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把將近一天的時間都浪費在飛機上對林蔚然來說有點奢侈，特別是在虛擬演唱會即將舉行的今天，成功的融資計劃不僅僅是讓林蔚然坐穩了林會長的位置，更為他贏得諸多信任，比如此次演唱會的贊助問題就沒帶來任何麻煩，其餘方面也都順利進行。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清閑的做起甩手掌柜，畢竟要對得起別人的信任，就需要不斷的做出成績。

林蔚然保持沉默，只是放下手中的書，表示自己正在聽。

目的地到了，下了車，朴振英和林蔚然通過櫥窗便能看到坐在窗前的朴宰范，他臉色不是太好，往日里利落的短髮此時全趴在頭頂上，全無半點明星光彩。

突然開口的朴振英沒有宿醉，此次前來美國他孤身一人，甚至連平日里寸步不離的特別助理都沒帶。註定枯燥的旅程中有林蔚然突然加入，但只是工作上有合作關係的他們，實在不是能隨便閑聊的關係。

凌晨時分，被空乘叫醒的林蔚然和朴振英終於感覺到了飛機降落時的震顫，順利通過海關出了塔科馬國際機場，乘上計程車的兩人直奔目的地。作為美國西北部太平洋沿岸的標誌性成績，西雅圖的繁華風光並沒有吸引林蔚然的注意，他對這座城市的印象既簡單又直接到讓人無話可說，波音、通用、微軟，三家世界性公司的總部所在地，以及自經濟危機導致通用集團破產後，正逐漸蕭條的大都市。

林蔚然一不勸說，二不阻止和_圖_書，更沒有苦口婆心的跟朴振英說什麼一定要振作。他只是親自去拿了酒回來，勾兌好橙汁，擺在朴振英面前，然後繼續不發一言。

「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不過現在的情況不適合談。」林蔚然輕聲說道，語氣近乎刻板，這架飛往西雅圖的航班將經歷十余個小時的航程，就算是朴振英一直喝到飛機降落，他也不會勸上一句。因為他知道，能讓朴振英這種歷經了沉浮的成年人借酒澆愁的事必定不小，幾句安慰話說不定連撓痒痒都算不上。

機艙中的燈在提示后關閉，林蔚然合上書本，閉上眼睛。此次美國之行的目的不在表面，更多的是一種類似精神層面上的東西。不管朴振英在他心中是一個多麼不合格的商人，能在競爭激烈的韓娛圈存活十余年，打出JYP的名頭，並把公司發展成韓國代表性經紀公司之一，其過人之處或許並不單單隻是音樂，還有很多林蔚然不知道的東西。找到它，學習或者借鑒，這就是林蔚然此行的目的。

朴振英非但沒有克制，好像還打定了主意好好放縱一回。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喝完了要來的酒，面露醉態的朴振英作勢起身，卻被林蔚然阻止。

林蔚然聽懂了朴振英所說的人性，對朴宰范，朴振英信任的不是他的品性，而是他剛從美國到韓國，踏上旅途時的那份謙卑。

有這樣一個客人的存在，整個頭等艙的客人們都忍不住皺眉側目，朴振英和圖書醉的不省人事倒是沒有關係，但坐在他身邊的林蔚然卻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嫌棄的白眼？林蔚然渾然不覺；奚落的竊竊私語？聽了跟沒聽到一樣。

「我很好奇一件事。」

在咖啡廳門口，朴振英遲遲沒有走進去，他站在原地，面現躊躇。

朴振英憑什麼對朴宰范如此信任？

朴振英面現苦笑，自嘲道：「我喜歡出身不好的孩子，貧瘠、困苦，給他們一個嶄新天地之後便能激發他們的潛質，知道該對這個世界感恩，知道謙卑、謹慎，知道感謝每一個愛他們的人、去回報每一個對他們付出的人。不管未來成就高低，能獲得這個機會也就知足了。但現在想想我還是太過理想主義，李秀滿十年前就對我說我的弱點讓他少了一個最強的競爭對手，沒想到還真是讓他說對了。」

兩個小時后，朴振英已經醉了。那張黝黑的面龐上隱隱泛紅，有空乘過來小聲的詢問是不是需要幫忙，其實就是在提醒這位客人不要再喝了。林蔚然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讓機組人員不再來管，然後繼續去幫朴振英拿酒。有人說男人借酒澆愁是懦弱的表現，但林蔚然知道，有那麼一種時候，不喝酒，真的會疼。

「上次來到西雅圖的時候這裏還很不一樣。」

拿起杯子，朴振英笑了，看了眼林蔚然說：「我現在才覺得你可愛一些。」

難道僅僅是因為眼緣，便讓這位把JYP帶領到韓國三大級別的社長，好像白痴一和_圖_書樣為了背叛他的弟子發動全部人脈去給他平反？

「我幫您去拿。」

朴振英說話時一直望著窗外，說的這些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林蔚然始終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心中卻隱隱好奇。

林蔚然問：「為什麼您對他如此信任？不是說您應該在他出賣JYP內部文件之前就有所察覺，而是說讓一個隊長擁有接觸公司內部文件的許可權，真是讓人不能理解。」

林蔚然是JYP名不見經傳的小股東，是跟JYP有業務往來的執行會長，無論發生了什麼，朴振英都不應該在林蔚然面前如此失態，在飛機上喝個幾杯是小，在合作夥伴面前顯露頹然是大事，身為一家公司的代表性人物，只是這種精神狀態就已足以讓投資人們鼓噪起來。

等朴振英漸漸的安靜下來，窗外的天色也已經黑了，林蔚然向空乘要了眼罩和毛毯，幫朴振英戴好、蓋好，然後便繼續拿出讀了一半的《廣告經濟學》讀著。因為從事的工作不同，林蔚然沒有類似朴振英和李秀滿那種音樂製作、包裝製作的標誌性能力，或許有人會覺得他只是精於算計才做到今天，但包括李秀滿和朴振英這樣的製作人，除了偶像包裝之外不見得明白Omt Sound是廣告旁白、Customer Satisfaction是顧客滿意度、傳媒價值鏈是各個傳媒部門之間基於一定的技術經濟關聯，並依據特定的邏輯關係和時空布局關係客觀形ｗｗw.hｅtubook.cｏm.coｍ成的鏈條式關聯關係形態。攤子越鋪越大，需要學習的東西越來越多，統籌全局的林蔚然不求在某一方面可以開山立派，只是需要懂得這些術業有專攻的人在建議什麼，然後把這些都變成錢。

「然後我帶他來了韓國，從最基本的訓練開始。我告訴他舞台不是你一個人，即便你是Solo歌手，舞台也是你和觀眾的。我帶著他一點點把B-boy出身的習慣改掉，因為表演的時候大家看的不是你的技術，而是你的華麗。我把他安排進一個組合，然後突然放手不管，看著他熟悉這個充滿了競爭的環境，最後變成唯一留下的那個走出來。我直接讓他成為隊長，雖然和組合里的成員們不是很熟悉，但我相信他能帶著他們走到JYP從沒有到過的地方去。」

關於朴宰范的計劃進展順利。從最開始林蔚然就拿出了一整套的行動方案，首先就是那天朴宰范在JYP門口的當眾道歉，當時記者們拍攝的一組組照片，好事者拍攝的一個個視頻此時都已經傳播開來。其次就是朴宰范返回美國。降低輿論的抨擊力度是其一，宣揚他誠懇的認錯態度是其二。最後虛擬偶像開闢了全新板塊，類似視頻網站，收錄的卻全部都是有關粉絲和偶像的影像記錄，可以是大規模應援。可以是讓人感動的某一瞬間，把其和演唱會登錄系統相結合，在演唱會即將舉行的前一天點亮朴宰范的卡通人物，藉助虛擬偶像這個平台。粉和*圖*書絲和偶像可以有另一種超脫現實空間的聯繫，對現實產生影響。則成為了粉絲和偶像獨有的故事……但計劃還是發生了意外，林蔚然沒有想到，朴振英也沒有想到。

「好人？好人的話不會去拿酒給我。好人應該勸我說放下，應該跟我說借酒澆愁這種事兒做不得。」朴振英唏噓著，突然奇怪地問：「林會長為什麼要跟我來？」

一杯接著一杯，朴振英酒量不小，平日里搞定李秀滿加上楊賢碩這對酒友也沒什麼問題，但今天他真是沒喝多少，卻出人意料的大醉。他酒品一向不錯，在喝多了就喜歡放聲大叫或者淚流滿面的韓國人中足可引以為傲，但今天卻是靠在座位上，不停的胡言亂語，看樣子就知道他很是難受。

「您不如說我是好人，可愛這種詞兒用在我身上不合適。」林蔚然輕笑著回應。

憑什麼？

曾經的林蔚然也有這份謙卑。

消沉只是那一天，即便被林蔚然抓了個正著，朴振英也不以為意，他望著窗外繼續喃喃道：「在美國西雅圖是最沒有娛樂精神的城市之一，三家大公司的企業文化從職場滲入到每個普通人的生活中，你無法想象在這裏我找到了朴宰范的時候有多麼驚喜。他給了我一段精彩的表演，我給了他一個問題，我問他你以後想做什麼？他說舞者，優秀的舞者。我說你的夢想可以在大一點，他猶豫了，然後害羞的跟我說想成為邁克爾.傑克遜一樣的藝人，因為那是他的偶像，也是最優秀的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