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濟恆不可置信,好生崩潰。你倆沒打起來,竟然還互相賠罪?
趙霂遠望湖畔,那兩道背影已經融于夜色遠山,看不清了。
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他捧著滿懷畫軸,看向堂哥。
宋潛機點頭:「現在不氣了吧?」
陳紅燭問:「今夜大家盡興了?」
豐紫衣驚覺自己掉了眼淚,胡亂抹把臉,怒瞪趙濟恆。
趙霂緊握摺扇,艱澀道:「走。」
「既然有言在先,我派也絕不反悔。」
不多時,水榭人去樓空。
臨走再提醒孟河澤兩年後的滅門之禍,如此便算仁至義盡。
忽聽趙霂道:「豐仙子這是怎麼了?因何事落淚?」
一道星河跨越半張夜幕,顆顆閃著碎光,墜入山那頭。
宋師兄看看孟河澤神情,笑道:「去收吧。」
他院里那張躺椅是趙濟恆送的,配有軟墊,擺在花架下,靠上去如陷雲中,很是舒服。
趙濟恆再如何遲鈍,此時也琢磨出不對。水榭里人雖多,卻沒有一個人針對宋潛機。
豐紫衣見他發自內心地喜悅,心想我只答了他一句,他便如此高興嗎?
剛才這人不可一世,勢如萬軍陣中取敵首級,此刻拈花在手,與她輕聲說話,竟然極規矩、極禮貌。
有人既羡慕華微宗有這樣的天才,關鍵時刻能為門派爭面子;又慶幸自己門派沒有這樣的麻煩,攪得外門不得安寧。
一夜暴富,莫過如是。
「還望兩https://www.hetubook.com.com位道友給個面子,不計前嫌!」
而宋潛機失去整個外門助陣,只帶著孟河澤一人,身陷重圍,無異於羊羔闖入狼群。
「啊?」趙濟恆不舍。
「我等心服口服,自然踐諾。」
宋潛機道了聲謝,又道告辭,便帶孟河澤離開。
他環顧四周,身前有半步金丹的霂堂哥,四周有許多與趙家交好的世家子弟。
而他現在直覺可行,只要用心琢磨。
唯見湖心明月破碎,湖畔柳絲飄飛。
她想到這裏,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趙濟恆。
他一念及此,興奮異常,目露精光。
趙霂預感不好,趕忙對趙濟恆傳音,示意他閉口。
親傳弟子思維方式與外門弟子迥然不同,他們平日佔盡宗門的好處,宗門越壯大,他們能得到的修鍊資源才越多,因而事事替宗門著想。
今夜瑤光湖,他孤身闖重圍,不要滿堂寶,只摘鬢邊花。
世道瘋了!
孟河澤走在山道上。
前世根本沒有這件事。難道自己重生后,牽一髮動全身,衛真鈺也提前出現,所以書聖跑來收徒了?
堂哥傾注心血,下得苦功,不就是為了今夜,將畫卷展示眾人眼前,搏得善畫美人的風流名聲,以脫穎而出嗎?
豐紫衣摸了摸空蕩的鬢角,站起身:「我累了,回去吧。」
登聞雅會,登高山而聞名于天下。四大洲三十六郡、hetubook.com.com海外諸島,年輕一輩的參會修士,誰不為揚名而來。
眾人的確轉動目光,都看向他們,只是神色很古怪。
若不是叔父嚴厲警告過,莫再去招惹姓宋的,他如何能忍到今日。
他咬牙道:「莫再多問,此計已廢,只得書畫試上再出奇招!」
至於那些與青崖六賢沾親帶故的世家修士,被宋潛機剛才展露的身法、氣度震懾,一時都歇了找麻煩的心。
卻不知年輕的救世主是哪顆星星,此夜應在何處?
眾人心中滋味莫名,緊盯著宋潛機,好似要將他裡外剖開,看個分明。
然而大會還未正式開始,有一個人還未登高奪魁,便已經足夠有名。
否則誰給師兄端茶倒水,熬湯煮麵。
孟河澤一怔,忽覺慚愧。
趙濟恆大喜。
宋潛機見她面帶淚痕,雖不明白,仍道:「若有冒犯之處,我向道友賠罪,還請不吝賜教。」
他沒有權勢財富,卻有數千弟子忠心耿耿。
前生推你墜崖,今生總算沒害你。
他瞪大眼睛,卻眼見其他門派眾人紛紛表態,請宋潛機、孟河澤收下法器。
不死泉正在他紫府中,日夜不息地滋養他全身靈脈。
眾人望著宋、孟二人背影遠去,連稱盡興。
鳳仙花和豆角苗沐浴著清亮月光,風中輕搖。
他忽然不說了。這輩子孟河澤成不了邪佛,本就品行正直,哪用他來傳授血淚教訓。
豐紫衣敲了敲https://m.hetubook•com.com玉案:「我這顆鮫王珠放上桌,就沒想再收回來,否則傳出去,知道的是你們自己不要,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豐紫衣說話不算數!你們拿走吧,算是先前湖上我派弟子妄動法器,違反規則的賠罪。」
不如我自創一門功法,將吐納靈氣融入自然呼吸中,這樣無論吃飯睡覺,還是種地澆花,呼吸間就能提升修為。修為到了,便可觸及不死泉。
「你何時見我用過法器?」宋潛機笑道:「這些法器今日過了明路,你會後拜個好師父,不做散修,就不怕別人打主意。等你成為一方大能,別人心甘情願給你的,你可以收。別人不給的,你不能倚仗修為去奪,否則就算一時佔得便宜,總會付出代價,難以修成正果……」
同門長舒一口氣,生怕她再說下去,要將自家老底抖得一乾二淨了。
這想法實在匪夷所思,若是上輩子的宋潛機聽了,應會大罵痴心妄想、白日做夢,修鍊哪有這般容易?
宋潛機納悶:「我要來何用?是給你的。」
趙濟恆大驚失色:「那咱們這些畫,下次再送?」
衛真鈺早期隱姓埋名。類似今夜水榭那般,聚眾玩樂交友的場合,他必然不在其中。
思量間,宋院近了,朱門外桃花已謝,殘紅滿地。
「師姐!」身後同門打斷她。
「你剛說甚麼話,我沒聽清楚。」
宋潛機想起趙濟恆懷中的畫軸。
他雖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知前因,但這一句話,既可表現憐香惜玉,又能將滿堂目光從宋潛機身上拉回來。
「請教道友,此花在何處種植,如何栽培得來?」
有人想到宋潛機還未拜師,據說與華微宗執事堂有些舊怨,登聞雅會上自然可以改投別派,便想替宗門招攬人才。放在外門雖是麻煩,但這種人才就該直接招進內門,招作親傳。
卻見宋潛機面色溫和,沒有絲毫看她笑話、輕蔑輕薄之意,臉色又緩和不少,只對宋潛機道:
宋潛機聽見趙濟恆聲音,回身笑了笑:「好巧。」
他連連搖頭:「不,師兄贏來的,都給師兄!」
難道天要助我?我今夜就能將姓宋的踩在腳下?
但天地至寶靈壓何等強大,他暫時無法觸碰。若能取出幾滴,讓他種的草木沾上,豈不快活?
※※※
孟河澤一喜,面上強自鎮定,拿出儲物袋一件件裝好。
今日一波三折,到底還是華微宗贏了,不墮東道主威名,眼看就能順利收場,偏在此刻,宋潛機被人叫破身份。
趙霂臉色陰沉,冷冷瞪他一眼:「拿去燒掉!」
他想到躺椅,便笑起來。
有人想對宋、孟二人示好,拉攏他們改投自家門派,也有人不願顯得氣量狹小,做派小氣,不如大衍宗。
他不動一件兵刃,卻使青崖六賢倉惶敗走。
她語氣不由軟下來:「我大衍宗有一口靈泉。花木沾泉,生機旺盛,鳥獸飲泉,可通人性。這幾https://m.hetubook•com.com叢瓊玉花長在靈泉邊,日夜受其恩澤,自然不凡,只是近些年靈氣漸漸凋敝,修士飲用泉水,已經沒有療傷之效……」
趙霂臉色已然鐵青。
原來宋師兄因為我快要突破,不能動怒,才讓我收下寶物消氣。我怎麼總讓師兄替我操心。
宋潛機心頭一喜,頓時將一切凡塵瑣事拋在腦後。
趙濟恆被這笑容激怒:「只有你與孟河澤兩人?」
他親眼見過妙煙,卻對傾國美色不屑一顧。
「給我?」
陳紅燭沒有這麼多想法,只覺趙家兩人來的極不巧。
豐紫衣閉口。
走到外門寢舍範圍,他才恢復些神智:「宋師兄,你真厲害,咱們發財了!」
只因他想到兩人早晚要分開,忍不出多說兩句。
只覺腳下不是堅硬石階,是一朵朵雲彩,他正飄在雲上。
豐紫衣驚詫。
宋潛機點頭。
宋潛機望天,一彎明月皎潔。
孟河澤心道,若不能與宋師兄拜同一個師父,我寧願不去。
最近作畫寫字的人,未免太多了。「華微紙貴」他也略有耳聞,因為書聖將臨華微宗,天下符修才齊聚華微城。
趙濟恆順竿爬,急忙道:「豐仙子,可是這兩個外門小子得罪了你?你放心,有我們兄弟二人在此,一定不放過他!」
宋潛機聽見「靈泉」,心中微動。
想那六人不過蒙祖宗蔭庇,實則草包,與他們既不是直系親緣、也沒有過命交情,犯不著為那六人出頭碰硬茬,不如此時默不作聲,假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