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真金不怕火煉
第六章 未曾言說之事

「在由佳和他相處的時候,她說正樹是個挺樸實的人,不會亂花錢,穿得也很平常。在來我們家提親的時候倒是穿得挺正式,我曾經問他『置辦這樣一件好衣服要花不少錢吧?』他的回答是:『家裡人也幫了我一把。』除此之外,我看到正樹的時候,他的穿著給人的印象就是領著一份薪水的普通小職員。」
「一個人的收入狀況也不一定非得從具體的金錢收支來體現。例如我們這麼想,佐佐木正樹平日里穿著什麼衣服、和哪個階級的人來往、平常花錢的方向等等,都可以作為收入狀況的旁證。說些不好聽的,摘野花也有它相對固定的行情,一個入職若干年的研究員,收入水平也可以通過打聽走訪了解一個大概的數值。」
「行。」岩井女士默默點了點頭。在她心中,究竟是哪一種情感更佔上風呢?此時的我,依然不得而知。
「嗯。」我點了點頭,有一個猜測在我腦海中逐漸形成。不過,現在要說出它還為時過早,因為我還沒有同事件的另外一位主人公——佐佐木正樹見過面。而且,讓我去觀察,我也能對他是否有摘野花這個懷疑做出出於我自己的判斷。
「正樹先生的父母目前又是怎樣的狀況呢?」
「那棟不吉利的房子是佐佐木家在深谷市裡散置的地業,他們家原本開著商行,有經營的閑錢便購置地皮做些投資。後來商行關閉,這些地皮的資產卻分到了各個後代手中。正樹拿到的便是這一塊,至於造房子的投入,據說也是他父母的資助。」
「是我想得太偏激了,對不起。不過,既然岩井女士願意告訴我這件本該藏在心底的隱事,就還是希望我能夠證實正樹先生確實做過對不起佐佐木小姐的事情吧。既然這樣的話,我還有一個主意:您方才說,佐佐木女士在後來,一直也沒有在衣服上發現之前藍布片的痕和*圖*書迹,這是不是說明,佐佐木女士在之後,也留心過正樹先生的衣服呢?」
「基於以上的考慮,現在我有這樣的一個請求:之前,正樹先生不是向佐佐木女士提出過會面的請求嗎?之前您用女兒心神不安定的理由婉拒了他,這個理由成立的時間不會很長,從正樹先生的做法來看,他的心也不是完全地冷了下來。我想請求的是,在正樹先生下一次向您求見佐佐木女士的時候,您先答應下來,然後安排一次預定的會面,那時請通知我,我可以用自己的觀察力對正樹先生做一些更細緻的判斷。不知您的意下如何?」
「金錢來源也是正樹提供的。他們在相親時還各自使用各自的收入,但婚後,正樹便讓由佳把還在做護士時的收入全部留給我或是做私房錢,兩人的生活開支全部靠正樹的收入。這樣安排,由佳也不能說什麼。於是,正樹就在家中擁有極大的發言權。由佳平日里買菜、買散用的東西,一旦錢夾子見底了,由佳就會和正樹講,正樹也會立刻補充現金,金錢上雖然沒有跡象,但現在要從這裏尋找正樹的軌跡,卻也不容易了。」
「嘉茂小姐,由佳這孩子非常老實,你說的這些,恐怕她平日里也都沒有留心。就算我拿著這些問題去問她,她也不會有什麼實質性回答的。」
「岩井女士,您關於佐佐木正樹摘野花的懷疑是很合理的。不過在實證層面上,倒也不用非得從衣服上有沒有痕迹來判斷。」聽著岩井女士的抱怨中流露出對佐佐木正樹的不悅,我認為她的確是為可疑的摘野花行徑而齒冷,於是便說出了這樣一個辦法:「摘野花也是要一定的經濟實力的。野花待在那種名聲不好的地方,不管怎樣,也需要一筆來客帶來的生活開支。由佳和他相處日久,支出花費都在一起;彼此的經和圖書濟收入也該有個了解。換個說法吧,從經濟層面看,佐佐木正樹的收支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呢?」
「嘉茂小姐,很遺憾,由佳沒有你這麼聰明。她只知道正樹從事研究員的工作,而據正樹自己所說,這份工作的薪酬非常不穩。固定工資佔比很小,大頭是在每次接到任務后儘快完成,賺取研究經費的提成和工時延長的補助。這也就是正樹為什麼視工作為第一的理由。別說我了,就算是由佳自己,也無法肯定正樹一個月的收入到底是多少。」
「由佳說,嘉茂小姐的祖父經歷的那個佐佐木家,已經可以肯定就是她嫁進去的佐佐木家。正樹曾對她說,這本族譜就是一場水災后開始傳下來的,並且他們家在四十年前,的確是在經營佐佐木商行。」在第二天,岩井女士又一次來到我家,來意自然是詢問她們的請託要以怎樣的具體實踐來兌現。
佐佐木由佳對身邊人的管束還真是鬆弛啊——我心下這樣暗想著。古今東西的偵探小說中,有不少是從「質疑身邊人的出軌」作為故事的發端的。我回想著這些故事,從中尋找其他的,可以用於證明或證偽關於佐佐木正樹的猜測的事例。
「可以說是有這種可能了。」岩井女士在低頭沉思了一會之後,對我的說法給予了肯定的答覆。「洗衣服就是為了洗臟衣服,像他這樣每次拿回來一身乾淨衣服,還真是不太正常。」
「正樹的研究任務重,是個忙人,這一點我和由佳都能理解。新婚沒兩天,他就又要返回大學里繼續工作,這我們也都明白。正樹早上出門,研究工作持續到九點半,他要午夜十點到十一點才能到家,他們在婚前便已經住在一起,這是他長年的作息。可是婚後他上班的第二天,由佳卻發現他有些不對勁:她在正樹的衣袋裡發現了一片淺藍色的衣料。由佳和正樹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起生活了很久,她清楚自己和正樹的所有衣服,這塊布明顯不屬於任何一件。
原本我想說的是,如果留心的話,完全可以從衣服上的痕迹中,觀察出一個人到底去了哪裡。在古今東西的偵探文學中,這樣的例子有很多,例如福爾摩斯可以從華生衣服上濺上泥土的位置和泥土的土質,判斷出華生之前是坐馬車,甚至包括馬車的起點和他坐在馬車上的位置。換作現今的具體情況,要考較佐佐木正樹去過哪些地方,可以參照的東西有衣服上的划痕、灰塵的種類、買衣服和換衣服的頻率等等。但佐佐木由佳既然在這一條上如此木訥,那她是否能在洗衣服的時候想到這些呢?我不得而知。眼下,面對岩井女士的提問,我必須用另外一條策略加以回應:
「由佳戰戰兢兢地招呼了一輛摩的回家,向我說了這件事。現在想來,我那時說的話恐怕還是害了由佳。當時我心想,他們兩人原本感情深厚,萬一這是誤會,對他們的將來也不好。於是我便開導由佳,作他人的媳婦要多一些理解和包容。由佳後來在正樹的衣服里,卻也沒再發現什麼別的痕迹。但她這些年來,始終沒再管正樹晚歸到底是真的在工作還是拐去什麼別的地方,心下總是不是滋味。現在,嘉茂小姐你問有沒有正樹理虧的地方,我想,他既然特意在晚上去那種名聲不好的地方,除了理虧還能做什麼事呢?」
「正樹目前住在他父母那邊,具體我也沒有常走動,並不太清楚。單憑我在相親和婚宴時接觸的那些印象看,說些不好聽的,他們身上像是帶有商人性子,感覺有些計較和勢利。」
「正樹先生的衣著打扮,給人一個怎樣的印象呢?您和佐佐木女士都見過他,從印象分的層面來評判正樹先生的話,正樹先生給人的印象是處於怎樣一個收入階層呢和_圖_書?」
佐佐木由佳嫁過門三年,加上戀愛期間與佐佐木正樹的交往,她理當也該對這家人為何如此看重自己的姓氏有一些眉目。於是,我將在自家看到的,關於一個對姓氏十分執著的佐佐木家的故事轉述給了岩井女士,並請她向佐佐木由佳求證。
「六點半左右,由佳看到了正樹,但他明顯沒有按照來時的路線返回,而是拐了個彎,向另一個方向走去。由佳跟了下去,發現正樹拐向了另一個小區。這個小區在我們深谷市的名聲不太好,可以說是……嗯,凈是些社會陰暗面,正樹去了那裡,由佳的第一反應便是懷疑他去摘野花。
「由於剛結婚,由佳的好奇心和行動力還很強,於是決定在第三天跟在正樹後面看看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她知道正樹所在的大學的正常下班時間是下午六點,便在五點半埋伏在了路邊一家能望見校門口的咖啡店裡等候。
「如果留心了正樹先生的衣服,那麼,這些衣服沒有絲毫的痕迹,這又說明了什麼呢?正樹先生總歸要穿著洗好的衣物前往各種各樣的地方,而他每天加班,更是需要穿著這身衣服吃晚飯。倘若換洗的衣物中有那麼些污漬、油斑,反而才是正常的吧。若像是佐佐木女士看到的那樣,衣服上總是一點污漬也沒有,這是不是可以說明,正樹先生已經察覺到了佐佐木女士的懷疑,並且自己主動地避免任何可能的嫌疑呢?」
我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如果佐佐木由佳願意,她可以有很多種辦法打探出佐佐木正樹真實的收入水平。然而,岩井和佐佐木由佳母女也是一脈相承,就像她教導自己女兒的那樣,她們在內心深處,卻並不像我這個外人這樣可以不考慮任何感情地把事情想得徹底。眼前的委託人顯然不希望把事情查得那樣水落石出,岩井女士的話中,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依然不希望自己女兒的希hetubook.com.com望徹底破滅:
這樣一來就確定了,佐佐木家對於姓氏的自豪與執著是有淵源的,並且延續至今、愈演愈烈。然而,經過這麼兩代人的傳承,當初有些令人發笑的事實恐怕再也難以取信於後代,反倒是這種認同的意識根植于佐佐木家後代的觀念當中。現在,我必須在無法言明真相的情況下使佐佐木由佳斷絕與佐佐木家的聯繫。既然打定了「對方既不肯承認現實,我方便也不必事事講真實」的盤算,我便再次向岩井女士發問,佐佐木由佳這邊有沒有什麼正樹的理虧之事?
「那麼,家庭的收支由誰來管理呢?而且,三年來,夫妻二人總需要一起出門添置衣服、家電等等生活必須的東西吧。從這些錢的使用決定上,也能看出正樹先生對金錢的寬嚴觀念。」
「由佳在婚後成了全職的主婦,洗衣服自然是她的分內之事。她察覺到異常是由衣服而起,此後長期接觸衣服,多留個心眼也是理所當然。至於嘉茂小姐你說到的,總結衣服的貴賤水平,我回去可以問一問由佳。」
「這樣啊,看來正樹先生算是家中有不錯的經濟條件,個人卻並沒用大手大腳用錢的習慣。那麼再看看那棟獨立住宅,這是佐佐木家的地產,是他的父母留下來的嗎?」
「有倒是有,可是有些難以啟齒……」岩井女士遲疑著,終究還是認為讓自己女兒擺脫後半生的苦海,要比多讓我一個外人知道家醜要重要。「這是由佳的家醜,請你不要告訴別人。由佳剛嫁進佐佐木家的那幾天,原本應該兩個人在一起廝守,但由佳卻發現,正樹卻連那幾天都不安分。
「出於女性的佔有慾,對夜不歸家的丈夫產生摘野花的懷疑,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思維了。」我心下想著。「但這次的事發地點是個名聲不好的地方,我一個人也不便單身前去查探。看來問題的關鍵,還是得親自和佐佐木正樹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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