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清雅整潔,才是修士該呆的地方。」
另一小弟子道:「我覺得要去,他靠不住!這人說是來幫我們脫困,來了之後根本沒幹什麼正事,凈往女修堆里鑽!難道看美女就能解決我們的困境嗎?」
他語氣認真,雖只看一眼,卻是認真地看,看過便退開。
而隨著宋尋上船,不管各方有何想法,出於什麼目的,都默契地認為該派人同他一起去守夜。
縱然近年關於」妙煙到底是不是最美」、「如果妙煙不是最美,什麼才是女修美的標準」以及「美該不該有標準」的爭執辯論層出不窮,更有人為了伸張觀點,將妙煙仙子貶低得一文不值,但當妙煙真正站在眼前時,眾青崖書生還是表現出親近、殷勤之意。
紙糊般的防護陣應聲而碎。
「仙子可否讓我看看?」
「我好奇。」宋潛機道。
只憑一個子夜文殊,一柄雪刃刀,斬得盡秘境魑魅魍魎,殺不破人世欲壑貪網。
「等咱們離開秘境,就再不用看見她們師徒。不知望舒師伯會做到哪一步,何青青養的那群外門狗,也要統統打殺了才好!」
「方才見了許多妖魔鬼怪,來了仙子們這裏,才是真從盤絲洞到神仙宮了。」
宋潛機站在原地點頭:「妙煙仙子。」
其他女修紛紛圍上前:「師姐,哪裡不對?」
箐齋撞了撞宋潛機的胳膊,低聲道:「你發什麼怔,那便是妙煙仙子了!」
自古綠葉襯紅花,見過紅花,誰還愛看綠葉。
他們互相使眼色傳音:
千呼萬喚始出來和-圖-書,一張絕美容顏,如明月照耀冰洞。
青崖書生們阻攔不住,只能崩潰傳音:
這洞內修士們如今能動能說,但身上都帶著或輕或重的暗傷。
宋潛機走近,近到「妙煙」不得不後退一步,輕聲道:「道友有事?」
「若非同困此地,我等決不會與這些女子有半分接觸!」
花掌門淡淡道:「今晚守夜之時,找人跟他一起去。」
「不錯。」另一人附和,「只要這次成功,那絳雲師徒再不能作威作福!」
「如此苦寒無味之地,我們姐妹無人敘話,難免寂寞,道友可要常來!」
妙煙頓了頓,拂袖道:「道友失禮在先,恕我仙音門不能再接待道友。送客。」
已經殺過一次的人,宋潛機倒也不急。此人寧願扮女修也要潛入此地,且看他想幹什麼。
……
雲鬢花顏,明眸如絲,風情萬種。
一陣清雅的淡淡馨香撲面而來,眾書生頓時精神一振:
「你獨自去,恐怕危險。」她最後說,「我親自陪你去。」
妙煙沉默片刻,似在思索,眾女修靜靜等待。
宋潛機微微皺眉。
等他們走遠,「假妙煙」神色變得恭順,走到另一位女修身前行禮。
燈芯熾熱,冷熱衝撞激發陣陣白霧,提燈的仙子們頭戴冪籬,身形被雲霧籠罩,似真似幻。
「荒唐,女修自當端莊得體,豈能如此輕浮。」
除了箐齋、梓墨,和幾位隨子夜文殊赴過華微宴會的修士,他們聽過妙煙彈琵琶,看過她狼狽之態,再看她便覺得沒那般和_圖_書迷人。
「假妙煙」不是無相,他也不能確定哪個才是無相分身。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青崖書生滿臉通紅,腳下踉蹌,卻因心癢而更加羞愧,因羞愧而憤怒:
青崖書生們循聲看去,只見素色屏風映出一道窈窕人影,清貴出塵。
竟也是妙煙的聲音。
而後失去感應,再無動靜。
青崖書生們見妙煙生氣,紛紛道歉,急忙拉著宋潛機告辭。
話沒說完,宋潛機已走進仙音門的居所。
銀色月光斜斜照入洞口,洞外呼嘯來去的風聲里,又響起精魅的歌聲。
「宋道友,你幹什麼!」梓墨拉他,「不得放肆。」
聲音清泠泠如泉水擊石,美人撥弦。
待他們蹤影消失,花溪女修們嬌媚冶艷的眼神一齊冷淡下來,反而顯出嘲弄之意。
「子夜文殊雖冰冷,他看活人便是看活人。這宋尋好似溫和,他看你的眼神,卻像看這盞漂亮的碧紗燈,你懂嗎?」
箐齋想了想:「我覺得宋道友不像貪花好色之徒,女修們跟他相處也不錯。」
「嘩啦!」
冰洞不是一盤散沙,而是一艘航行在暴風怒海上的船。
「不知妙煙仙子可方便一見?」
「哈,名門正派真沒意思,要麼心裏貪慕好顏色,嘴上還說『色即是空』,要麼就是子夜文殊那種,為了練勞什子功法,練得七情六慾缺損。那是尊冷冰冰的神像,可不是全頭全尾的活人。」
真奇怪,看完天下第一美人妙煙,還有心情想看其他人?
「宋尋,你這是何意!」那和-圖-書「妙煙」召出琴,冷聲打斷。
「這宋尋不一樣,愛花惜花,既不齷齪,也不冰冷,既不道貌岸然,也不盲目自信。」
眾書生怔了怔,才想起打招呼。
他目光掠過屏風,掃視場間。
梓墨見宋潛機竟然大咧咧直接進去,急忙道了聲失禮。
青崖書生們目送他背影消失,想起先前的慘烈戰鬥,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宋潛機站在這裏,便想起前世兩人流過的血。
「是了,他雖比子夜文殊討人喜歡,卻實在獃頭獃腦,怕是靠不住。」
夜色蒼茫,歌聲近了,密密麻麻精魅遍布山崗。
那女修疑惑不解,遲疑片刻才揭開面紗,臉色微紅:「宋道友想看我?」
妙煙不語,神色冷淡。
宋潛機看不見臉,更分不清人,一時怔然。
花掌門送客出門,當著青崖書生的面對宋潛機笑道:
青崖書生們這次沒有走,還險些將宋潛機擠到後面。
※※※
話雖如此說,仍忍不住回頭望群芳。
幸好自己來了,宋潛機想。
在一盞盞碧紗燈照耀下,冰面反射淡金光彩,如同純凈琉璃。
宋潛機看罷,又問下一位女修同樣的問題。
「師姐,我確實不懂。不如今夜隨他一起去,再仔細看看他。」
仙音門的冰洞前垂著一簾捲雲紗,潔白無瑕,縹緲如煙。
「宋道友這次怎麼去了這麼久,沒被蠱惑吧?」箐齋道拿出一張符,「道友快戴上。」
不管受多少傷,碎幾次骨頭,也不能後退不能疲憊。
只是照貓畫虎的模仿妙煙,不得其神。
最中央https://www.hetubook.com.com留出可供一人出入的通道。
「得罪了。多謝。」
仙音門女修魚貫而出,手中提著碧紗燈,行走間裙擺如蓮。
前世冰洞內沒有仙音門一行,更沒有妙煙,沒有無相。
「各位仙子,多有叨擾。」
「你不懂。」妙煙淡淡笑起來。即使頂著另一張臉,她的笑容一樣完美無瑕,令人眩暈。
宋潛機沒有發獃,他身上一直沒反應的珠子,直到進入此間才閃爍光彩。
眾女修戴著隔絕探查的特製冪籬,從頭到腳又被衣衫遮住,一雙手都不露出來。
宋潛機背著黑刀,閑庭信步般踱出。
子夜文殊掌著船舵,除了應對風浪海獸,還要對付四個船艙里作風、邏輯各異,試圖爭搶淡水、試圖砸船的隊友。
「宋道友說不用咱們過去。」梓墨忐忑道,「咱們真就不跟去了?」
宋潛機目光清明,只納悶道:「清心符?我要此物作甚?」
宋潛機走出冰洞曬月亮,呼吸新鮮空氣,舉著雪刃刀伸了個懶腰。
「那是給院監師兄面子!現在大家都知道他是青崖院監的朋友,他卻如此不珍惜師兄的名聲!」
越是看不見,越想看真切,眾書生齊齊盯著屏風。
梓墨追上去,深吸一口氣:「道友的私事,我們本不該管!但是你不能、不能穿著師兄的衣服,佩著師兄的刀,在外面行不莊重之事!以後被那些女修傳出去,影響師兄聲譽……」
夜色深了。
無相這分身,竟扮作女修,他不會覺得彆扭嗎?
他前世就算逃命,扮乞丐扮傻子也不敢扮女修士。m.hetubook.com.com因為接觸少,扮不像,反而會引人注意。
「多謝師姐。」假扮妙煙的女修大為感動,「師門變故,才讓師姐來這秘境受此委屈。相信望舒師伯一定能撥亂反正,這世道終究邪不勝正!」
「他雖行止奇怪了些,但眼神清正,不似狂徒啊。」假扮妙煙的女修說。
從前每個夜晚,子夜文殊便獨自站在這裏,沉默揮刀。
宋潛機走近,它便無風自動,向兩邊分開。
她身後一眾女修跟著笑起來。聲音嬌媚,像紛落的羽毛輕輕拂過湖面,直往人心裏鑽。
他仰頭看月亮,忽笑了笑,一刀揮出。
「眼神。」妙煙道。
「那些小子怕什麼,跑得還挺快。姐姐我口味也很挑剔,誰樂意採補普通貨色。」
「初見仙子,想仔細看看。」宋潛機說完轉身,問「妙煙」身邊另一位戴冪籬的女修:
不對,笑容的弧度不對。合該唇笑眼不笑,才是妙煙。
「完了!院監師兄的名聲徹底完了!」
屏風后的身影動了,瞬間抓住所有人目光。
那女修才開口:「這個宋尋,不對勁。」
再細看,此人面容與妙煙無異,動作卻不如妙煙輕盈流麗,氣質也有微妙的違和感。
「宋道友好。」一聲柔麗聲音響起。
千嬌百媚,萬紫千紅頃刻失色。
眾人察言觀色,不再說了。
書生們麵皮薄,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宋潛機抱著刀走了。
洞口布置的粗糙防護陣,像一面半透明的護盾,上面已經隱現裂紋。
這打扮讓他想起初識的何青青。仙音門以前喜歡四處露臉,卻不知何時流行擋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