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姐和我都不明白,明明有非常優厚的收入,足以享受更高質量的生活;並且也在直到結婚的時間點前表現出了足夠的熱情和大方,那麼,他為什麼會在婚後展現出這樣一個如此吝嗇的形象呢?」
「什麼理由?」
「可這種限制不至於到每餐飯只做一道菜,肉和蛋還要回父母家去蹭飯的地步吧?」奈惠直截了當地反對道。「就算再怎麼管束大手大腳的花錢,連自己的吃飯問題都摳門到這種程度,我想絕不是什麼正常的理由。」
「這些大方都是裝出來的表象,這個人本身就是個非常吝嗇的人。」
「這又是淵子的惡意解讀吧?」
「那麼我們就看這最後一件事情,他兩次送油的情形。他第一次來支援,兩桶油就這麼倒了進來;第二次自己去支援,給兩桶油還收了一桶油的錢,這還不足以說明他在人前偽裝出大方,在人後暴露出吝嗇的本性嗎?」
「如果真是吝嗇的話,那也應該是收兩桶油的錢才合理啊?」
「『這個男方我在結婚賀禮上也見過的嘛,而且之前大姐帶我進行社交活動的時候,也有這個人的印象。』我在心中暗自回憶讓大姐鬱悶的這個人。加上我們作為女方親友,在和大姐交談時也掌握了若干他的情報。從截止到結婚時的情況來看,這個男人是本地一家電子信息企業的小頭目,家境在我們的眼光里算是非常優秀了。在戀愛過程中,基本是男方主動追求的局面,同時還有不少競爭者。他之所以勝出,是大姐進行綜合考慮后得出的,大姐在結婚式前不久向包括我在內的幾個閨蜜公開了她的選擇理由:一是他的家境最為富裕;二是他的包容力算是相當好的;三是他的工作最為穩定,也和自己的上班作息最為相容。基於這幾點理由,他們確定關係后,也見過了彼此的家人。他的家族在鄉下務農,只有他一個獨生子在城市生和-圖-書活。大姐也和他見過鄉下的家長,還拿到不少雞蛋作為土特產。當然,家境與經濟條件作為影響大姐選擇的重要因素,她絕不可能只因為雞蛋而偏袒。大姐和我們的觀念一樣,都是結婚應當門當戶對並且不至於在經濟上有懸殊到以至於產生支配關係的差距。這位男性可以說是在競爭過程中,最為『慷慨』的人了。比如說,在彼此互相競爭的階段,他能夠為大姐在吃飯、出車、電影、節日禮物等各個方面破費。到了確定戀愛關係后,玫瑰花、名貴的衣服與包、隨叫隨到的車載服務等等,這讓我們都非常羡慕。特別是有一次經歷,令我印象特別深刻。
這同樣是一封正文是列印字體的信件。信封依然是手寫筆跡和平凡無奇,在郵政所大量販賣的制式信封和郵票。可以說,葉山夢紀這個人的字跡過了這麼些年依然還很固定,怕是繁忙的工作讓她始終沒有提升書法造詣的興趣吧。葉山夢紀在這封信里說道,自己已經在中介公司里混得比較熟悉了,現在對業務也逐漸地掌握,也有更為後輩的人開始讓她從最基礎的端茶倒水中解放出來。但這時,更多現實中的煩惱也撲向了她,例如她在信中所說的這一件麻煩事:
「恐怕是一種試探吧。」我給出了我的第一個判斷。「在慷慨和大方的同時,男方也可以說是在試探葉山夢紀所說的這位大姐的消費習慣。或許在彼此的接觸中,男方認為這位大姐的消費有些大手大腳,所以就在婚後剛開始的這段時間里稍微管得緊一些,來對大姐的消費習慣先做一個稍緊些的限制。」
隨著寄信時間的推移,我們這次事件的主人公葉山夢紀也到了適宜成家的年紀。她的周圍自然也出現了向她示好的人。她是有穩定工作,自己能獨立支撐生計的現代女性,因此擇偶觀念也不是絲蘿附喬木,而是對等的婚姻和*圖*書觀,這一觀念在她寫給山形的母親的信中有所體現。她在一封信中,介紹了自己的一個同事「遇人不淑」的經歷,並且她對自己的未來也表示了若干迷茫。
「既然不是正常理由,那就是非正常理由了。」
「為什麼,這些事情還能是裝出來的嗎?」
「這可未必是我的惡意啊,我們不妨看看這個人長大后的事情作為例證。這一輛車,在婚前為葉山夢紀的大姐接機時後座上有絨毯,當時是夏季,車裡肯定要開很低的空調,絨毯又會吸汗留污,顯然這床讓大姐在休息時蓋著不至於受涼的絨毯是特意準備的。然而大姐在後來從未發現過絨毯的去向,加上當時的時間又是半夜,他肯在半夜出車接機的目的就非常明確了:這床絨毯是他在另一樁事情,比如付酬勞的半夜航空取件中的目標物品,他借花獻佛讓大姐享受了一回罷了。」
「然而這兩人結婚後這三個月,大姐說起來又是另一番心情。這時候的男方一改之前為了戀愛大把往外撒錢的印象,變得都可以用慳吝來形容了。同樣有幾件事情可以作為例證:比如說大姐和她丈夫共同認識一個人,這個人有一次在外頭也遇到車子沒油拋錨的情況,他想到大姐曾說過的這件急公好義的事情,於是打電話給大姐一家求助。然而這個男方此時的態度卻顯得很冷淡,即便是在大姐催促下不情願地上路了,到了地點給對方灌了兩桶油后,還讓對方付了一桶油的錢。還有,比如大姐有時加班到很晚,需要丈夫來接的時候,這時候的後座上卻再也沒有絨毯了。不止是這些可以作為對比的例子,大姐還說,自己的丈夫就連開銷方面也顯得異常的摳門。比如他提出,家裡的飯菜每餐只需要一道菜來下飯,買肉買蛋的提議幾乎是完全被否決,甚至每到周末,這個男性還放著家裡的汽車不開,反而搭著班車和*圖*書趕到鄉下,去父母家裡蹭肉食蹭雞蛋。在家主人經濟觀念如此慳吝的情況下,大姐婚後生活的質量自然比她期望中的要低太多。大姐也查證過他的收入等等是否作偽來為自己尋找解釋,但得到的答案卻不外乎以下幾條:一是她丈夫的體面職業和可靠收入都是非常確實的;二是她丈夫也沒有什麼欠下巨債、親人忽然陷入大病等等會使消費突然緊縮的原因;三是從她丈夫的過去事迹來看,比如他同學提到過的『名借實送地給別人自動鉛筆』『主動為生病的同學送當日作業』等等事件,的確是以大方和慷慨的表現為主。
「那是我和大姐以及其他幾個同事進行一次部門同事間的聚餐,結束后,原本的安排是由其中兩個開車來的男同事分兩路送每個人彼此回到住所。但突然發生了情況:一邊的車子離開后,這一邊的車子卻因為沒有油而無法發動了。那一頭已經走遠,並且也不好再叫他們回來,這附近也沒有加油站,也沒有什麼可以就近補油的設施。我和大姐都在這邊不能發動的車上,我沒有能解決汽油問題的朋友,只能表示無能為力。而大姐則打了個電話給她這位朋友求助,這位朋友不一會兒就趕了過來。當他到來后,手裡提著兩個油桶,然後一股腦地倒在了我們同事的車的油箱里。當時他們還沒有確定關係,大姐不好直接乘朋友車返回,於是也沒挪身。在車上,除了開車的男同事因為專註開車沒有參与討論,我們紛紛議論大姐這個朋友的豪爽和急公好義。還有一次,大姐夏天半夜從機場出差回來,這位男性接機,他竟在車的後座已經備好了供大姐休息的進口豪華絨毯,大姐給我們說起這事,我們也非常讚歎這個人的體貼和捨得花費。
「當然。我也可以這麼分析:主動為生病的同學送作業,假設去得晚一些,生病的同學家裡肯定要在禮數上邀請這
和圖書個人吃晚飯,於是他就能蹭飯蹭禮物;將鉛筆送給其他人,自己又可以從家裡拿到錢買更新的自動鉛筆。一支自動鉛筆會附帶一小盒自動筆芯,他將筆送給別人,這一盒筆芯卻不會給出去。他用一盒筆芯供給了好幾支筆,而好幾支筆所附帶的好幾盒筆芯,他卻可以通過物物交換或是直接變現,將它們變成其他需要的資本。」
「這就是玄機所在。他之所以只收一桶油的錢,是因為他支援的油也只有一桶。這兩個油桶定然是特製的,例如在中間設置一個隔層,使裝油的時候只裝半桶就顯得滿了。他拿這樣的油桶出去,在支援時相互謙讓的表演時顯得大方地倒了兩桶,但司機回到駕駛座時才會發現油量只增加了一桶,那位男同事定然是顧忌還在車上的大姐的面子才沒有捅破,而後來的一次支援也是礙著大姐已經和他結婚的事實,才說了『支援兩桶,收一桶錢』的照顧的話。這樣一想,這個人的吝嗇還不足以證明嗎?」
愛情是我們絕大多數人在青年時期都會萌生的衝動。雖然我、奈惠、河內同學等人還沒到真正確定歸屬的年歲,但嘗試著探索、發現心儀的對象,試著釋放胸中的悸動,卻也沒有人會加以反對。雖然我自身還沒有能讓我產生感覺截然妙異的契機,但我所參与的,周圍人的「戀物語」卻已不在少。
當我們將心思傾注在一種事物上,其他的事物在評判上難免就會有主觀的減分。舉個例子,我們的電子產品更新換代速度非常快,但每一代產品卻總能有一定的粘度吸引用戶用上挺長的時間,便是這個道理。再說些更通俗的例子,對用慣了削筆鉛筆的人,自動鉛筆用起來便也不那麼順手,反之亦然,於是相互對另一種產品的打分不免就有主觀上的壞印象;養成豎排從右至左的閱讀習慣的人,與養成從左至右橫排閱讀習慣的人,在互相閱讀另一種排版的和-圖-書文字時,也不免會對這種排版方式頗有微詞。戀愛更不必說,有一句俗話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在兩情相悅的人眼中,就算周邊出現了客觀來說相貌更好、條件更佳的人選,彼此間也依然有堅固的感情羈絆,移情別戀的幾率終究不會如初逢時那般逢源。唐土的《詩經》里有一篇《出其東門》的小詩,裏面有這樣一句:縞衣茹藘,聊可與娛。比起有女如雲和有女如荼的盛況,詩歌的主人公卻只專念于穿著樸素白衣,像茜草一般平凡的自己的心上人,這誠然是一段對真摯愛情的讚美。
「可是這還只是猜測啊。」河內同學道。
「『是那個人欺騙大姐的感情了嗎?』這時的我非常義憤填膺,甚至計劃出頭為我的大姐打抱不平。『不是,這個問題的原因在我,在我選了他這麼一個人。』然而大姐卻阻止了我。大姐說,她並不是因為婚前的許諾沒有兌現,又或是丈夫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情而懊悔的。她產生這種負面情感的原因,是她怪自己沒有眼光。具體來說,是她原本以為,自己選擇了競爭者中綜合實力最好的人,然而沒想到的是,選擇的答案卻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花架子。但木已成舟,真面目卻是在大姐結婚後才展露出來,此時大姐若是公然鬧情緒或者鬧離婚,只能是徒然敗壞自己的名聲。我只好用『男人總是娶到了妻子就放棄了戀愛時的拼勁』這樣的話去勸慰大姐。
「我所在的財務科室里有一位大我五六歲的同事,她是帶我入行,師傅一般的人物,我很尊敬她。她也是個性格很好,非常關心我的姐姐,我們的關係也很不錯。不久前她結婚時,我和其他同事都前往祝賀,本以為這對她來說是非常幸福的,沒想到她在婚後三個月左右,上班時的精神頭便有些消退。我察覺到這個情況,於是向她詢問了原因。她告訴我說,她對自己感到非常懊悔,認為自己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