「這是唐土的《道德經》里的一句話,『將欲去之,必固舉之;將欲奪之,必固予之。將欲滅之,必先學之』經過歸納之後的簡略說法。意思是說要毀滅或破壞某種事物,必須先暫時性地助長它的發展壯大。不過這句話解釋完了之後,我覺和_圖_書得倒是和那個紐扣沒什麼聯繫啊。」
「我記得我偷偷溜出校門時沒發現嘉茂同學在身邊啊。」植野前輩道。「難道你躲在什麼地方偷窺了?」
「植野會長……誒?嘉茂同學!?」
「怎麼,難道你也想要?」
「河內同學不是已經走了嗎?雖然可惜,不過我們還是要繼續我們的高中生活啊。」江之島同學糾正了我的錯誤,同時,並沒有停止手中的工作。
「紙條上的信息不是還能反過來思考嗎?對我們來說,是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對於前輩來說,應該是將欲予之必先取之吧。以這句話作為暗示,前輩若是要給我們紐扣的話,說不定表面上會穿一件拉鏈式的衣服,紐扣則藏在其他的地方。」
「前輩到底要說些什麼呢?」還在思考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封簡訊。
「花菖蒲(玉蟬花)。」
「寄宿在自己家裡的表哥,在信任案投票上失心瘋了一般,拿著子虛烏有的證據去誣陷自己的朋友,結果反而顏面掃地。如果我站在河內同學的立場上,應該也沒有臉面再來見淵子了吧。」
那天晚上,我主動拿出手機,聯絡了那位我絲毫不敢輕視的前輩。
「沒有內容,只有一束花。」
「終於到春假了啊……」
「我不認為霞浦高中還有其他同學能輕易理解那些字。」
「不過我可以確定我走出校門時,衣服上一個紐扣都沒了。」
「也好。」
「那就藉著釘牢紐扣的機會耍一點小伎倆,比如把線結打松什麼的,表面上釘牢,實際上一扯就掉。」
「前輩就不怕我用澱粉碘溶液來簽字?」
「唉,我也一樣。」
我走到了占卜研究社。正在占卜研究社裡收拾東西的江之島同學也認為,河內同學的表哥是咎由自取,河內同學完全和*圖*書是被連累的犧牲品。在感到可惜的同時,她轉頭對我道:「真的要關閉占卜研究社嗎?」
誒,明明河內同學的離開是我推波助瀾的,為何我剛才還是不經意間地說了「你們四位」?
「我倒是覺得能把那麼多含義融合在這一句話里的前輩才更厲害。」
「不會。」我的語氣很是肯定。「見過字跡又見證了消失的還有一個人。」
「前輩認為,我擔任副會長之後,那間占卜研究社會被收回,因此,交出占卜研究社,才能拿回紐扣,前輩心目中的模式應該是這樣的吧。」
高三的前輩們的畢業典禮結束后,我們從禮堂返回了教室。奈惠在座椅上伸了個懶腰,轉過頭來,面對著在後排依然看著占卜書的我。從窗外看向大門口,畢業的前輩們漸漸告別了學校,後輩們索要著紐扣,夾雜著哭聲與笑聲的交響不時也能在這裏聽到。
「也對啊,畢竟過完春假就不在這個教室里上課了。」奈惠又恢復到正常的坐姿,將伸著懶腰的手放下,繼續著不對視的對話:「說實話,我還是覺得河內同學走得太過可惜了。」
「明石同學,想拿到誰的紐扣呢?」我從後面走近,不經意間向她提問。
「宇野同學告訴了我,今天的你在江之島同學、明石同學、鷹司同學和她自己那裡的行動。加上今晚你又給我打這麼個電話,所以就有這麼一個推斷。」
失心瘋,子虛烏有,誣陷,顏面掃地。看來大家加在河內同學的表哥身上的,都是些負面評價啊。第一學年的期末考結束后,河內同學搬離了這座城市,同樣的,他的表哥也回到了自己在另一個縣裡的真正的家。或許人們總是愛在背後議論是非,因此,還留在這座城市,這座高中里的我,得到的評價要比www.hetubook.com.com離開這裏的河內一家要好吧。
「既然被任命為副會長,以後的課餘時間可能都要被學生會的安排佔用了。你們四位又沒有人會占卜,這個名字還是撤了的好。」
「為什麼是那裡呢?」
「我有這麼一個想法。近藤前輩把學生會相談屋的工作全權交給了我,這裏又已經從資料室改成了能進行活動的活動室。我覺得把占卜研究社的牌子換成相談屋,平日里讓你和明石同學主持,這樣,這裏依然可以作為原占卜研的小據點。怎麼樣?」
看來我的詭計並沒有瞞過學校里的所有人。的確,我反擊河內同學的表哥用的就是這種「將欲取之,必先予之」的策略。我交給河內同學的那封信,就是「先予」的部分,讓他自以為抓住了我的有力證據。如果他只是一味不著邊際地說些捕風捉影的話,彼此攻訐,未必能有之前的效果。
「是啊。我本來打算在學生會室截住植野前輩,因為他肯定要到學生會室做個最後懷念啥的。可是我去學生會室時,那裡只有那位名叫武藤正一的會計前輩。他似乎知道我的來意,讓我去看副會長席上的一張紙條。」
「或許到其他地方去了吧。」江之島同學道。「正好這裏也不用繼續整理了,我們分頭去找明石同學吧。」
「看著明石同學被你那張紙條急得焦頭爛額,我不過是想幫她一個忙罷了。」
「前輩,這和『青春只有一次』又有什麼關係呢?」
「或許這是你在這裏發的最後一次牢騷吧。」我淡淡地回答道,視線並沒有從書本上離開。
「她可是見過字跡,又發覺它消失的唯一一人。」植野前輩道,「我很擔心之後的她會因為這次的事件閉塞沉淪下去。」
「雖然我是大嘉茂同學兩屆的前輩,但我承認我hetubook.com.com國文不如嘉茂同學啊。」通話的另一方半開玩笑地說道。「以你在大學都沒問題的國文水平,解開這個問題不過是小兒科吧?」
「看來你還記得。」植野前輩道。「如果現在讓你想一個計劃把河內同學拉回霞浦,你做得到嗎?」
「自然,前輩的衣服上本來就沒有紐扣嘛。」
「我估計植野前輩不會那麼容易把紐扣送出去。」我看著明石同學道。「以前輩那種精明的性格,誰要拿到他的第二顆紐扣,肯定要和他鬥智一番。他可不是那種會被後輩的哀求折服乖乖送上紐扣的人。」
奈惠把我推出了教室。不過我也不願意到大門前探頭探腦,尋找我認識的前輩。在這個地方要到紐扣,尤其是那最具意義的第二顆紐扣的成功率並不大。還是隨便去其他地方轉一轉,打發一下時間再回來應付奈惠吧。
「聯繫肯定有啊,如果這句話是這麼解釋的話,那麼要從衣服上扯下那個紐扣,就必須先暫時更加釘牢它。難道不可以這麼認為嗎?」
「不過,也出去走走吧,和你認識的那些前輩單獨道個別也好。」
「我覺得很有可能。紙條上的內容是這樣的:將欲取之,必先予之。這種看不懂的東西肯定有什麼含義在裏面。」
「正因為青春只有一次……」植野前輩又沉默了許久。或許他也正藉著和我對談的機會,重新審視著他自己三年來的高中生活。然而,又或許是因為許久沒有通話,我注意到沉默的時間過長時,通話已經自動被切斷了。
「好像還在搬往其他地方的路上。」
「嗯,今天下午,我收到了她的信。」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在無數人那裡尋找救贖?」
「那,植野前輩留這句話在學生會室里,又是要表達什麼意思呢?」
「那,嘉茂同學認為紐和*圖*書扣藏在了哪裡呢?」
「前輩是野守之鏡任務的繼承者,按照那次的思路來看的話,應該也是學校里某個無人注意的死角。對於尋找紐扣的我們來說,提示是將欲取之必先予之,那麼,能夠『予之』的地方,我覺得,占卜研究社的抽屜里是個好地方。」
「不是還留在班上嗎?」
「又沒有哪位前輩和我是能要到紐扣的交情。」
「什麼花呢?」
「我剛和奈惠在班上聊天,那時就沒看見明石同學了啊?」
「哦,應該是她吧。河內同學的難友什麼的。」
「如果我在大學找不到什麼活動思維的事情溜回霞浦玩的話,你得負責準備幾個節目呢。簽字生效,一言為定。」
「天知道。他選的又是這種玄妙莫測的古文,一個字可以解出七八種意思,這讓我怎麼猜。」我嘆了口氣。因為我能夠明白,植野前輩留下的這八個字,並不是什麼尋找紐扣的線索,而是說給即將坐在這個席位上的人,也就是我說的。
「你這個方法成立的前提是植野前輩能讓你為他釘牢紐扣。你的目標是紐扣的話,何不趁著釘的時候直接搶了紐扣走人呢?」
初春的櫻花帶去了太多的記憶,但,這四個字,或許是這個春天,我從尋找救贖的人們那裡,收到的最好回答。
「做不到。」
「那麼,為什麼就一定是讓嘉茂同學來欲取先予呢?」
「如果是這樣,你怎麼知道暫時是暫到哪一個時呢?假設你按照這個方針,在你認為的暫時里不斷地釘牢紐扣,到時候你打算扯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把它釘牢到扯不下來了,這又該如何是好?」
「嗯,明石同學現在在哪裡?」
「可惜?」
(第三卷完)
「我對花語可是完全的外行啊。」植野前輩嘆道。「不過從你肯定的語氣來看,她應該是最終相信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