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他看見自己沖向天壁，像飛鳥撞擊懸崖。
宋潛機心想，你們前世不是結了道侶嗎？難道是一對怨侶？
最後一個是妙煙。
直到她消失在夜霧中，三人仍聽見這句話反覆迴響。
宋潛機回神鬆手，只道：「他看過自會明白。」
紀辰伸手拿，盒子竟紋絲不動。
事發突然，宋潛機的符紙剛拿出來，何青青就醒了。
這三人中，衛真鈺修為最高，氣運渾厚，又有天地至寶「無盡火」防身護命，自己掙脫三生石的可能性最大。
他忽然笑起來，陰陽怪氣地嘲諷：「好哇宋小子，我說你為什麼不走，你還想救個最漂亮的！英雄難過美……誒？！」
劇痛令紀辰意識模糊，五臟六腑如被陣線切斷。
宋潛機在幻世中聽慣紀辰胡謅，倒沒察覺不對，直徑取出一物：
人影還未消失，華微真人便急急催促道：「剩下三個別管了吧，世事難兩全，你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不能救下每一個……誒你等等，好吧，最多選一個！快點！」
他知道自己不會摔落死海，因為背後和_圖_書有人依靠。
何青青冷笑一聲：「我不識趣，那你呢？你除了耍深宅婦人手段，在宋潛機面前討好裝乖，還有什麼本事？」
何青青雖修為不如衛真鈺，但性格執拗，果敢堅定。若論心神穩固，未必輸給前者。
紀辰模模糊糊地想，他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因為宋潛機是我的朋友。
然月影將散，天色將明。
生命走到最後時刻，紀辰依然駕著銀鶴追趕月亮，與日競奔。
當這個念頭升起，冰冷湖水迫不及待地席捲而來。他沉入湖底，看見一方巨石光華璀璨，忍不住想走近看清楚……
倏忽變成寫不好的符、背地裡的嘲笑，流離的旅途，無盡的爭鬥。
說罷深深看了宋潛機一眼，轉身倏忽遠去，如一縷遊魂，即將消散無蹤。
他睜大眼睛，看見小石子、紙飛燕、午後的池塘，池邊的鞦韆，金車玉馬、樓台歡歌。
宋潛機念及她剛剛回魂，心神不安，一時沒有阻止：「你感覺怎麼樣？」
眨眼之間，宋潛機已至湖心。
妙煙舉步欲行，衛hetubook.com.com真鈺冷冷道：「別靠近他。」
難道「那一世」的記憶太深刻，一時無法擺脫？
這一世，妙煙因為一首《風雪入陣曲》陷入迷障，使得心境不穩，竟想去做「何雲」，不想當妙煙了。
裏面裝著何物，如此珍貴？紀辰心裏好奇，卻不打算窺探：「宋兄還有什麼話要交代子夜道友？」
宋潛機忽道：「風雪入陣由何而來，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宋潛機不敢說了解前世的妙煙，只知她外柔內剛，負擔太重，總想讓她活得輕鬆自在些。
無論怎麼看，她都是最難自救的人。
他和此人並不熟。想來離奇，他們三天前才認識，卻像已經做了一輩子朋友，一路飛躍山河，往天涯海角去。
「宋潛機！」何青青五指如爪，一把抓住宋潛機小臂。
宋潛機溫和道：「你可以來千渠避難，但我不會幫你奪取權力。」
力道之大，竟讓後者略感酸痛。
「將這個玉盒交給子夜文殊，然後去幫小孟趕人。」
這是明顯的拒絕。無論對方關於未來許諾什麼，他m.hetｕboｏk.ｃｏｍ.cｏm
都拒絕。
「宋兄？你，你是真的嗎？」紀辰大口呼吸，直直盯著他，似不敢置信，「我們回來了？」
若是從前，衛真鈺理直氣壯地罵人、吵架、推鍋決無二話，此時卻只得沉默。
因為他想起幻世匆匆，覺得自己理不直，氣也不壯。
「你早就看過三生石，才如此待我？」妙煙凄然一笑，轉向宋潛機，忽然抬高聲音，「可她不是我，我嫉恨她。我嫉恨那個辜負你的女子！她得到過世上最好的，為何不懂珍惜？」
「你不相信我能做到？」何青青問。
「師兄別聽她胡言亂語！」衛真鈺終於找到機會打斷，「師兄說了不願意，你若識趣些，還不快走？」
怒氣散去，濃濃倦意湧上。連入兩次幻世，就算是他，也到了極限。
好熟悉的聲音，紀辰一驚，宋兄在喊我？！
淹沒神魂的冷水飛速退潮。紀辰睜開眼，只見群山四合，湖上夜霧茫茫。
何青青臉色驟白：「我不信！你一定是答應了我！宋師兄，你再想想。我分明看見我們倆站在一起……」
「美人」霍然和_圖_書
睜眼，眸光凝定。
「宋兄，保重。」紀辰心緒複雜，收好玉盒，轉身沒入茫茫夜霧。
「宋兄，你有沒有受傷？」紀辰想哭又想笑。他魂魄剛歸位，思維正遲鈍。
「時間緊急。」宋潛機簡單解釋情況，「有件事需要你去辦。」
月影餘光下，湖心三人無知無覺，如三座霧中冰雕聳立。
他才發現宋潛機五指緊攥，面沉如水。
然而不遠處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何青青道：「宋師兄，我將來會有很多地，很多種子任你挑選任你種，你可願與我一起？我們二人聯手，開創一個新世界……」
華微真人不解，這人是心中早有決斷，還是思索一瞬，便做出取捨？
妙煙一怔，不知想起什麼，竟真的停下，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原來風雪入陣，就是霸王卸甲……何必執著。」
「放開他！」
那個衛真鈺，竟自稱是宋潛機衣缽傳人。
華微真人震驚不已。
最後是喚不回的亡魂，摘不到的星星。
一道強大力量破開水面，將他生生拉出。
他說完自己先怔了。
她看見了未來嗎？宋潛和*圖*書
機抽回手臂，退後兩步：「我的土地，這輩子已經夠我種了。」
這四個字，他已勸過何雲。再說出口猶如一座大山落下，將他與妙煙隔斷。
「不對，我若是這般過完一生，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朋友？難道我在別人的幻陣中？」
原來她看見了前世，宋潛機低嘆：「是與不是，有何要緊。前劫已過，你還有大好人生，又何必執著？」
湖中三人幾乎不分先後地回魂。
天上月痕淺淡，隱在雲中。
紀辰笑起來，不假思索道：「別說一件事，就算宋兄要我死，等我安頓好舍妹，也會立刻動手。就怕宋兄什麼事都自己來，放著我不用。」
耳畔斷喝乍響：「給我回來！」
妙煙與衛真鈺距離最近，兩人下意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別過頭去，露出冷淡至極的嫌惡神色。
「是你回來了。」宋潛機道。
他死後很多年，一個叫衛真鈺的修士來到白鳳山，取得他的陣道傳承和遺藏，將他的陣術改良后再創新，化為己用。
他心中也好奇，宋潛機會怎麼選。
明知宋潛機不會讓他赴死，怎麼還說這種輕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