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以我之眼,見我所見
第十四章 新的一年

「還是得謝謝嘉茂同學呢。」明石同學的發言又將我的意識拉了回來。「拜這份獨特的視野所賜,我們有幸能看到更廣闊的景色呢。」
「是啊,那個規律嘉茂同學推測得沒算太錯。」
「對了,明石同學,『八』到底是什麼?」
「淵子,你還要回一趟志賀神社?」
「嘉茂同學和我們一樣,都是普通的女子高中生,所以視野應該也不比我們寬闊多少。但是,嘉茂同學,似乎把視野投向了旁人疏於顧及的一側呢。」明石同學道。
我閉上了雙眼,細細回想著兩人的話。這個故事似乎離我很遙遠,因為我也即將高中畢業,進入大學,然後走上正常的社會道路。可是,它又離我很近。倘若奈惠和我在高中之後告別,我在新的環境中,會不會又重蹈國中的覆轍?我的視野,和大眾的視野,交集的確十分狹窄,我本以為,這種「異化」的方式,並不會過多影響我的生活。可是,既然和大眾視野交集狹窄,那麼,我前行的方向,難道便是大眾的方向嗎?
「或許現在的她,可能便是三年前,走向另一條道路的我吧。」如果三年前,我沒有遇到強行衝破我心防的宇野奈惠,恐怕我便會是第二個若葉青吧。
「不過,現在應該輪到我們了。」奈惠道。「淵子,來欣賞我們眼中的景色吧。」
「對了,嘉茂同學本該是為了麻將牌的機關沒想明白才返回這裏的吧?既然知道了這一步,後面的問題也不用再問了吧?」
「嘉茂同學好像在迴避這個問題呢。」明石同學道。「就算我們的思維能力談不上敏銳,但相處日久的人,也知道了,每當談話進行到嘉茂同學不願意觸及的領域時,嘉茂同學便會用大道理和其他話題去岔開呢。」
七件事情梳理到這裏,剛才打麻將的過程中,奈惠為何一反常態地早醒也就不難解釋了。不過,剛才的問題,明石https://www.hetubook.com.com同學並沒有回答。她與奈惠,也算是我的高中生活中,與我聯繫最為密切的兩人了。但這一盤背著我布下的棋,她們與我究竟各自走到了哪一步呢?
最開始,在修學旅行的事件中,偷吃我買回的豆沙餅的,便是明石同學和奈惠這一對有些不搭調的組合。雖然這件事最終被我識破,不過,這件事卻反映出,奈惠和明石同學也知道了聯合起來對我設局。
「這我就不知道了。對了,我家旁邊的棋牌館也有麻將機,淵子不如就在那裡參詳參詳怎麼樣?」
韭崎的古錢事件中,奈惠似乎並沒有太多地涉足。然而,事件中,她與明石同學的表現卻有些異常。奈惠是貪食派,可是那一次,她很大方地給了韭崎一串糰子,那時她還沒有從明石同學那裡拿到補償;明石同學在思維上也比較要強,這件事本來與我無關,以要強者的性格去推想,除非她也走投無路,否則,也不會主動讓我來推理這件事情。
「為什麼淵子會願意把家裡的鑰匙給她呢?」
「淵子或許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景色,可是,視野既然是有限的,相對來說,我們眼中的景色,對於淵子來說,有些也只能是遺憾了呢。」
「嘉茂同學的觀察和思維力,還是如此地『異』于常人呢。」明石同學似乎將說話的重點刻意放在了一個字上。
「這一點我無可辯駁地承認。」我點頭道。「不過,我的處世方式經過了這麼些年,似乎也逐漸定型了。儘管它現在被評價成『異』,也不過是代表著一個相對比例上的多數而已,儘管認同這個處事方式的人比例很低,但乘以這個國家的還算龐大的人口基數的話,我倒覺得,營造一個生活空間卻也並非難事。」
包子鋪里的餡料選擇,明石同學沒有絲毫遲疑。倘若她是單人行https://m•hetubook.com.com動,奈惠和我分別選擇之後,除非她的計算力也驚乎常人,否則也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讓六種餡料的組合價格能正好落在計劃當中。在我歷來的人際圈裡,數學最好的人是河內杏葉而不是明石雅。所以,這個問題也不能成立。
「為什麼就一定是八呢?」
「麻將。明石同學似乎拿走了兩枚。」
在一陣脊背發涼中,我回想著這些事件,並開始重新解答它們:明石同學在這一年是相談屋的負責人,雖然和學生會僅有一牆之隔,但要熟悉到對近藤前輩的印章位置了如指掌,恐怕並不如一直坐在我身側的奈惠。
「一直以來的情誼,請允許我在此說一聲,謝謝。」我向著這兩位見地並不輸於我的友人誠摯地鞠躬。「這一年,依然要拜託你們多加關照了。」
「或許吧,麻將怎麼拿走,拿走的是二七筒還是一張九筒一張白板,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我倒是想知道,你和奈惠為什麼要背著我演這一齣戲呢?」
「那麼,『八』到哪裡去了?」
「什麼東西啊,讓淵子這麼在意?」
事件明了到了這一步,我終於知道了事情的整個過程。說實話,這場由一到九,依序不斷有圓形物品在我身邊失而復現的事件,我本以為,如果如我預想,由明石同學一人策劃並實施的話,她的動機,無非是與我進行一次鬥智,看看我究竟在哪一步將她設下的局完全破解。不過,在明石同學剛才的話的提示下,我終於發現,這個計劃的參与者,不僅僅只有一人。「相處日久」這個詞,指的並不是明石同學自己,而是奈惠。
「拿走了兩枚?難道你們當時玩了這麼久,都沒有發現嗎?」
於是,我被奈惠帶到了她家附近的棋牌室。由於我並不清楚麻將機的內部構造,奈惠拜託了棋牌室的主人,將一台麻將機的外部拆開,讓我看了看和-圖-書它的洗牌和壘牌原理。
「你當時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你知道你只刻意少給了七個。」
「事情沒那麼簡單。明石同學拿走的是筒子,而且確定兩張的點數加起來是八。但,我在打麻將的時候,確認了所有兩張牌能構成八的組合,其中至少有一種都是四枚俱在的。也就是說,明石同學一定用了什麼其他方法。」
然後是田徑社的冬季對抗。那時,明石同學負責的是外校的片區,又如何向本校的人提出「搬弓道社的箭靶墊桌面」的建議呢?本來,我牽強地解釋為用電話聯繫,可是,外校的人不熟悉霞浦高中,身為引導人的明石同學早就該手忙腳亂了。現在想來,這個建議的提出人,應該是奈惠才對。
我終究還是回到了志賀神社。明石同學已經換上了巫女服,在清掃著參道上過多的行人來往而留下的痕迹。我不解地看向她,低聲問道:「為什麼拿走的是二筒和七筒?這樣加起來不是九個圓了嗎?」
燈泡問題,便是我察覺出事件端倪的那一次,我在靜室里和一群小孩子鬥氣。當時的工作並不繁重,奈惠的性格又是坐不住的。為什麼自始至終,靜室里都發生著比較大的響動,而既沒有吸引來奈惠,又沒有隔壁的老人來提醒我注意呢?恐怕,奈惠和明石同學已經事先關照過了他們。
「別想這個問題了,走吧!」奈惠和明石同學將我強硬地帶出了志賀神社。
「因為最近,我身邊總有一些東西一時間消失,然後又重新出現。這些東西的共同特徵就是圓形,而且數量一次比一次多一個。這次,麻將牌掉了兩枚,按照這個想法,應該到數字八了。而麻將牌里的圓形圖案,自然就是筒子了。雖說這是一個還不知對不對的規律,不過到目前為止,這也是最為靠譜的規律了。」
「她現在還不時到我家的書齋去看書,當然記得。」
「明石同學如何拿走那兩和*圖*書張麻將牌的,以及,她為什麼要拿走這兩張牌。」
「淵子是怎麼看若葉同學的呢?」
「誒?那次,嘉茂同學讓我拿不夠數的燈泡來時,說的不就是八個嗎?」
學生會倉庫的掛鐘鍾面,也應該是人脈廣泛的奈惠出面,才有可能去借來的。這個鍾面被布料嚴實細緻地包裹,並不像倉促之間拿來的。明石同學雖然負責社團項目,但她的目標歷來都是運動系社團,一時間向隸屬文化系的演劇社無來由地提出借道具掛鐘的部件,對於明石同學未必是一件易事。
「淵子,還記得若葉同學吧?」
「那麼,明石同學拿走了兩張牌不就是事實了嗎,淵子你還有什麼問題想不明白的?」
「嗯,請多關照。」
「就是因為麻將有十四張王牌的機制,就算感覺某些牌出現得很少,也最終會歸結到『是在王牌裏面啊』的原因。若不是我在開始數了墩數,發現總有一個方向是十六墩,恐怕我也不敢下此斷言吧。」
「當然。」
在此過程中,我又回想了一遍剛才發生的事件細節。能組成八筒的兩張牌,只有一七、二六、三五、四四,以及八筒加白板這五種組合。其中的每一種,我都確認過有四張牌存在於遊戲中。棋牌室主人告訴我,這種小型麻將機再如何改造,內部也絕對裝不上任何辨牌扣留的裝置。唯一扣住某張牌的手法便是,將這張牌里的磁性物質取出,或者換用一張外觀相同,但裏面不含磁片的牌。這樣,它就能留在麻將機里,不會從出牌口被抬出這並不像明石同學能理解的操作手法。不過,如此一來,我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明石同學早在將麻將機提供給我們之前,便做下了拿走麻將牌的手腳。而當所有的「八個圓形」組合都被否定后,我得到的結論便是——明石同學此次的目標並非「八」。結合之前確認過的情報,我推測,她的目標是「九」,拿走的牌則是https://m.hetubook.com.com一張二筒和一張七筒。
「嗯,總感覺有些事情沒想明白。」
「看?」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明石同學想考校考校淵子的能力吧,所以才故意拿走兩張,讓你猜猜拿走的是哪兩張,這樣的?」
「能注意到這一點,明石同學也足夠稱得上觀察敏銳了。」
整個事件,並沒有任何的機心與詭計。只因為我用嘉茂淵子的視角去研究,去推理,才導致徒然陷進這個牛角尖中。然而,在一般人看來,「惡作劇」三個字概括足矣。對了,雖然可以這麼說,然而明石同學的「八」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還得問你最親密的友人呢。」明石同學的視線投向了我身後。奈惠也並沒有返回,她似乎一直便跟在我身後。
「對了,還有一件事必須得說。」我重新停下了腳步,正立道。
新年的中午時分,我和奈惠正走在從志賀神社返回的路上。說實話,明石同學的某些舉動著實令人費解。若不是奈惠一直在旁邊散播「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的言論,恐怕我現在依然找著借口待在志賀神社裡。現在,拗不過奈惠的我陪著她走到了她家附近,又提出了返回的想法。
現在,再次審視近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卻令人不得不冷汗涔涔。在推出明石同學是實施者,以及數字與圓形的規律時,我也似乎有些忘形,以至於還不能解釋事件中的諸多疑點。便和一年級的文化祭開始時,我們解讀被隱藏起的「野守之鏡」信息時,便差點被之前的「霜之漣漪」所誤導而放棄繼續探索的經歷極其相似。
星象盤的問題更應該早些被發現了。她是和奈惠一起出門的,星象盤有相當的大小,明石同學出門時不可能藏在視線的死角,也就是不可能不被奈惠看到。而星象盤這東西,常來我家的奈惠也不可能不認識。那麼,當時奈惠僅僅告訴我明石同學「拿走了一樣東西」,卻不明說是星象盤,為的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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