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線的裂口低,又要保證不被發現,只能是讓肢體貼著牆走動。為了顯得自然,還必須與牆隔出一點距離。為此,他必須在臨事之前將這段裸|露的電線加長。由於是帶電操作,他必須使用電工手段,這樣就必須掩人耳目。在實施了加長措施后,又必須避免他人被電傷,也就是要儘可能減少他人無意經過此地。綜合這些來考慮,白石極有可能在當事的前一天放學后加長電線,然後在第二天上學時假裝觸電。這個假設,也符合白石在保健室躺了一個白天的敘述。
偽裝觸電是在上學的路上,那麼,要裝得像,就必須沿著上學的固定方向前進。也就是說,按照教學樓的布局,他必須沿著過道行走。制式的教學樓都是一面是帶窗的外牆,一面是教室。在過道上觸電,必然是在教室的那一面。畢竟帶窗的一面不會有任何電路經過。
由於要還原事實,所以村前這個人物的設定是按照既有的目擊資料來還原的。視頻附帶的解說文字中也提到,視頻為了還原村前,頭髮、服裝、飾品等都依靠攝影部進行了再現。那麼,那塊手錶便也是飾品之一了。村前作為學生,目擊記錄到底是少不了的,所以可以確信這個形象的還原度是相當可信的。那麼,手錶戴在左腕便證明了一點——村前和大多數人一樣慣用右手,和向仁科施暴的左撇子絕非一人。
所以,白石裝作電傷的細節應該是偽造或是利用某個不太為人所知的牆角或牆壁上漏出的一小截電線。並且,從他裝作腳部被電傷來看,這個電線的裂口應該比較低。
踩碎眼鏡的人伸出的是右腳,說明眼鏡掉在了仁科的左前方。眼鏡能飛出來,說明頭部的動作非常快。這裏並非漫畫,不可能通過人的力量讓仁科整個身體以足以甩掉眼鏡的速度飛行。所以,讓頭部的快速運動只能是甩手的耳光。仁科被打了這和-圖-書一個耳光后,眼鏡被甩在了地上,然後,對他施暴的那個人抬起右腳,踩碎了眼鏡。這對於自視甚高的仁科來說肯定是個終身難雪的恥辱吧。
仁科難以共事,更難以共語,這是我所得出的經驗。然而,這種性格的形成決不能緣于天生。受囿於人的社會性,單憑家庭和個人的成長,是不可能形成一個封閉而耽於妄想的人格的。換言之,他的性格,也頗有故事可以挖掘。由於這種性格是負面的,所以我不免將挖掘的方向定在了與我的過去經歷相似的情境上,亦即某些被強權所欺凌的場合。
八重山同學的結果很快反饋了回來:村前本是那種對學習不上心,已經在不良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的人。這種人,同一心追求名望和權力的仁科自然互不相容。由於仁科曾經將村前當成某個反面典型加以宣傳,他便找了個機會,用肢體教訓了仁科一頓。在那之後,仁科便一直沒還上這筆賬。那次,他終於逮著機會,將村前坐實盜竊的罪名清出了躑躅崎高中。
我想到的原因便是:白石何以能將村前返回學校的時機掌握得如此之好?村前按照描述,在當時翹了課去玩遊戲。按理說,在這個過程中,意識到手機還忘在教室的時機是白石無法掌握的。而失去手機,白石也無法與當時的村前聯絡上。換言之,白石需要掌控村前返校時機,便必須在事先與村前約好,或是在村前身邊埋伏一個眼線。
對了,眼鏡掉在了仁科的左前方,說明仁科的頭向著左邊迅速移動,才能讓眼鏡有從這個方向飛出的慣性。這也就是說,仁科受力的方向也是如此。一個耳光把頭打向左邊,說明施暴者是一個左撇子,慣用手是左手。此外,從動作來看,仁科的左手對盛有液體的容器有很強的破壞欲,或許他也目睹了同樣情境的發生——對其施暴的人,當時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左手正握著類似的容器。而且就施暴的推想來看,裏面的液體很可能潑向了仁科。
然而,我在校門口時,偶然間注意到一片落葉被風刮到了他的左腳邊,他低頭看了看,然後徑自走了過去。
聯及這一點,我不禁又一次想到了之前,仁科反覆強調自己需要飲綠茶而不飲紅茶的要求。我心目中本有「手抖」和「暈血」兩個答案,為了啟發由良崎同學,我有意自己排除了可能性較小的那個,而引導她說出我更傾向的「暈血」答案。但此時,得到了這個情報后,我反倒又對「手抖」這個答案的信心增強了幾分:飲紅茶需要雙手,仁科左右手的下意識動作存在差異,這同樣會讓我聯想到他極有可能遭遇的暴力事件。仁科現在的臉上還算齊整,並沒有什麼被銳利物品划傷的疤痕。因此我排除了受到碎瓷片攻擊的可能。不過,他如此謹慎地用左手對待盛液體的器具,或許是被液體潑灑過吧。
這一點,同樣證明了施暴者是一個左撇子。然而,如果一個人的左手拿著盛了液體的容器,是絕對不可能猛力地扇一個人的耳光的。從對人肉體和精神上的侮辱性來看,打掉並踩碎眼鏡,或者全身被淋上液體,都已經算是校園暴力的範圍內無法再繼續下去的程度了。倘若再往下動手,便必須上升到流血暴力的層面。所以我更願意如此設想:仁科不止遭受一次暴力對待,並且正是由於複數次的暴力,才使他在抓到村前的把柄時,不惜使出一切手段要置其于死地。
於是,我開始推理起這些線索。由於仁科對於右腳踏出,踩上眼鏡的動作極為敏感,我相信他經歷過這樣類似的場面。眼鏡倘若戴在鼻樑上,而人又站立著,是沒人能舒服地踩上去的。就算人被打倒在地上,只要眼鏡還沒脫落,同樣會因為角度問題難以讓腳部發www.hetubook.com.com力。所以,當時,仁科的眼鏡是被人打飛出去的。眼鏡被打飛,說明當時仁科受到的衝擊力度極大。眼鏡飛離頭部,因為角度的原因,只能順著頭部向前飛。換言之,眼鏡一定只能掉落在仁科摔倒后前方的區域。也就是說,眼鏡被踩碎,必然會被仁科目睹到。
這個國度是靠左行駛的。於是,在上學這種人流交錯的時候,也是默認按照靠左的路線行走。也就是說,白石必須左側靠牆行走,才符合一般的人流方向。然後,他在這個時候,左腿觸電了,這說明什麼?
基於這個懷疑,我重新翻看了仁科作為自我標榜而在來到霞浦之前作為先期宣傳的視頻。視頻里,由於村前是其他人扮演,動作的細節、習慣等等都無法稱之為真正村前的線索。不過,唯獨有一個事實,引起了我的注意——視頻中村前的手錶,戴在左腕上。
儘管登山家的手錶有固定的佩戴方式,但村前一來沉迷遊戲,不可能去登山;二來固定的方式也是右腕。所以左腕上的手錶必然是慣用右手的標識。想到這裏,我已經相信,對仁科施暴的另有其人。出於對既有嫌疑人的懷疑,我開始思考起盜竊案的實施者白石。在視頻里,白石沒有露臉,因此也沒法獲得他的體貌特徵等線索。不過,他自稱是「腳部被牆壁上裸|露的電線所電傷」,這倒是一個值得推究的線索。
此外,真里谷還透露過這樣一個情報:在我通過由良崎同學向他轉達「請求提供仁科行為上左右不對稱的情報」這一請求后,他馬上有了反應。據他的說法,仁科用水杯飲水時,左右手的持杯方法不一樣。仁科右手握杯時,是用拇食中三指的指尖和指中部分,這個握法雖然不至有掉落的危險,但終究顯得不是很穩;而他左手握杯時,卻是五指和掌心統統緊貼杯壁,而且可以明顯看出發力的動作,便像是生怕和-圖-書
杯子掉下來一般。
按照情報,村前是個時常翹課去打遊戲的消極分子。這種人雖然過著半吊子、近乎不良的生活,但我總是對這件事有些懷疑:仁科致力於攫取學生會權力,他的交際圈大概圍繞學生會這個群體而構建。村前的交際圈則更多是那些不重視學習,更耽於享樂的墮落者。這兩個群體勢同水火,勢必不會有多少交集。去娛樂場所查看有無本校學生在內的工作是由教師負責的,這個規矩全國通行,並不存在因此而造成兩派衝突的可能。那麼,如果教訓仁科的是村前,那麼仁科和村前的生活總有一個交點;並且從教訓不止兩次來看,他們發生過次數較多,或規模較大的衝突。然而,產生這種衝突的導火索,會在這對交集幾乎為空的兩人身上產生嗎?
但凡嚴重到要在保健室躺上一個上午的電傷,定然在外表上看起來需要嚴重到一定程度。就算是裝傷,也必須裝著由一個人送去保健室。要騙過其他人,就必須裝出樣子。所以,白石在裝出觸電時,必然要摔倒。這時,疑點就出現了。由於要騙取旁人的幫助和見證,那麼白石必然要在有人行經的地方假裝觸電。然而,這種地方倘若出現一根明眼的電線,還不偏不倚地踩上去觸電,這可是頗有嫌疑的行為。並且,穿著乾淨的室內鞋踩在電線上,膠底的絕緣作用也使得裸|露在地面的電線未必能電傷上面的人。
我又聯想到了仁科發過來的那段視頻。他在視頻里,武斷地將村前定為了盜竊款項的責任人並且令其退學。當然,事情在我這個局外人眼中的真相,則是原本負責款項的白石才是真正的盜竊者,並且村前不過是一個替罪羊而已。然而,如果將此作為正常的結論,那麼理當為村前感慨一番才是。但為何,在分析了許久過後,我們都沒有類似的感懷呢?原因便是我在分析之後,突然想到了這樣一個原因m.hetubook.com.com
,但由於眾人得到了結論已經滿足,當時已經不是繼續說下去的好時機了。
為了確保自己觸碰到電線,踏上電線的一定得是慣用腳呢。
仁科的解釋自然不能相信。所以我把注意力放在了「右腳」和「眼鏡」上。一定是這兩個意象在他的腦內由特別的反射神經響應,他才會對無辜的真里谷的眼鏡做出下意識的反應。而且從反應內容上看,當初構建這個反射神經的經歷還或許比較激烈。於是,我便將這個事件當做了仁科受到暴力對待的結果——他自己的眼鏡也被人這麼對待過。
村前半吊子的混跡倒也不值得憐惜,但仁科因為私怨竟爾讓主謀白石逍遙法外,未免便有些令人扼腕了。我推斷仁科遭遇過肢體上的暴力,因此我開始留意這個人在日常行為中關於這一點的反映。由於懷恨在心,所以這股恨意往往是一些下意識的發力動作的來源。比如莫名地撕碎一張紙,或是莫名空踢一腳等等。終於,我得到了這樣一條情報:
仁科寄住的真里谷同學向由良崎同學說了這麼一件事:他在座位上擦著眼鏡時,失手將眼鏡掉在了仁科的面前。此時,仁科突然伸出右腳,作勢往眼鏡上踩去。得虧他也迅速反應過來,道歉過後,幫真里谷撿起了眼鏡。對這件事的解釋,仁科用「見到掉在地上的東西就想用腳去控制,便像沒停住的球一樣」這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總而言之,村前和這件事並非沒有瓜葛。但這個瓜葛顯然不如主謀白石令人矚目。然而,仁科卻有意無意地將矛頭對準了村前。這一步在不在白石的計算內不得而知,但,白石和仁科不同級,白石要算到這一步無非兩種情況:一是對仁科有充分的交情,二是仁科和村前有廣為人知的私怨。這兩種情況,可以委託八重山同學在躑躅崎打聽清楚。如果排除這種可能,而仁科依然針對村前,那麼同樣可以歸結到不為人知的私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