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母,已經在前往那座城市的路上了。
「我需要嘉茂小姐在霞浦給我買的那種糖,大量的,越多越好……」
一位畫師交給開發商的畫稿並不一定就是玩家最後在遊戲中看到的稿子。開發商這邊也有聘用的圖像處理人員,若是對畫面進行一些輕微的調整,他們也足以勝任這項工作。現在,畫師「晃悠悠」最新的一批原畫稿子已經全部交割給了近藤電子,接下來的圖像處理都是他們基於遊戲視覺進行改動的工作,用不著今泉百合再去改稿子,也用不著我基於歷史研究角度的主意了——我本是這麼想的。
(第七卷完)
「為什麼這一單生意這麼煩人啊——」她在電話中透出了無盡的煩惱。
人贓俱獲,警視處理起來就比漫無邊際地找尋要麻利許多。但就在今泉百合將要入睡的時候,我繼續把她叫住了。
小旅館的陳設,我在聽今泉百合抱怨這次創作環境之惡劣的同時便已經掌握,知曉這是居民樓改裝的結果。從風評上考慮,這種改造小旅館的經營者普遍不是什麼善人,見財起意的心思非常濃厚。若是單純寄一小包糖果自然不會惹眼,但這麼一推車的糖果,儘管實際價值沒有多少,可物件的數量擺在那裡,加上糖果又是旅館經營用得上的東西,經營者不會不上心的。
「所以,你這個笨蛋,要睡也到外面找個地方睡去。」我在電話里數落著她。「記得帶上行李,別落下什麼東西了。第二天還得養足精力去跟你的邀約方鬧騰這件事呢。」
但事實並非如此。在今泉百合一家已經順利躲開上門討錢的窮親戚,她本人也已赴它地開始另外的商務合作后,我依然接到了她的電話。
抱怨歸抱怨,揶揄歸揶揄,既然今泉百合已經簽了那般不利於她的合約,她又已是一位完全的成年人,那麼再鑽空子就不現實了。更何況,這合約和-圖-書從條文上並不能找出明顯是不利於今泉百合的條款,這種「圍觀」的不禮貌行為也著實不是合約會規定的。不過,今泉百合既然找上了門,那就說明我還是能幫到她的。
「我怎麼可能會忘呢?」我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張印象深刻的圖景。「你的母親強迫我們倆擺拍的那張圖片,被她改成了同人畫放在了『Vixip』上,當天就拿下了『百合』標籤的日榜和周榜。我周圍這群損友也看到了這張圖,剛才還要我交代為什麼這張圖裡的一個主角和我長得如此之像。」
原來,今泉百合最受不了的竟不是惡劣的居住條件和不友好的創作環境,而是那裡竟買不到任何她喜歡的糖果的這個事實!雖說這個國度的任何一座城市乃至鄉村都不缺糖果店,但售賣的糖果品種不盡相同。作為吃糖可能多過吃飯的老糖罐今泉百合,全國通行的暢銷品牌糖果自然不夠入她法眼,非得是那些偏門卻又蘊含了匠心的糖果才能讓她吃得開心。原本,若是不那麼影響心情的外出作畫,她就在當地的糖果店買些暢銷品牌、通用口味的糖果,也就對付過去了;可現在的今泉百合憋著一肚子委屈沒處發泄,這時候的她就需要大量好吃的糖果來填補心底的空虛。怎奈何,她此時去的地方並沒有多麼豐富的物產,也沒有出名的風味糖果,當地的產品味道並不能令今泉百合滿意。所以,今泉百合想到了自己為何在霞浦如此流連忘工的原因——當地的美味糖果,這才找上了我,讓我給她寄一筆「精神救贖」。
在這張熱門圖片的兩位原型共同數落了該圖的畫師之後,事情的流向又開始轉變。轉變肇始於今泉百合投身於其他的商務合作之後,誠所謂「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二十千克的糖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寄出它的我,對這些糖的體和圖書積也心裡有數。在今泉百合把它搬進小旅館的時候,這個體積自然也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小旅館的房間里能放下這麼多糖的地方屈指可數,並且這麼多糖也完全沒法藏在身上。二十千克糖並不值多少錢(甚至不如今泉百合帶在身上的那塊數位板),見財起意的心思不是特別可能,所以我在聽到這個情況后,首先想到的是其他愛吃糖的人眼熱,從而產生了不法的舉動。
「笨蛋!」我在電話這頭的語氣立刻嚴肅起來。「你要是回去睡覺了,你還怎麼擺脫這個不情願的合作!」
今泉百合顯然沒能領會我真正的用意。在今泉百合向我訴苦的時候,我明顯地聽出來她對這次商業合作的失望之情,並且也表達了想儘快擺脫合約束縛的意願。基於她這樣的想法,我才會在她請求我為她寄糖果時搞出這麼大的動作。否則,我直接在勝二郎製糖作坊隨便訂購一二千克的糖寄過去,也就應付了她的請求了。這麼大張旗鼓地寄20千克糖果過去,自然就是出於引起小旅館方面人員注意的考慮。
「小旅館的安保條件自然比不上正式的酒店。正式的酒店房間出現這種情況,我們便可以懷疑到唯一有在你出門時進入你房間條件的對象——保潔員身上。但在小旅館這種門鎖都未必靠譜的情況下,懷疑的對象就不止保潔員一個了。你在小旅館的居住條件是怎樣的呢?」
在前往霞浦與近藤電子開展合作時,今泉百合享受著酒店的單間客房,管三餐,有充足的糖果供應(我為她跑腿買糖的錢,都在近藤電子那裡得到了報銷。當然近藤電子是否在付給她的酬勞里抵扣也不管我的事),安逸的創作環境讓她的前幾天無比慵懶,也順帶著造成了後續的工期緊張甚至被死線壓迫起來。若不是她的父母因為躲親戚而跑出來找女兒,順帶著幫她趕進度,和圖書她可就真要被死線壓到爆炸了。
在我不斷地用言語啟發今泉百合的過程中,她總算是把自己的居住環境說了個大概:普通的居民樓改造小旅館,只有一個總出入口供其中的人員出入。客房是單人單間,房間窗戶能夠完全閉鎖,樓道空間比酒店更為狹小。20千克糖果她通過電梯送上自己的房間,房門以傳統的金屬片鑰匙控制,雖說三齒M型鑰匙的複製難度比較大,但也不是不能複製。
「需要我幫什麼忙呢?話說在前頭,我可沒有偷天換日,把你簽完的合約整個掉包的本事。」
「還不是今泉小姐在聯絡的時候被對方矇騙了雙眼。」我在電話里責備著她。「聯繫業務總是要簽約之後才會產生履約的義務,那麼在簽約之前,今泉小姐若是對對方的條文多長點心眼,又或是向業內的同行打聽邀約方的風聞,我想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步田地呢。但反過來看,這般不順心的創作環境,也能倒逼著今泉小姐迅速完成畫作,不會像來霞浦時那般耽戀于優渥的居住條件而在頭幾天那樣慵懶吧。」
「這麼累了我當然要睡覺啊。」
由於20千克糖的價值的確就是那麼一點,丟了也不足以引起警方的重視。一旦在沒有抓現行的時候報警,警方來到現場調查一圈,提取監控錄像沒有發現行跡,這很可能就會不了了之。但店方一定不會耐得住寂寞的,因為這麼多糖畢竟是個惹眼的物事,一旦今泉百合第二天隨著保潔員一間間客房尋找過去,終究是藏不住被隱匿的行跡。所以,他們今天很大可能會採取「不經過大門將糖偷偷運出」的策略。
好在糖果價格並不貴,並且量大還往往能再談點批發價。於是,我便在霞浦搜羅了一圈,在她明確表示青睞的幾家本地特產糖果店鋪里各買了一至五千克不等的糖果,然後將這個總計二十千克的大包裹寄到hetubook.com.com了今泉百合現在的下處。將物流單號告訴今泉百合,方便她自己去催促進度后,我又一次認為事情到此結束——但我依然想得太簡單了。在寄去糖果的幾天後,今泉百合又一次找到我:
「嘉茂小姐,我的糖都被搶走了……」
我有意讓小旅館的經營者做出鋌而走險的事情,目的就是讓「合同要約方提供的住宿」變成不安定因素。這樣一來,合同要約方就首先在履約方面虧欠了一籌。在我的計劃中,今泉百合在合約方提供的住宿地住宿,結果卻遭遇了住宿方對自己實施的侵害,這足以成為質疑合同要約方履約能力的理由,進而提出解約。但若是今泉百合在解決這次盜糖事件之後又回到這家小旅館睡覺,那這反而就成了對方的說辭,「你既然在被偷后還在那裡睡覺,說明你還是能接受那個住宿條件的」,這就反而對今泉百合不利了。
於是,我讓今泉百合今晚放棄休息,在距酒店稍遠一點的距離繞著小旅館(也就是居民樓)開始兜圈子,眼睛隨時關注這棟樓二層以上的窗戶等待時機。後來的情況果然如我所料:某一扇窗戶悄悄打開,從裏面不斷地縋下一個個小包裹。而今泉百合捕捉到這一行動后,立即在這時候撥打報警電話。20千克糖果說多不多,但要這樣化整為零,避免動靜過大地投運出來,工作量也還真不小。即便今泉百合在午夜報警,警視在過了好一會兒才趕到現場,依然抓到了這些人的現行。
「你寄了那麼多的糖來,我一個人肯定搬不動啊。於是我便在那個全國連鎖的超市裡借了推車(這個連鎖超市確有代收存物流,作為鄰近居民取件點的功能),將糖果存在了我住的小房間里。但我第二天畫完畫回到房間,卻發現裏面的糖不見了,我到處找也沒找到。」
「這又是怎麼回事?」
「你就這麼睡了嗎?」
「嘉茂https://www.hetubook•com.com
小姐,還記得我嗎?愛吃糖的今泉百合。」
「我們這麼想:這種小旅館是居民樓改造而成的,在改造時自然也是統一更換了房門。制式、普通的民用門鑰匙自然也是廠商統一配發的,要麼一式三份,要麼一式五份。除了住戶和保潔員名正言順地各擁有一份外,總還有那麼些備用的鑰匙。」我對今泉百合道。「這些備用鑰匙在這家店裡的誰手上,我們不得而知。但對你的這麼多糖果起意的人,旅客身份帶著這麼多糖果行動又不便又惹眼,總歸是店方的可能性要大一些。所有旅館的門口都按照規定裝有監控攝像,這些糖果丟失,假設你報警,警視會調取監控,若是誰帶著這麼多的糖果肯定很顯眼。事情過去也沒有多久,糖果若是被人不告而取,那現在也該是處於秘匿的狀態。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個了。」
儘管今泉百合性格可愛討喜,但她著實不太會應對這種奸譎小人。若是第二天,她這麼帶著一副可愛的表情找對方交涉這件事,恐怕又是沒兩下就得被對方繞得團團轉,甚至莫名同意了更加苛刻的條款吧?但是,她的身後可不止有我這一個狗頭軍師呢。
再看她現在的這次外駐的商業合作,條件就遠非在霞浦可比:住的地方只是普通的小旅館,三餐得自己出錢解決,糖更是絲毫沒有。對於一個創作者來說,邀約方對其創作能力的尊重也是保證創作環境,進而影響創作質量的重要因素。比如說,近藤電子在請今泉百合作畫時就從不過問畫中細節,並且交稿后的改動也都會事前告知今泉百合,改動本身也不會有多麼大。反過來,這次今泉百合的體驗就糟糕至極:她上午住進小旅館,下午便被要求來到指定的寫字樓作畫。在她創作的時候,對方的無數閑人就坐在她背後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以局外人的蹩腳言辭指手畫腳,讓今泉百合異常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