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一時愣怔。有人向下意識後退,有人表情扭曲。
樓里斗花的女修,大多出身高貴且天資不俗,千金難博一笑,尋常修士不敢湊到她們面前自討無趣。
準確地說,是六位穿著綠色錦衣,渾身珠光寶氣的人。
怎麼說得像你們大衍宗的弟子一樣?
「嗷!」虎嘯聲震蕩樓台!
那道噩夢般的身影從樓梯口走出來,讓他們頃刻重回宋院門口。
一道溫和聲音響起:「打擾了!」
「難道他真是來看花的?」
一面薄薄的紗簾,垂落不動,沒有人揭開,便像一堵鋼鐵城牆,將露台單獨隔開。
一隻白虎卧倒在紫衣女修腳邊,除去額頭火焰般的花紋,渾身沒有一根雜毛。
「多謝道友!」
露台上,女修們疑惑地打量來人。
這六隻青蔥站在一起,將樓梯口擋得嚴嚴實實。
玉案盡頭,一盆水中銀蓮開放,蓋著琉璃罩。
宋潛機:「勞煩借過。」
豐紫衣摸了一把虎頭,起身笑盈盈道:「宋道友,沒嚇到你吧?」
他忍著笑點點頭。
於是他真誠勸告:「正殿廣場有武試,風煙谷中有棋試初賽,都很適合你們前去觀戰。比起六位道友,當然是我更值得來這裏。」
六人被他笑得心裏發毛:
「你真想看帶花盆的花草www.hetubook.com.com?」有人問。
「不對,他好眼熟,他……」有人驚道,「他便是宋潛機!」
他想,這賞花會還有看門的靈獸?沒必要吧。
紗簾重新落下,隔絕簾外窺探視線。
白虎得令迴轉,身形卻在半空收勢不及,栽倒滾了一圈,喉頭髮出委屈地嗚嗚聲。
話音未落,卧地假寐的猛虎睜開赤紅雙瞳,虎身騰躍,滿口獠牙,飛撲向揭簾者。
陳紅燭幾乎同時站起來:「你來這兒幹什麼?」
宋潛機忽然問:「請問道友,這朵花是如何培植,為何土中要放幾塊烏金礦石?」
陳紅燭偏頭翻了個白眼,不忿地想,你們很熟嗎?
他聽了片刻,越聽越納悶。
一道女聲厲喝:「初雪,回來!」
妙煙。
花后的人靜靜坐著,聲音淡淡:
但被問的女修不知所措,只勉強笑道:「家中有位擅長培植靈草的煉丹師,這是他放的,我並不熟悉。」
學插花只看不練嗎?
「你笑什麼?」
忽然,紗幔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揭開,滿室霞光頃刻攪亂。
「張仙子這瓶玉山茶花插得更有巧思,她特意用了彩雲石廣口瓶,匠心獨具,正如她蕙質蘭心!」
宋潛機笑起來。
她想補一句,爾等切莫自作多和圖書情,又覺得不合適,好像自己在自作多情,最後只說道:
彷彿連斜照入窗的夕陽橘光,都變得與那日一模一樣。
他心中連連搖頭,直呼外行。他們根本不懂種地。
「我這盆銀蓮生性喜寒,只生長在血河谷寒潭深淵中。放寒晶石,為保持溫度,卻不能多,兩塊正合適。盆中水,也取自寒潭中。離枝飄零之花,便如離鄉漂泊之人。」
武試前三輪受時間限制,沒有大看頭,不如上樓欣賞漂亮女修們「斗花」。
她不知該高興還是著惱,怎麼哪裡都有宋潛機?
露台上,十余位女修盛裝華麗,言笑晏晏。
「到底有什麼可笑?」
卻還有一群修士圍著玉幾,對那些刻有名字的花瓶大加誇讚:
豐紫衣點頭:「沒錯。」
這也配叫「賞花會」?
宋潛機望去,透過一道白色鮫紗垂幔,隱約可見紗簾后百花爭艷,聽見歡聲笑語。
雲海間晚霞燦爛,她們坐在霞光中飲茶、賞花,不時看看樓下廣場。
宋潛機循著花香登上小樓,還未看清堂內景象,一片深深淺淺的綠色搶先撞進眼帘。
宋潛機點頭:「我正為此事而來。」
青崖六賢臉色漲紅。
宋潛機環顧四周,只見樓中雖然花團錦簇,卻儘是無根之花,被連梗剪下插和-圖-書入精美花瓶中,供人賞玩。
大家盯著他,好像他臉上也開出了一朵花。
每人面前,都有一隻雕工精緻的小玉盆。
擦肩而過時,宋潛機聽到有人低聲威脅:「你莫得意,很快就讓你笑不出!」
但宋潛機散修泥腿子出身,上輩子沒機會見識其中彎彎繞繞,自然不懂。
那些靈植也是最名貴珍稀的品種,價值連城。宋潛機碰壞一片葉子都賠不起。
但武試第四輪剛開始,還看不出名堂,她們更多時候只看花:
「李仙子這瓶蝴蝶蘭花配雲仙草,插得錯落有致,濃淡合度,色彩清麗而不失嬌艷。正是花如其人!」
六人只能傳音安慰彼此:「他不過是秋後螞蚱,孟河澤今晚被武試拖住手腳,看誰還能護著他?」
花瓶旁邊,女修的僕從侍女表面照料鮮花,洒水修葉。其實將他們各自說辭記下,回去報知自家仙子。
他態度禮貌,不像惡意找茬。
他問:「敢問道友,這水底為何要放兩塊寒晶石?」
他又問了兩三句,便知這群人根本不懂土壤地質,乾濕溫度,水肥平衡。
眾修士不敢置信。
「我來看看花。」宋潛機說。
「我們也繼續看花吧。」
露台外其他修士縱使早有預料,仍心神震顫。
虎爪破風聲大作,近m.hetubook.com.com在咫尺,宋潛機閃身錯過,卻迎著虎嘯向前去,不退反進。
你們上次在宋院門口,居然連幾株豆角苗都不認識。現在參加「種植經驗交流會」,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嗎?
「他直接進去了!他怎麼進去了?」
六人面色變得古怪。豆綠衫少年嗤笑道:
罩子內壁,竟然還刻有小型聚靈陣。罩內熒光流轉,如夢似幻。
但這道聲音有點熟悉,他抬頭,迎著晚霞光芒看去。
外面一道透明琉璃罩,連花帶盆罩住。
年輕修士們聞言停下談笑。
豐紫衣解釋道:「這人我認得,他性格如此,並非有意唐突諸位。」
慘綠少年色厲內荏地喝問:「你來幹什麼?」
青崖六賢也看到了宋潛機。
這是一場修真界名門聯姻意向徵集大會,大家不會挑明而已。
誰知冤家路窄。
什麼玩意兒?你們是來學插花手藝的?
若不是今晚就要動手懲治宋潛機,萬事俱備,他們也不會出門放鬆心情。
「你一個外門弟子也敢來這兒賞花?你覺得你配嗎?」
「夢仙子這盆水晶銀杜鵑更好,銀光閃爍像天上星星,我很喜歡。」
宋潛機遺憾地點頭。
這張臉也很熟悉。
「那二傻子居然沒被撕碎?」
他們藉由贊花,讚美各家女修的品味。
他問:「和-圖-書打擾了,請問這裡有沒有帶盆、帶土的花草?」
縱然新鮮艷麗,朵朵盛放,花期也不過一日。生命力遠不如他的菜地花草。
女修們下意識皺眉。
但見其他修士眼神暗含幸災樂禍,好像等著他們鬧翻動手,惹樓中「斗花」的女修不高興,被趕下樓去。
宋潛機點頭:「多謝。」
「雲仙子這盆金線玉海棠,十年開一次,果然瓣瓣晶瑩如玉。」
這人太能惹事了,因為沒讓他及時下山,他就非要將華微宗鬧得雞飛狗跳不可嗎?
「豐仙子這朵七彩雲霞牡丹,何止七彩,十彩也有,這才是國色天香。」
宋潛機緩步慢行,俯身繼續觀賞。
這廝怎敢如此囂張,他有什麼底氣?
眾女修等他繼續解釋,誰知他說完,便不再多話,直徑走向玉案,觀賞琉璃罩內花草。
這座樓視野開闊,修士目力深遠,足夠將不同看台一覽無餘。
眾人盯著宋潛機走向露台的背影,好像在等一場大熱鬧,看他如何下場。
「都在露台上。」另一人指了個方向,神色古怪,「她們正在評花王。」
宋潛機心想,我每日耕耘,雖然距離專業種植大師還有很大差距,但我絕對是半個內行人。
「當然是來賞花。」宋潛機道。
它正微微打鼾,若非體型太大,乖得像只白色大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