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辰搶回薄紙,認真糾正:「這位道友,它不是野花,是土豆花。我本來也不認得,多虧宋道友見多識廣……」
宋潛機與紀辰在陣陣鬨笑中交卷。
他表情沉痛地入座,拾起價值連城的煙霞筆,在紙上畫了個圓圈:
山壁光滑而不生樹木,平日猿猱難渡。
宋潛機畫完,滿意擱筆,等墨痕自然風乾時,看向對方紙面。
宋潛機搖頭:「你倒不必有。」
「真的很秀啊!」紀辰感嘆,「其他人不管是晝夜練字,還是苦練過幾萬張山水圖,這次登聞雅會都得被他們秀下去。」
眾人興奮圍上前,欣賞圓潤光澤的一個蛋,眼淚都快笑出來。
紀辰道:「我倒是習慣了,宋兄還好嗎?」
草甸眾人被這奇觀吸引,一時忘記自己桌上書畫。
「雞蛋土豆花。」趙霂淡然微笑道,「二位真不愧同坐一桌。」
趙霂向身後看了一眼,趙濟恆得到指示,一個箭步竄出來。
宋潛機只見那兩人足尖輕點,身形輕飄飄躍起,踏崖壁直上雲霄。
紀辰點頭:「你說得對。有時候越努力,越不行。」
龍飛鳳舞,鐵畫銀鉤,氣勢逼人。
起筆先誇華微宗人傑地靈,造化靈秀,這兩句才能留下。
趙霂又一個眼神示意,趙濟恆一把抓起紀辰桌上的畫,拍桌大笑:
「m.hetubook.com.com死豬不怕開水燙,雜魚菜雞湊一桌。」
不過是今日風水輪流轉,他沒了水榭里的風光,想故意侮辱我罷了。
凝神細看,只覺兩行大字要衝出石壁,當空壓下,不由高聲喝彩:
紀辰拍手稱絕:「妙啊,圓圈變雞蛋了,我畫的就是一顆雞蛋。」
宋潛機的座位排在極靠後位置,只見前方人頭攢動。
「什麼花?」
「字的間架結構,也是一種構圖啊。」
紀辰大驚,這不是石壁留書的趙霂嗎?他還親自來指導墊底參賽者?
「善!聽琴可以平靜心情,正適合我們。」
飛雲樓中,書聖一連拋出三個問題。
兩人抬手,衣袖飄飛,幾乎同時在岩上落筆。
「去看琴試嗎?」
院長無奈道:「您忘了,世上只有一種土豆花,就是最普通的那種。」
瑤光湖水榭?
宋潛機和紀辰當然不會認為這是在恭喜他們畫出了雞蛋。
紀辰臉色漲紅。
其實他若能送把躺椅送個鋤頭,那宋潛機不僅認得他,還會發自內心地感謝他。
宋潛機知道如果讓他開口,便很難有閉口的時候,只得打斷道:
宋潛機微微眯眼:「造化鍾神秀。」
書聖一怔:「哪一種土豆花?」
宋潛機坐下填充土豆花細節。
「我雖然覺和_圖_書得你畫得很好,靈氣撲面,但是畢竟這土豆花……」紀辰換了個委婉說法,「太新奇。華微宗請來當世十位書畫大家來評選名次,他們可能無法接受。」
他前世認識對方的時候,這人已經設陣殺全族,做了散修,整日半瘋半醒,半醉半癲。
紀辰在一旁欣賞片刻,不由叫絕——
「我真不想來參賽,除了被人嘲笑還能如何,但家中長輩非讓我來試試。」
崖壁不再有動靜。
宋潛機微笑不語,在東道主的地盤寫字,當然要先讓東道主舒服。
紀辰明顯誤會了:「宋道友,你別看我這樣子還不錯,其實錢財乃身外之物,只有自己練得本事才靠得住。否則總惹旁人笑話,說同樣的修鍊資源堆給狗,狗都練得比你強。」
「衛湛陽那句也極好,一撇一捺,一勾一畫,形如刀劍森立,我在紙上寫,我也寫不出這麼好的字。」
他心想這人連趙濟恆那種草包都記得住,居然記不住我?
紀辰踮起腳尖:「寫的什麼?我修為不濟,道友幫我看看。」
「道友別笑,我已經觀察過,書畫試座位有講究,公認最厲害的兩位,趙霂、衛湛陽,排在壹號貳號,人家就能直接寫在山壁上,寫給書聖看。」紀辰認真分析道,「其他人按符道造詣排序入座。我,寫hetubook.com.com不出符的符師。你,沒寫過符的劍修,所以我們倆坐一桌,誰也別想抄誰。」
「不如跟我一起念,別人氣來我不氣,我若氣死誰能替,何況傷神又費力……」
「還有一句呢?」紀辰興奮道,「宋道友再看看!」
宋潛機忍俊不禁,笑過之後有些唏噓。
紀辰感激地看著他。
前桌參賽者聽見,紛紛回頭,震驚無比地看著他們。
對方剛才替他說話,他的稱呼已由宋道友變成宋兄。
只見一人身穿白色錦袍,手搖摺扇,穿過草甸和人群,站定他們桌前。
現在的紀辰還很年輕,像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富貴少爺。雖然話多,卻不是瘋話,讓他有點不習慣。
運筆力透紙背,筆意圓融通達,但確實只有個圓圈。
書聖氣惱道:「這小子搞什麼名堂?快把那該死的土豆花給我拿進來!」
※※※
宋潛機微笑:「總有些人開竅稍晚,大器晚成而已。」
「好氣魄!」紀辰羡慕道,「我何時也能有這般本事。」
宋潛機疑惑發問:「道友可是趙濟恆的朋友?」
這兩人落筆靈氣飽滿,除非遭人為毀壞,否則不管風吹日晒雨打,以後華微宗這面山壁上,都刻著力透山岩的兩句詩。
宋潛機安慰他:「人生大部分事情,本就是重在參与。」
「注意www.hetubook•com•com秩序。」場邊執事輕咳,「畫完停筆的參賽者,及時交卷離場。」
他眼疾手快,一把抽出宋潛機的畫,高高舉起,向四面八方展示:
趙霂冷下臉色:「我是他堂哥。」
書聖若站在窗前,以他的目力,推窗便能望見這面崖壁。
雞蛋。
「大家看,這是雞蛋!」
周圍響起快活的笑聲。
你一個陣師,非學符籙作甚。
留書的兩人已飄落山崖,向溪邊草甸緩步走來。
紙上無風,花瓣卻沾著露水,似在風中微顫,花梗上每根細碎絨毛都畫得纖毫畢現。
宋潛機念道:「一覽眾山小。」
宋潛機甚至再次提筆,在對方紙面寫了兩個蠅頭小字:
至於水榭里最後來的兩人,他只記得趙濟恆懷抱許多畫軸。至於眼前人,他毫無印象。
「宋潛機,我說你一個劍修不去武試,敢來報名書畫,還以為你要畫什麼,到底只會畫野花啊。」
卻沒有要上前管束的意思。
「好功底!好勁力!石岩上成書不難,難得是一氣呵成,且筆鋒清晰,深淺得宜,筆意不斷。趙霂不愧是天北郡最年輕的金丹符師。」
宋潛機恍然。紀辰對空間的認知特殊,根本無法畫出任何平面的東西。他應該去搭建、去構造。他是天生的陣師,道祖賞飯吃的天才。
聳立的山壁上,竟如刀刻斧
www.hetubook.com.com鑿般,顯出一個個斗大的字。
「算了,老夫自己去看。」書聖忽然站起身。
借這兩人一氣呵成的筆意,有些寫字的參賽者已經寫完停筆,一心讚美岩壁石刻,另一些沒畫完的參賽者,繼續埋頭苦畫。
孟河澤得了許多法器,自己得了一朵瓊玉花。
「宋潛機寫了什麼字?有沒有畫符?寫的怎麼樣?」
但兩人互灌喪雞湯,氣氛竟十分和諧。
宋潛機:「……沒事,我們各畫各的,憑真本事墊底。」
石屑紛紛崩落,墜地時煙塵四起,大地震顫。
說話間,周圍響起一片恭賀讚美聲。
姿態瀟洒自如,並不見如何使力,筆力卻已深入岩壁。
院長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沒寫字。他畫了一朵花。」
院長應是,心想您罵宋潛機便好,人家土豆花多無辜。
宋潛機從那些眼神中看到十四個字:
趙濟恆故作驚訝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苦學符道十二年,提筆寫不出半張符的紀小仙君,失敬失敬。令尊生前也是叱吒一方的強者,只可惜去得太早。」
那人得意笑道:「宋道友,好巧,瑤光湖畔水榭一別,我們又見面了。」
高聳直立,隔著雲海,正對飛雲樓的西窗。
「土豆花。」
宋潛機略一思索,依稀記得那天不適合採泥。
「你既然不會山水構圖,為何不寫字?」宋潛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