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劍塵設計的這套封印，已經維持了兩百年。精魅一族怎會甘心做養料祭品，為了掙脫宿命，它們試過用各種活物妖獸的血肉代替，只差人族修士還沒試過。這次正好被你們撞上了。」
宋潛機重生后，真正怒火中燒的時刻很少。
她的長指甲幾乎戳到女無相眼珠，下一瞬卻目光渙散，擰斷自己的脖子。
冰面碎裂，他飛速向下墜去。
孟河澤無奈道：「你喝多了？從來只有地震，哪來天震。」
話音未落，精魅挖開冰石，清出一條道路，陣陣尖叫。
「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想等這次封印加固完成。我數三聲，你還不做決斷，我立刻毀去封印。一，二——」
女無相道：「你猜得不錯。你再猜猜，我來這裏想幹什麼？」
「冼劍塵是沒告訴我這些，但他給我了這柄劍。」他轉動手中薄劍，「這劍很快，你一抬手，我就能刺穿你的心臟，你沒有打破封印的時間。你若不信，不妨試試。」
宋潛機皺眉：「夜晚精魅力量、意志力最強，想打進洞內，將人族修士殺死在這裏，代替它們獻祭，所以一遍遍鍥而不捨地進攻。白天它們最弱，怕自己進洞就發狂自殘，才不敢進來。只是它們不知道，冼劍塵設計這個封印，一定要它們的血和生命力才能完成加固，一切都是白做工。」
「新世界的神？」宋潛機低頭轉動劍柄，似在思考。
天字說完，罡風卷地，夜幕被撕碎，無比龐大httｐs://www•ｈｅtubｏｏｋ.com.ｃoｍ的陰影降臨人間。
女無相樂意為他解惑：「是聲音，一種我們聽不到，只有它們能聽到的聲音。這就是遠古自然的殘酷之處，捕獵者會發出特殊聲音或氣味，吸引特定的獵物。冼劍塵將混沌的聲音刻入封印，每當封印力量減弱，這種聲音便自行發出。」
刺眼的白光、巨大的衝擊力，令他短暫地失聰失明。
「吼！」
他原先以為有件異寶出世，地宮通道開啟，使得地動山搖。精魅們不知為何，害怕又渴求這件寶物，無相也是為此而來。
宋潛機冷聲道：「我從前運氣不好，步步選錯，已不想再選。」
「你選殺我，地宮裡一大半人將葬身獸腹，他們皆因你而死，你晚上可還能安眠？你選不殺我，我們便互相起誓，從此不再兵戈相向。我不是你的敵人，我們可以合作。」
更極端的環境，更重的籌碼，更大的壓力。
「你有沒看見天在震？」今夜月色明亮，地宮內，無數人舉頭望月。
匣子不大，像年輕姑娘的妝奩。
「我們才應該站在一起，而不是互相對付。這裏天要塌了，註定誰也救不了。但我們可以讓它置之死地而後生，讓一切重頭來過。我選你做新世界唯一的修士，宋潛機，你會成為新世界唯一的神。」
血液汩汩流淌成河，向下滲去。洞里通風不良，濃重的血腥味令人呼吸困難。
女無相目不轉睛地和_圖_書看著這一幕，竟在微笑：「它們無法控制自己，只能用血肉供養下面的東西。」
冼劍塵住在宋院那晚，明明可以說很多有用的事，偏說家常閑話。
「瘋子。」宋潛機攥緊劍柄的手指用力過度，微微泛白。
無影劍殺意大盛，嗡鳴不止。
敵人死後他說的話，才句句都是真心話：「我之前說，因為冼劍塵才來殺你，我收回這句話，我殺你，因為想殺你。」
宋潛機定睛細看，似要穿透冰層：「禁制？地下有封印？！」
這一世他才知曉謎底。
前世眾人死傷慘重，只有進入地宮者逃出生天。
「你才是瘋子！」宋潛機聽見她憤怒的慘叫。
饒是宋潛機見過各種極端殘忍、不擇手段的戰鬥方式，見此詭異、癲狂之景，仍不由寒毛聳立。
他下意識認為那條甬道通往安全，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難道這些認知，反讓他今生落入敵人陷阱？
宋潛機心中一驚，眼睜睜看著精魅一隻接一隻奔入冰洞，撕下彼此血肉，咬斷對方喉嚨，委頓于地。
打工魂紛紛喊冤。
幾乎同時，女無相咬牙，說到做到，悍然自爆。
當宋潛機在黑暗中聽見「再選一次」，心裏閃過一種極危險的直覺。
他自信能在無相奪寶前殺死對方。
女無相道：「你已經看到了，冼劍塵行事手段殘忍，並不比我好。你捨棄他，選擇我這邊，對你沒有任何壞處。你如此聰明，一定知道怎麼選。」
她話音一轉：「但和圖書你也知道，一柄殺人劍再快，也快不過一個要自殺的人。我自爆的力量，完全可以震碎封印。」
紀辰指給他看：「你仔細看，真的是天震。這裡是地宮，這上面的地，不就是我們的天嗎？」
宋潛機覺得極度荒唐：「合作？我和你？」
她再一次說可惜，表情很真摯：「封印隨時間流逝，會逐漸變得薄弱。每隔二十年，封印者該來修補加固一次，冼劍塵又太懶，懶人總有懶辦法。」
他大部分心思都用在菜地、花園等其他修士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東西上。
她聲音清脆悅耳，神態嬌俏，有種天真的殘忍，「我活，數萬人活。我死，數萬人死。你怎麼選？」
他以為自己暫時算冼劍塵的隊友，無相是敵人。
但現實很殘酷，敵人對冼劍塵的了解，比他這個假徒弟兼隊友深入詳細一萬倍。
「陰險狠毒的人族修士，這次該你們死了！」精魅雙目赤紅，尖聲嘶吼。
精魅前赴後繼湧進來，起先試圖攻擊洞內兩人，而後似難以自控。瘋狂攻擊同類或自殘至死。
他重生后識人處事，是否也一直困在先入為主的前世經驗中？
「啊——」
宋潛機微怔，忽然明白為什麼這具分身要化為女修。
宋潛機正要出手，見對面那人神色閑定，無動於衷，便硬生生停下動作。
宋潛機冷冷道：「打破封印。」
他還是說出了未完誓言的後半句：「我發誓無論天涯海角，幾重分身，我必將你誅殺劍下！」
宋潛和圖書機感到一陣寒意竄上脊背。
無影劍刺穿胸膛。一劍穿心，鮮血噴涌。
「兩百年前，血河老祖的坐騎將蘇醒，那凶獸名為『混沌』，喜食|精魅，餓極時也不挑食，能吃下整個地宮。幸好冼劍塵來得及時，一道封印將其鎮入地下。可惜——」
他略覺心情複雜。
下一刻，這種笑容驟然扭曲，變為一聲慘叫：
一個人在乎的東西越渺小，慾望越容易滿足，他就越不容易動怒。
「上次我讓你在殺一人和救萬人之間選，這次你就算有再多擴音符也沒用，你救不了所有人，更沒辦法讓他們自救。」
前世他帶隊進入地宮后，精魅沖入洞穴，封印加固完成，地動結束，一切歸於平靜。
女無相道：「此時精魅數量還遠遠不夠，封印處於最近二十年最弱。只要我願意，就能放混沌出來，吞吃地宮大半活物。看你的表情，冼劍塵一定沒告訴你這些。」
無數零散線索浮出水面，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只有遇到在乎又無法保護的東西，他才開始憤怒。
……
「我們要知道，早就說出來加分了。」撼天老祖陰陽怪氣道，「你看看麥地里最年輕的平源真人，兩百年前他已經死了，死後困在祠堂當鎮山靈物，誰還管你師父有多少光輝戰績！」
那巨影模樣像狗，背生四翅，腹下六足。
「吼！」上古凶獸粗重的呼吸聲傳來，如一聲怒吼。
但現在看來，事情比他預料中麻煩得多。
宋潛機道：「他在封印上m.hetubook.com.com做了手腳。一種引來精魅自殘，吸取血液和生命力加固封印的手段。可是……他如何做到這些？」
平源真人幸災樂禍：「只要師父拜得好，身後爛攤子少不了！」
為對手的瘋狂，更為這一刻自己的動搖。
宋潛機震了震界域麥地，震醒一群打工魂：「這麼要緊的事，為何不早說？」
什麼東西讓精魅白天不敢進洞，又夜夜不舍地攻擊修士。
他與無相說話，是為拖延時間，讓子夜文殊帶人走遠些。
然後他給自己貼上擴音符，取出了一隻匣子。
「好。我願意起誓。」宋潛機聲音冷靜，近乎無情。
「不錯。」女無相笑道，「血河老祖的地宮有不少寶貝，連『不盡火』都有。但死物有什麼意思，這裏封印的，可是一隻活物。
女無相微笑，勝利者得償所願的笑容出現在她臉上。
她聲音輕柔，有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又如母親般慈愛：
大地震蕩，彷彿深處有巨大活物翻身。血液浸染下，整個洞穴發生奇異變化，冰面泛起淡淡一層藍光，卻不是符文或陣法的光芒。
真不是人，宋潛機心想。
「我當然信！冼劍塵喜好寶劍，除了自己的本命劍，還收藏過十二柄天下名劍。十二劍材質各異，各有所長。他轉戰天下毀去三柄，還剩九柄。你手上這柄『無影』，是速度最快的殺人劍……」
宋潛機心裏罵了冼劍塵一萬遍，面上卻不見絲毫怒色，反而顯得自信無畏、鎮定自若：
「夠了。」宋潛機被吵得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