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入雲這才得空打量了店裡,就見四壁空空,才只幾日功夫不見,夏超光這小小的鐵匠鋪,竟是要光門大吉,不在這裏開鋪了。
那女子雖有心想留下護主,但也不敢違背壇主的命令,當下卻是只一曲身行禮,便回身往來路上飛奔而去。
此時又聽林浮羽道:「如是祝翁為兒孫擔憂不小,那貧道就替祝翁在貴府內設一座十方九曲天罡陣,一來好擋妖孽,二來也好為祝家祈福,永保兒孫安康。只是這陣過於浩大,卻是花費不菲。若是之後再能在貴山產玉泉山上建一座道觀,擺了祭壇永久祭祀那就更好不過了。」
再等他回過首往後看時,卻見一朵急雲飄過,注意細看來,卻見是張入雲正手裡抱著那女婢子落在一旁。一時功力高深如自己竟也一時看不出對方的輕功身法,當下卻是咧開大嘴一笑道:「好俊的身手!」
再說那樓上一行人,聽得藍衣人竟敢直呼其壇主的姓名,這是在荊州城內從未有過的事,忙紛紛衝出屋內,都搶著出來看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膽子。
再說那藍衣漢,也未想到黑大漢會在這多人之下用這一手絕技,當時即惱了他,待閃過這一斬之後,又見他一腳掃出,即刻也將那使刀的大漢雙腿打折,與先前一人一樣,也是立刻癱倒在了地上。
張入雲見過二人相鬥,已知兩人的本領高出已上,但他倒也不放在心上,此刻又見二人與自己開口說話,一時心裏激蕩,也起了爭雄之心,只輕聲說道:「小弟偶過此間,本是急著想走,但此刻見了二位如此精彩的決鬥,這般千載難逢的機遇,卻又怎舍不看就走。」
祝海客年老知命,於此倒是不甚放在心上,只是想著日後女兒可在玉泉山上修行,卻是離自己不遠,夫妻二人倒是可經常與愛女相見,所以想了半日終是咬了咬牙將此事答應了下來。祝二小姐也是個有心計的,當即便磕了頭拜了師父,連帶著張入雲也認做了師叔,一時免不了也受了她的禮。
尹天仇此刻算準時機,見虯龍子實在是抵擋不住,不由一聲清嘯,當下奮全身之力躍起下擊,只因此時的虯龍子周身的血液已被寒氣屏住,卻是不用再擔心他能閃得開自己這全力一擊。一時間尹天仇這集畢生功力的這一擊,當真是非同小可,聚力之下,雙掌竟都成了碧藍色,當下即如冰錐一般砸了下來。
凝神良久,吐了一口氣,卻始終沒有問張入雲這兵刃的來歷。只開口提醒張入雲道:「此物不凡,能到得張兄手裡也是一番緣法,只是還望張兄小心保管,最後不要輕用,免得被人窺伺。」
只是那台上四位美人才藝再好,生的再美,卻又怎能與瑛姑,賞雪諸女相比,張入雲留在百花谷里四個月,期間已見慣眾女的美色與才藝。那四位美人的相貌不去說它,只這正在彈奏的曲子,雖也動聽,但依然還是不能眾女相提並論,加上張入雲只覺待在這裏不自在,當然就更加不曾留心起來。
至此時那依舊在逃遁的人影,早已是變做透明的一團,其身形之清淡,直和九枚銀鏢下的小人差不了多少。但那元神倒有股子狠勁,一路下來,雖舍了九個分身,但到底已行至斷壁之後,當下咬著牙一個虎撲,就已躲在了那殘磚碎瓦背後,逃離了張入雲視野之內。
痴念至時他卻被張入雲所算,正按著張入雲的預計走到他身後的死角中去。張入雲此時雖還未得仙體,但已悟得天生化人的境地,連番氣勁使展之下,已得了些門徑,再加上他此時瀕臨絕境,危急之下潛力更生,已能略略察覺出背後敵人所在的位置,只是還拿不得穩,只待對方進入自己發功範圍才好動手。
張入雲至此已知自己受了傷,但他為防敵人追擊,卻只得擺動腳步,一個虎撲,貼身於一根廳內殘柱的背後,才敢檢視自己傷勢。只見此時自己衣服自脖項至背後已劃了足有一尺多長的口子,尚幸是自己有紅巾護體,且警覺的早,腳底又迅速,傷口並不深。
對面的虯龍子見尹天仇,至此才使得秘術,心裏雖驚,但口裡卻是不讓,當下只笑道:「未想到你在那邪教門下幾年,卻也學來了這些鬼畫符,也好,那我也陪著你耍一耍。」說著也是雙拳一引,也未見他作勢,卻見兩掌中即刻便各生出一團烈火,把個廳內一角直照的秋毫畢現。
虯龍子聽了嘲諷他道:「說來仍是你的功勞,我在地上做了幾年活死人,竟得大悟,雖如此,也不用改了,雖說只是條虯龍,但至少也是條龍。」說完,又冷眼看他道:「那你呢!不知你這頭毒狼幾年下來,可有什麼長進?」
尹天仇聞得他內勁霸道,卻是無有一絲內傷的樣子,知他幾年下來傷勢已然全好,不但大難不死,並還得了眼下這般驚人的本領,心裏嫉妒之餘,不由又道:「想不到才過的幾年,你的本事竟然長進了這麼多,你現在即已有了飛龍的本領,那就不用再做虯龍了。」
尹天仇聽他竟能開口認輸,雖已身上傷重,但仍是朗聲笑道:「十多年前便已和你說過了,可你卻又偏偏不信。」
說完卻又回首,一手一個,將癱在地上的兩條大漢扣住腦門,提在手裡對著樓上大喝道:「尹天仇,你快給我滾出來,有人與你有筆舊帳要算?」
臨行時,為了浮雲子師徒安全計,他終是未將百花谷眾女子一事告之這位老哥哥。浮雲子知他天生就是漂泊的命,又對其尋找剩餘五式的用意略有了解,卻也不留他,只為體會到自己平日行走江湖時的艱難,便只管多多的為張入雲備上了盤纏。
眾食客看了,只覺二人滿臉橫肉,面目猙獰,紛紛低了頭,不敢與之相對。獨張入雲眼力非凡,只一見二人站在那裡竟如兩尊石佛一般,卻是心裏一驚,未料到這兩人不但體格強健,外門功夫生有俱來,便是這份內力也是驚人之極。心裏不由地對那剛才回眸與自己對視的青年又加深了一番疑惑,不知這人到底是何來歷,只這兩個只能在門外守候的最末等侍從,竟也有如此的本領。
虯龍子見張入雲危急,也是一拍顱頂,跟著腦後一團白光爆出,呼嘯著身那青光迎去。當下就見二劍在空中一交,旋即便斗在了一處。
待門開了之後,就見林浮羽一副樂呵呵的模樣立在那兒,等進屋讓得座后,張入雲還未請教,那老道人卻首先開了口:「我知道張師弟此一行當有大事要辦,路上並沒有功夫在此耽擱,此時必是在暗中責怪愚兄開口就亂答應人,不知道是不是啊?」
正在虯龍子欲接當先兩把鋼刀時,就見六人中那兩名女子,竟是虛影一晃,砰的一聲已然是齊齊出現在虯龍子的身後,當下悄無聲息的舉刀向虯龍子兩肋插來。
再看那林浮羽,卻是並不避諱,雖是個道家打扮,口裡卻是一絲不忌,什麼西施舌貴妃酒,但凡不是孔雀膽,卻都是下了他的肚子,且吃相竟比張入雲還要難看三分。一旁伺候的婢子見這老頭比張入雲還要有饞相,卻是止不住的臉上掛了喜色,若不是知道他是家中貴人,只怕還要樂出聲來。
林浮羽見此也趕忙跪下與其交拜,喜到極處,卻是開懷大笑,再不復平日里的詼諧,這六十年的鬱悶直到今日方得略吐一吐,卻實是開心到了極處。
張入雲連番被對方所算,自己體力已是消耗的極是厲害,若論真實打鬥,已無力與對方一爭長短,但那楊特使連番偷襲都佔得便宜,已是利令智昏,一意的只想著憑自己的隱身術將張入雲拿下,卻忘了如收了功與張入雲憑真本事打鬥,卻是絕可勝操勝算。
那婢子見張入雲果然性子柔和,心裏也喜,便忙出門換了一盞來,少不得又伺候張入雲漱口,又由另一人奉上早已調製好的冰糖燕窩粥來。他祝家有的是錢,自不在意這些小東西,因林浮羽誆他父子說道,自己這個師弟在室內連日用心,卻是為其宅子里搬布法陣操勞。父子二人聞此更感盛心,於是加意的殷勤,便又派了兩個合意的大丫環前來伺候張入雲。
老道人見了,連連稱讚不已,只是因自己錯過與這師徒二人見面的機會而連呼可惜,后又聽張入雲說他二人走的很急,興趣所至,偶然佔了一卦,卻是半日不語。
正在他猶豫處,忽覺背後一陣作癢生出警兆,張入雲一道不好,足底如裝了彈簧一般的,已然瞬時間向前移子三尺,但就如此,也還是覺得背心一涼,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麻癢。
此刻他人即醒了,便忙著自己已將二十二解整理好的消息告訴了林浮羽。
正在他擔心虯龍子架不了尹天仇這全力一擊之時,卻見虯龍子竟在這毫無空間的餘地下,右肩晃處,本是粗如海碗般的長臂,竟變的柔軟無物一般。整個肩頭似無骨骼,在這瞬間已將右肘架起,跟著左足向外一踏,將身略挫,以解對方三份剛勁,跟著二人二肘相交,便是震天價的雷聲升出,當下勁氣縱橫又將場上卷的煙霧迷漫。
正在張入雲擔心如此危險境地下,那姓楊的卻使出先前那牛毛針的伎倆,自己卻是難防。哪知自己才剛想到,卻聽出不遠處,傳來一陣稀疏聲,對方竟如自己肚裏蛔蟲一般,已將那見血封喉的牛毛激射而出。
此時虯龍子才剛作了龍斗發勁,一時真氣不能接繼,已不及轉身迎敵,且對方身手極快,也容不得他閃避。沒奈何,只得鼓足余勁,左肘一甩向後回擊。
原來他此時方才想起,自己在祝府內不知不覺已是七八日下來,而自己在夏超光那裡鑄打的金燕鏢卻早已該完工了,張入雲這多日子沒有前去領取,只怕夏超光誤以為自己不要,卻是冷了對朋友的心。
如此猛惡的相鬥,縱是張入雲和那楊特使也未曾一見,當下紛紛惴測,場內相鬥的二人,實比自己功力高出不只一籌。雖都自覺及不上二人,但到底是年少氣盛,一時見了兩個高過自己的少年高手相鬥,止不住的心潮澎湃,紛紛手腳作癢,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但尹天仇勢不止此,陡然間右足一踏地,身子斜傾,已將左掌回收,曲左肘二次擊打虯龍子顏面。
只聽虯龍子答道:「呵呵,你還不是一樣,不是已自稱是插了翅的豹子了嗎?怎麼還改不了你一身的狼性?」
只是這浮雲子才升做一觀之主,但手下人丁卻是不旺,連張入雲在內也只五人而已,而另三人卻又是女子,不免有些陰盛陽衰。事後,祝海客見此,因心痛女兒,便又僱用了一個火工道人來為觀內打雜,做僕役,這才湊得了六合之數。
此刻危急之下,張入雲想都未想,已然騰身而起……
張入雲之所以敢冒身中毒針的危險進擊,只因自己身上攜有寒露丹,不懼百毒。且他事先已做好計較,眼前這位乾坤教下的門人,功力甚高,又有妖術,憑自己的本事,實在是難以拾奪也下來。
只是尹天仇心理卻不比虯龍子,見對方身後還有一個張入雲,再加上先又見他力斬教中聖使。以為張入雲是虯龍子攜來的強援,當下見其只不過是中了幾枚毒針,且又服了解藥,二人相鬥已有多時,張入雲盤坐在那裡,面色已然漸漸恢復如常,一時間尹天仇生怕他站起身對自己不利。
只是張入雲吃了一碗稀粥后,心裏再無餘事,卻又老覺著忘了件什麼事情。想了好一會兒,忽地急拍了一下腦門,忙丟了碗筷,換好了外服,即刻出門去了。
一時那女子聽張入雲要米飯來吃,卻是再忍不住,嘴角間笑出了聲來,而旁邊有那耳尖的文士,卻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要知此地乃是荊州城內首屈一指的銷金窟,便是這往來端茶送水的婢子都是千挑萬選,就更別說台上正在演奏的四位色藝雙絕的佳麗了。
張入雲見他一口一個愚兄,一口一個老弟,說的甚是親熱,心裏不由得有些好笑,但后又見他說的慎重,不由倒是勾動了自己几絲好奇心。
張入雲卻不知虯龍子心下更驚,他伺機隱匿自己的實力,剛才出其不意,終於得空全力一擊,未想到對方卻仍是全數接下,且聽其聲音,竟是未受得一絲內傷,想著對方賣友求榮,這幾年來在乾坤教下,確是長了本事。
張入雲聽了,雖是心裏略有疑惑,但倒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一時也就欣然同意了。夏超光見此極是高興,便忙請張入雲在此稍待,自己卻要入內請其師傅出來。
說著他手裡竟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塊剛玉,一時拿著那金燕鏢的銳角在其上輕輕一劃,那堅硬的玉石上就已然多一條細絲,跟著波的一聲,自那細絲起始,那玉石竟已是斷成了兩半。
二男子內力弱過他許多,又擋不得他天生神力,只這一擊,就覺如泰山壓定,體內氣血止不住的翻滾,當時就將二人氣息閉住。一時手臂酸麻,手裡的刀刃也差一點就要跌落在地上。
他這話說的雖輕,但聽在二女耳里卻重,一時有些驚慌,卻是忙打水為老師傅洗臉凈身。如此一來,反倒讓張入雲有些不好意思,想著二人終是女子,這些活還是由自己這個做弟弟才方便。當下又欲勸退二人,不想這一回二女卻是死活沒有答應,一時甚是熟練的將老道人打理了個乾淨。
這人腦的血腥味,卻是說不出的難聞,縱是張入雲手底下已然斷送幾十條性命的,此刻聞到那股子味道,也如被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一般,說不出的難受,一陣煩悶上來,竟是險些吐了出來。
張入去聞了此言自是不好意思說是,忙在一旁連連擺手。
一時在一旁伺候的兩個婢子見他竟把那水喝到肚子里去了,她二人本就是前番伺候過張入雲捉妖當晚飲食的,知他性子溫和,一時忘了防備,卻是笑出聲來。
好在他到底是多年的老江湖,近六十年的閱歷經驗極為豐富,自己懂的自是不必說,就是那不懂的,他也能謅出個七八意思來。
不想如此一來,反倒是那楊特使心下有些著急起來,今日尹天仇如被虯龍子殺了,日後不但難向教祖交待,且此時他見虯龍子武藝高絕,若是被尹天仇打敗后,卻又來尋自己的晦氣,卻如何是好。雖是他心裏想到,尹天仇如此,亦有可能是佯裝不敵,故意引自己下水,但到底情勢危急,不容得他自己不圖自保。
那楊特使此時已是元神脫體,按理本該能御風飛行,但只因他身處旁門,又是所犯淫孽太多,肉身又才被斬落,元神卻不夠凝練,經不得乘風飛行。
二人都是滿腹心酸委屈之人,不想命運之中,竟然得有二雲相會的機會,一旦聯手,只旬日內便得舒志揚眉,當下里惺惺相惜,卻又是一番百感交集。
當下只聽張入雲答道:「師兄太客氣了,即是彼此有益,何必如此客套,但說無妨,只要小弟力所能及,無不遵從。」
當下就見尹天仇,一記左掌反錘如迅雷一般地擊向虯龍子顏面。幸是虯龍子天生神力,在此間不容髮之際,仍是舉起自己左掌,將對方一錘接下,但也直挨到鼻間處,方才將這一記重擊擋下。
一聲雷動之下,只見場內勁風陡起,將那滿地的狼藉卷地四散開去,而那女子此時卻被虯龍子的真氣震退,手裡的刀刃竟斷做了三截。一時間女子看著手裡的斷刀柄,不信世上竟有這樣的武藝,卻是呆愣在了當場。
哪知他話還未落,那黑衣大漢,已是猛地一刀抽將出來,電閃般的向他斬來,其勢猛烈之極,當下刀風強似利刃,竟將地上割開了一條深深的口子。
二人只一相交,張入雲卻是皺了眉頭,原來對方不但功力不凡,且手下毒辣,挖眼鎖喉,無一招不是致人性命的煞手,雖只相鬥一刻,但也覺異常吃力,當下恨他歹毒,卻是展動身形,圍著他纏鬥起來。
就在眾人以為虯龍子難逃一劫之時,卻見一條灰影騰空而起,如閃電般的擋在了虯龍子的身前,一時手裡揮動一道碗盞大小的銀光。只聽得稀稀疏疏一連串的輕響,那數十枚楊特使發出的毒針,盡被那人影悉數擋下,紛紛墜落在了地上。
至后,那元神一扭身,見張入雲一雙神目正罩定自己,知對方果然如自己所預料的一般,不但武藝高強,還得一身道力。自己此刻已是魂魄,但對方仍是能看得見自己,便是最好證明。
只這一刻功夫,那元神竟又向前行了五六丈距離,眼看著就要繞過一處斷壁殘垣,失去蹤跡。
林浮羽在一旁也早已是面色變作隆重,當下也是沉聲道:「不錯,正是這白陽圖解。」
等張入雲一睜眼,即覺眼前一片天暈地旋,竟連身子都站不起www•hetubook.com•com來,一時又不好意思聲張,只打算在那床上略運些氣調理。
張入雲此時正是連日用心,又睡了一日夜,腹內上火,見有茶,卻是不客氣,先連著一盞喝了下去,未知那倒不是茶,只是略帶點花香的溫水。
張入雲此時已是有些不樂意,見三人說話,自己即插不上嘴,又是不明其中道理,只得在一旁枯坐,好在他耐心不錯,一時卻是直等賓主三人連講上了兩個時辰,才得罷休。
且此山中還有地底靈泉,和山間雨露,浮雲子擅於此道,每常採集回來,雖還未到吞氣煉丹的境界,但只用來烹茶煮水也是極能補人精氣的,一月功夫下來,除張入雲體格本就清奇外,浮雲子師徒也都換了一副氣象,連帶著那老火工道人,也是一脈的氣色大佳。
幸是這楊特使手裡一把描金扇子,乃是他教內長老所賜,不但中藏機括,且十八根扇骨都是玄鐵所制,就是那扇面也是用極堅韌的金猱背毛混著天蠶絲織就的,展將開來,遠比尋常盾牌還要堅韌,此刻只憑著手裡一把摺扇,倒也盡能抵擋的住,只是如此這般被張入雲打的抱頭鼠竄,卻把他躁的滿面通紅。
祝老爺家資巨萬,還有什麼比錢更容易辦得到的!一時聽了,忙就喜笑顏開,再回頭又想起,先時曾許諾過林浮羽要在玉泉山上建一座道觀相贈,自己一時為女情急,竟是給忘得一乾二淨,當下連罵自己該死,卻是止不住在一旁陪起不是。之後祝家父子便和那林浮羽討教起了十方陣的布置起來,三人說的熱鬧,卻獨把個張入雲丟在一邊。
再看場上二人,尹天仇雖是一擊得手,但他是豺狼般的性子,不將對方制死不會有一絲的停歇,即已得了勢,手腳下卻是連番翻動,好似潮水般的向虯龍子襲去。
虯龍子聽他出語譏笑,卻不再意,也微笑道:「不想你竟將舉力換氣的功夫,練至如此地步,倒真是難為你了。倒也不勞你費心,我這脾性自然是要帶進棺材里的,只是今日會死的,卻絕不是我!」說完將身挺起,跟著口內一吞一吐,卻見他本已赤紅的面色,竟在瞬間變的溫和起來。
待他醒來時卻已是第二日的傍晚,算了算,自己竟睡了有十五六個時辰。一覺醒來,精神大振,可還沒等他回過意來,卻早有兩個艷婢走進房來,一時捧了一人捧了一個托盤進來,見張入雲已起了身,卻是上前先奉了一杯茶。
再回頭看處,只見眼前少年正氣定神閑的立在一旁,雖個頭不高,但卻又穩如山嶽,一時在自己二人目光之下竟是未有一絲避讓,只這份定力就已與己不差彷彿,當下已知他是個勁敵,卻是不由收了小看他的心思。
張入雲雖不知這楊特使的根底,卻對虯龍子的一身本領甚是敬服,雖說斬殺修道人的元神,太過毒辣,但一想到對方是乾坤教門下,張入雲卻是再不計較。思及此,忙一個起身便欲站起,哪知自己中毒之後腳下虛浮,竟是一時間提不得勁。
再說張入雲,剛才已是止了筷子,后聽林浮羽獨斷,說自己還要在此逗留,卻是心裏不樂意,未想林浮羽早就看出他心思,只朝著他微笑著略使眼色,意示不必擔憂。張入雲心想:「你哪能知道我的一副重擔。」只是他為人隨和,席上卻不說破,只有些悶悶的在那兒候著。
眾食客此時只覺場上的氣氛異常緊張,怕二伙人馬上就要翻臉動手。獨張入雲此時卻察覺到那藍衣人竟生出了一身的殺氣,直凌厲的如刀刃一般,向對方殺去。可那華服年青人,也不是泛泛之輩,也是只在瞬間就將對方的殺意抵擋住。且他目光如同冰窟一般,立時也給對方還以顏色。
楊特使見他也露了一手,其功力竟是精純至此,也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但下收了笑臉,卻換作了一副猙獰的面孔,也未答話,只將手上摺扇一合,已是猱身而上。
張入雲此時才得了空,能細看到二人的相貌,就見尹天仇八尺五六的身材,猿背蜂腰,生的魁梧之極,偏又長相俊美,生的鷹鉤鼻,薄嘴唇,雙眉凌雲如雄鷹振翅,一雙鷹眼更是奪人心魄,神光度處如流光異彩,竟不似人眼。
一時興起,再不敢藏私,只口裡罵了一聲道:「是你自己找死。」當下卻是將身一抱,竟然如一縷輕煙一般,憑空消失不見了。
閑話不表,且說一個多月時間下來,旁人自不必去說,張入雲的內功境界卻實是突飛猛進,他于離開百花谷時便已然略觸天生化人的境界。此時又得了十式白陽圖解,八年的辛苦終於有了回報,雖仍少了五式,但他外功精湛,卻可彌補好些。到如今方真正得窺高手境界,雖只才跨進一步,但與以往卻已完全不同,浮雲子善觀氣相,見此也為之慶賀。
虯龍子見他此時說話已是有氣無力,又嘆了一口氣道:「你自己心下怎會不知,今日我與你如此相鬥,只為和你一較高下,看這多年以來,究竟是誰的本領更高一些,未想到,到底是你勝過我一籌。」
如此一來只讓周圍人見了,越發的覺這一隊人行動詭異,高深莫測。
當年雙兒自己想來也只會得二十一二解而已,其時她還只有十四歲,卻有這般大的毅力將二十解硬是從中想出自己合練的十二解,只怕是那時她夜夜都要用盡心力冥思苦想,心情動蕩之下,越是激發了張入雲鑽研這門功夫的心思。而只於此,也盡可知雙兒比自己的資質強得百倍了。
再那艷婢引路之下,張入雲一出得那花廳,竟是撲面而來一股子花香,眼前再一亮,卻是滿眼的花團錦簇,其間院林山石精緻細巧竟不在祝府之下,張入雲見此也不由暗暗稱讚。
進得屋后,就見林浮羽早已是披頭散髮,枕頭上已是流了好一大堆的口涎,正在那裡鼾聲大作的睡著呢!只是他懷裡還是緊緊抱著那載著白陽圖解的黃帛,卻是一刻也捨不得鬆手。
如此,他自是份外用心揉和著眼下的得之不易秘典,幸得他身俱深湛的內力,又是年青精力旺盛,一連六日傾盡心力,卻是未有傷得身體,如若是換作一般人物,此刻怕已是吐血成升了。
張入雲見此,登時無名火起,想到這裏,已將身邁了出去,哪知即在這時,卻見眼見藍影一晃,那兩條大漢的身邊竟是多出一個人來。注眼望去,也是身材魁梧的長大漢子,足有九尺來高,身量竟不在那二人之下。
想到眼前兩個絕頂少年高手以命相搏,卻又換了絕技,如此機遇實在難得,張入雲終忍不過,還是張開雙眼,好一飽二人絕斗的眼福。
正在食客們猶豫之間,卻早有店裡的老闆和老闆娘二人,欠著腰前來向迎,一路的加意奉承,在前倒退著迎路,兩顆頭低的恨不得都垂到了地里去。當先那兩個年青人雖並不作聲,但看氣勢已是見慣這樣的奉迎,行動間極是傲慢。
當下卻被張入雲笑罵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二人倒好,只在這裏看師傅的笑話,這老長時間卻怎不見過來幫你師傅打理打理?」
尹天仇見那女子走了,卻忽地對著站在一旁的張入雲道:「不知閣下是誰,此刻不走,卻來趟這趟渾水。」接著又偏過頭對虯龍子道:「難不成是你帶來的?」
林浮羽臉上作了一番難色,才開口道:「此事本不應說,只是這案子已在路上,不日就要下來,姑且說了也不太妨事。」說著便對祝老爺使了個眼色。祝海客見了,如何能不明白,當下忙喝退了眾婢子,只聽老道人道個首尾。
那林浮羽倒是心有成算的樣子,當下只微笑著說道:「昨日夜裡我就有一事要與老弟相商,只為其時忙亂,免得說將出來,分了老弟的心。此時我二人正好有閑,卻是愚兄有一事要相求老弟,說來此樁事於你我二人兩相有益,料,老弟不會不答應。」
張入雲此時肚餓,見桌上所布酒菜甚是清淡,卻不像是這處繁華之地的氣象,心裏也喜,只三兩口便將一小壺女兒紅喝完,此地他不欲久留,卻是招手喚那女子來裝飯。
這藍衣人聲如巨雷,在場的眾人聞了,腦袋裡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樣,當下紛紛捂著耳朵,只在那裡護痛。
那鏢兒飛時一片銀光,竟可將所經之處照了個透亮,雖才只不到一寸的鋼鏢,但抖手射出,黑夜中卻是碗般大小的一團銀光。
好在等入得那大廳后,卻是讓張入雲一顆提著的心略微放下。原來,此時雖是深夜,但殿內仍是亮如白晝,賓客滿座,雖說不時有婢子穿梭其間,但卻並有真的坐下來陪酒的。眾賓客都是在一邊飲酒,一邊欣賞廳內四位艷麗女郎彈唱的曲子。
卻不知張入雲此時勢如破竹,起了凶性,立意就要取了對方的性命,見毒針飛來,卻不閃避,只將左手流星指略加抵擋,避過了大半,身勢絲毫不減,已是及到對方身前,跟著帶流星指套的左拳擊出,便已將這不可一世的楊特使的腦袋打了個稀爛,連哼都未來得哼一聲,就已了帳。
當下只見那六人,卻是兩人一雙分做三組,如疊浪一般的向虯龍子舉刀斬來。這六人想是日常演練的極精熟了的。轉眼間,只見得先有兩柄鋼刀,疾往虯龍子前胸斬去,后又有兩柄取中宮位墊上,看樣子竟要連放三斬,殺虯龍子個措手不及。
再看樓上尹天仇和那著華服的青年,卻是一個臉色凝重,另一個意態從容。后一個看了半日後,竟從腰間抽出一把描金扇子展了開來輕輕搖動。那扇子製作的極是精巧,其上還畫用極工整的仕女圖,實是件風雅的器物。
原本已是深夜,殿里所有的燈盞也在虯龍子二人相鬥時被打滅,當下眾人全憑著天上星月之光辨物。此刻在張入雲激動灰塵之下,更是一片模糊。雖是在場諸人都練得夜眼,但到底比不得張入雲神眼威力,無形中,張入雲已是佔了一層上風。
當下,他卻是改了前勢,不再如先時一般,只纏著虯龍子相鬥。而是擺下正形,與其一掌掌的相對,尹天仇雖不及虯龍子力大,但他功力也只與其在一線之間,一時守住方寸,二人卻是斗地勢均力敵,成了那僵持之勢。
且他也是一身的神力,每一擊之下,都將虯龍子震的在地上陷下一個腳印。此時的虯龍子苦無餘暇回氣,卻被那尹天仇逼的一步步的後退。
反倒是一旁張入雲開導於他,只說道:「兄長不必如此,在我看來,已是彌足珍貴了。兄長請想一想,兄只攜了這二十余副圖解,偏巧又是前二十七解,若是中后兩段的話,落入你我手中也是無用,何況當日傳功與小弟的人亦說過,只得了這前二十七解,一樣可以修得劍術,當下你我二人已是十得其八,小弟本只十二解都已是自小而今還在獲益,何況現在已有二十二解之多。於今之計倒是你我二人先將這二十二解盡習了,之後的,再用小弟設法去姑婆嶺走一遭,且看我二人還有沒有那機運!」
雖如此,卻也當不得張入雲的法眼,一時好勝之心爭起,卻是提左足,往地下一踩,明明腳下是那堅硬異常的青石,卻是被他如踩雪花一般的直沒腳背,不但如此,那般重的力道之下,周圍塵土,竟是點塵不揚,足見其腳下功夫。
此時,二人都是以各人法力相鬥,其兇險卻比先一時猶盛。尹天仇掌中寒勁霸道,只一出手,便是一團白霧,但有東西被其挨上,便是一片寒色,傾刻間即是結了一層冰霜。
虯龍子初覺無事,但待那白霧變濃,只覺得一旦體內真氣運行略緩,得那白霧竟是隨著自己皮膚將一股子其寒無比,如鋼針也似寒勁向體內鑽來。一時寒氣襲體,虯龍子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一個寒戰,如此一來手底跟著就是慢了一分。
「三十五年前,家師遭妖物擊成重傷,臨危屍解之際,方才將這絹帛交與我手。我六聖門百多年前遭劫,所藏道藏已是大半被毀,家師忙亂之中才收得這殘缺不全的圖解,只因缺了前六式的總綱,是以至今都不能習得這圖解,雖知峨嵋教內定有能手習得。但一來家師恥于求人,二來這圖解縱是峨嵋教下也非是佳弟子,絕不可研習,是以數十年來只得一直貼身收藏。而為兄自得了這圖解之後,只恨自己也是個無用之輩,三十年下來,也是一絲沒有進益。我相精於先天異術,知賢弟身負白陽圖解絕藝,只是也和我一樣,也是所得不全。現下我二人奇遇,當下只看這兩殘合一,說不準卻是能闖出一條路子來,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虯龍子與他相交多年,深知他的性子,見此絲毫不以為意,仍是照舊猛攻,不留一絲余手。只過的幾個回合,尹天仇則是變的更加狼狽。
張入雲雖也久經大敵,但也從沒有見過如此功力絕頂的年輕高手相鬥,一時他體內真氣也受到二人氣勢激蕩,竟止不住的遍身遊走起來。只是想著二人厲害,打鬥起來定要傷及無辜,便趕緊勸身邊的那名婢子離開。
虯龍子見他如此,只嘆了一口氣道:「你又何須如此,這位兄弟雖是初次相見,但我看他氣質,卻是絕不會相幫我二人中任何一個的。你心胸狹窄,妄作猜忌了。」
虯龍子與他相鬥多年,知他脾性,當下也不相讓,只足下一頓也是向前迎去,一時兩人雙拳架在一處,場內又是一陣勁氣縱橫。但此番二人卻不再分開,而是黏在了一起,一時拳來腳往,已纏在了一處。
待他看清來人是張入雲時,卻是面露喜色,一時裂著嘴大聲道:「原來是張大哥你啊!您要是再不來,我可就要去找你了。」說完卻又臉上有些猶豫,好像後悔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一般。
不多時,那婢女便笑著裝了飯上來,呈上來一看,倒是晶螢透亮的珍珠白米,張入雲飯量本大,卻是勞這婢女帶回連裝了四五次飯也未得歇。正在他剛吃了個半飽的時候,忽聽得廳外一陣喧嘩,卻是一隊人馬走了進來。
二婢將老道人清潔好后,手腳不曾停下,又擺了午飯給張入雲。頃刻間便是那珍珠一樣的白稀粥和八樣極精緻的南北小菜擺在了方桌上,正是極對張入雲這酒後被葷腥敲打過的腸胃。
夜知就在他剛一將眼合上,卻聽見虯龍子急呼道:「先便忙療傷,需把那姓楊的元神滅了才可除了後患。」他此時與尹天讎正拚死搏鬥,好不容易掙得一口氣將話說了出來,其聲音雖是幾近嘶啞,但聽在張入雲耳里卻是如打雷一般。
雖說祝家主僕三人拜的師傅是浮雲子,但三人都是異常乖巧,不幾日下來,即已察覺出張入雲的武藝遠在浮雲子之上,又知他為人謙和,知無不言,是以常常暗自請教。張入雲雖覺分了他不少精力,但他生來就是如此脾性,眾女弟子請教起來,卻是盡心儘力。
就在眾人以為虯龍子危急,眼看著無力拆擋之際,卻聽得他一聲虎吼,跟著就是提起自己左掌猛往當胸擊下,一時間虯龍子周身經絡在自己赤熱的掌力激蕩下,盡皆震活,氣力生出,也是出右拳舉全身之力向尹天仇雙掌擊去。
而眾人才將好些,卻是抱頭鼠竄一般,向室外逃了出去,一時間人聲喧鬧亂做了一團,卻又在人走之後,頃刻間變的死一般的寂靜。
那藍衣漢見他硬朗,卻又笑道:「不錯,倒像是條漢子,只是生的太高了些,叫讓瞧著惹厭。」說著卻是腳下掃出,那大漢此時已有了防備,見對方又是無語先動手,忙想著抵擋,無奈對方雖也是身長個高,可出手卻仍然如電擊一般,雖有防備,但一樣不濟事。
當下他心裏拿穩,卻是頭腦里一陣清松,因是身上還有些不爽利,便勸二人出室,自己便在了床上打坐收氣。
虯龍子點了點頭道:「不錯,你資質雖比我差一些,但肯下得苦功,這多年來,你我二人雖都有進鏡,但到底是你比我強些。」
一時聽得祝海客倒是不住點頭,他本是白手起家,能有如今的富貴,早已知足,于那什麼大家富家的倒是不甚放在心上,只是小女兒剛脫得災劫,大女兒便又遭難,老人心裏著實傷心,當下忙喚了家中貼身僕役,備了銀兩,卻是連夜趕往大女兒處。
於是林浮羽從懷裡取出一個包裹,攤在了張入雲室內的方桌上。打開來后,卻見是個油布包,再打開來又是一層油紙,連著打開了好幾層,才從內里取出一卷殘破不堪的絹帛,盡展開來后,便回頭對張入雲道:「賢弟只管看看這個,就知道為兄的心意了!」
二和-圖-書人正待喝罵那藍衣漢時,卻不知對方已是先發制人,一面對二人笑道:「怎麼樣?將女子拎起來又摔下去,很好玩嗎?」說著,也伸出了二根手指,只在那先時傷侍女的黑大漢手上一彈。
誰知張入雲只是方才一時早起口渴難熬,方才忘了避忌。此時人稍清醒卻是婉言將二人勸退了出去,他知這班婢子也有自己的難處,不便將她們打發回祝家父子那裡,但自此以後自己卻是再也不去使喚著二位二婢子了。
這六七日下來,祝家上下倒是見他知之甚多,極為器生於他。后又見他把個祝小姐身體調養的甚有起色,如此之下祝海客父子更是把他當做半個仙人來對待。府內的事務自不必說,就是那玉泉山的道觀,若不是因為林浮羽力稱到時要自己親自擇址,只怕此時都已是拔地而起了。
當下那脫了銀鏢束縛的元神,卻又是趕緊向前逃去。張入雲手裡共有十二枚銀鏢,如何能讓他逃得生天,瞬即便將銀鏢一枚一枚的發出,只把那元神一路釘了九道影子。
說來也不怪林浮羽,他自幼就跟隨師傅出入江湖,那六聖門早已是無有一絲田產,二人吃穿用度,全靠日常自己勞力所獲。他正派之下規距甚多,講究不得偷盜不得妄取,又是自持身份,好多樣工事不能拉下臉面去做,是以林浮羽這一身服色看著雖雅緻,但肚子里的油水卻是更加清淡,此刻他好不容易逮著平生第一大主顧,轉眼間便是要得道升天,確是不能怪得他不喜笑顏開,滿桌的珍餚只彷彿在和他說著自從以後就要和那窮苦生活說再見,現下安得他不姿意吃喝。
當下即被對方掃中,腿上只好比被熟銅棍子打中一般,一時聽得兩聲極沉悶的脆響,接著卻是徹骨的劇痛。那黑漢子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卻是張口叫了出來,跟著身形一矮,諾大的一個身子,就如半截肉山一般,倒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只聽鬥了良久的虯龍子哈哈一笑道:「區區幻術,不過如此。」說著便聽得兩聲巨響,就見他手裡的兩把鋼刀已與兩名黑衣男子的兵刃相交在一起。
一時只得將藥物攤開,細看哪一樣才是解藥。就見眼前共有三個玻璃瓶子,內里分別裝了粉,銀,黑三色藥粉,另外還有兩顆曖黃色的丹藥,其色玉潤倒像是個靈藥的樣子,只是顆料太大,且只有兩粒,不像是個解藥的樣子。還有卻是一個用磁瓶裝著的,內里竟有百十粒芥子大小的黑色丹丸。
原來虯龍子自傷在前,又是連跟著舉力迎敵,身上中的內傷,雖尹天仇還來的深一些,但到底他身體比對方還要壯健。二人這般鬥力,他多少要佔些便宜。此刻的他顧然是舉不得力,但尹天仇的內傷也不比他輕多少,一樣是行不得功。
他話說到這裏卻是戛然而止,那祝家父子已是被妖狐弄的怕了,此時聽了林浮羽口裡猶豫,卻是心裏立時忐忑不安起來,忙變了顏色問林浮羽到底還有什麼禍事?
張入雲不想他目光倒是厲害,不由面上一紅。那傅潔羽此時才話歸正題,言道請張入雲將其兵刃給他略觀一觀。
那虯龍子的笑聲竟比方才斷喝聲還要響亮,張入雲聞了又是一陣炸耳,幸的此刻大堂里的食客已然逃了個乾淨,不然的話,只這般笑聲,怕就得震倒兩個。
就在他這身退當兒,虯龍子局面越是糟糕,那般長大的身子,此時卻是如墜冰窖里一般,周身血液竟都要被那徹骨的寒意凝固住了。他萬沒想到尹天仇竟還有這樣的本事,自己體內真氣運行越來越不順暢,眼見著就要被對方掌劈當場。
那姓楊特使本與尹天仇貌合神離,今日遇的此事,也算是見到了尹天仇出醜的樣子,當下聽他說的此話,卻又不能不賣個人情給他,只微笑道:「尹壇主不必如此,近日無事,本座也甚感無聊。今日有幸得見壇主的身手,卻是大開眼界,一掃這幾日的沉悶,甚有意思。」說完又笑出聲來。
只這一式,便將張入雲看的心裏一折,當下身子發虛,竟是止不住的要抖將出來。尹天仇這般集全身之力于方寸之間,本是張入雲生平最自傲的功夫,自得了紅葉僧的指點后,他更是在這門本事上痛下苦功,一年下來,覺得自己已能盡展自身白陽圖解的搬運勁力的功夫。
尹天仇為等這一刻早已候了多時,此時見虯龍子拳掌放緩,卻是步步緊逼,一掌猛似一掌的打去。如此,又對得十余掌,場上情勢更是糟糕,不但相鬥的二人俱被那白霧籠在其內,連那身在遠處的張入雲都幾被波及,說不得,張入雲只得勉強掙著身子往後退了數丈。
只聽見一聲炸響,那斷石之上竟被張入雲的銀鏢打出海碗大小的窟窿,透過了碗大的洞口只見那楊特使的元神,一時中了三枚銀鏢,正在地上苦苦掙扎。過得片刻好似再也支持不住,一聲嘆息之下,那元神終是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動,又過得片時,其身影竟化做了一灣清水,流了一地。
再說張入雲每用到與自己十二式圖解參照林浮羽的殘帛時候,卻是心中激蕩不已。他越往深出鑽研,越是體會到當日雙兒的一片良苦用心。雖是自己所習的只有十二解,但其涉及練氣搬運的法門,卻達二十解之多。
此時大殿已然被毀,滿地皆是雜物和灰塵,在張入雲加意之下,好似一條青龍入海,傾刻間殿內就是灰塵遍布。
二人全力拚湊,累經一夜功夫,才將這白陽圖解的前二十七解,湊成了二十二解。一時林浮羽見了卻是有些灰心,未想到二人如此傾盡心力,卻仍是不得完壁。
但到底寒露丹珍貴,如今只剩下兩枚,張入雲也不敢一時輕用。這楊特使即能放得毒針,其身上想來也有解藥。是故,張入雲見他斷了氣,卻是強提精神在其身上摸索。
那青年見了張入雲先也有些驚訝,但其後見對方目力不敵自己,卻只嘴角一笑,便回過頭去。此時一行人已進了樓上的雅座,那青年主人家,只略一點首,便將八名跟隨中站在最後的二人給留在了門外,而自己一行人卻入得室內,半晌間再無聲息露出。
尹天仇先也見他手法烈焰,以為虯龍子深諳五行機秘,不由的心神皆驚。但幾次重拳相擊下來,便已知對法並不會的這般法術。心裏隨之一輕,但嫉妒之心卻又盛,只為虯龍子一身功力蓋世,雖不取巧,但卻又能與自己平分秋色,已然見得其道力法力均在自己之上。
不想尹天仇見他把扇子取了出來,卻是面上一紅,一時低語了幾句,那年青人聽了,只笑了一笑,便又將那扇兒合了起來,但卻仍是擎在手裡。
而尹天仇自己心血所注的飛劍一被斬斷,元神便即相應,一時傷上加傷,跟著又是一口鮮血吐出,那本已是蒼白的面孔,此刻竟已變成了淡金色。
又聽得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頓時場上如炸開了一般,強大的氣流,竟催著張入雲止不住的向後退去。那本極堅實的大殿,此時受了二人這一擊,竟是搖搖欲墜,牆壁上已然出現了好多處深淺不一的裂縫。
但也虧他機智,為小心處,藏在自己肉身之下,硬是等得張入雲合上眼睛才敢離體,可天網恢恢,張入雲雖是修道不足,全無經驗,但一旁的虯龍子卻是一語點破了他的行藏。
尹天仇見他片刻之內,竟得將體內傷勢平復下去,雖是有些不信,但見對方氣度,卻又與先前未受作時一般無疑,雖有些懷疑虯龍子使詐,但無論如何自己現在還看不出他使詐的法門,算來最低限度也是虯龍子長了一樣本事,如此之下倒是不得不加以小心。
張入雲見二人都是熟手,心裏不由一樂,心道自己這林大哥漂泊江湖大半輩子,未想到,到老了,反倒收了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弟子,自此後,卻是再不用一人空身遊盪了。想到這裏,卻也甚是羡慕他。
到了晚間,張入雲將白天與傅潔羽師徒見面的一事和林浮羽細說,並將那十二枚銀燕鏢取出來與他一同把玩。
虯龍子哈哈笑道:「這位兄弟宅心仁厚,卻怎會是我的朋友,不過倒是要先謝謝他,不然的話,方才的一名女婢子卻是無故命喪當場了。」
張入雲這時才留心看那二人,只覺一人清瘦,但身量極高,另一人好像是個主人家,僅從身後看去,卻是身材偉岸,看不出個深淺。可也正是於此,反讓張入雲留了心,以他現在的目力竟還不能看出對方的根底,那已然說明這年青主人家,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了。
說完卻是高呼婢女,只擺宴狂飲,也未叫得那祝氏父子,哥倆就在這張入雲的內室里喝開了。當日交杯換盞,直喝了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張入雲本有酒量,但也經不住這般只奔了醉了去的喝法,二人直從清晨一直喝到了傍晚,終於是醉到如同一攤爛泥一般方才作罷。待張入雲醒時,卻已然是到了第二日的午時了。
而那拎著女子的黑大漢,見此卻是不放在心上,反倒覺得好玩,一時面對著他的同伴竟是相視一笑,甚覺有趣,只為怕自己大聲笑將出來,會惱了主人,卻又未敢發聲。接著便將手一松,那女子頓時就癱倒在了地上。
張入雲直等到了自己房間,躺在了床上,方才長吁了一口氣,一時自感自己不明所以,卻無妄落入這世俗圈子,好沒意思。有心夜裡不辭而別,但想到那金燕鏢還在夏超光處沒有打造好,估且再忍耐一日,到了明日晚上,他張入雲卻是說不得,只好腳底摸油了。
尹天仇早就料到如此,見楊特使助得自己,卻是忙手裡一緊,頓時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自己與虯龍子裹在一處,只待那數十枚見血封喉的毒針打在虯龍子的背上,好取他的性命。他二人本是功力悉敵,尹天仇全力施為之下,虯龍子卻是一時掙脫不得。
張入雲見這二人如此粗卑,不由皺了眉頭,他雖有心想幫忙,但自己只是個過路客,縱是今夜將這二人治住,但自己不得在此做長久計較。等自己走後,這夥人若找不到自己,卻又要將火氣都發在這女子身上,卻那時反倒是自己的連累了她。思來想去,卻未有動手,只想再看看情況再說。雖說如此,但他手裡還是捏了兩顆花生,以備真有狀況,也好及時阻止。
哪知二人竟異口同聲的回答,日後都已是張入雲的弟子,師傅說著話卻是折煞二人了。
此時的虯龍子,本已是精赤著上身,此刻在那紅蓮一般閃爍的煙火照耀下,身影皆赤,他一頭亂髮並著那滿面的虯髯,真好似從地獄底走出的赤發厲鬼一般,直比方才招架尹天仇時巨靈神般的形態還要駭人。
尹天仇知道今日虯龍子與他是不死不休的一戰,雖疑惑張入雲是虯龍子的幫手,但有楊特使在,到底不能坐視不理。當下他也不開口,卻是足下一點,又往虯龍子身前衝去,他這一躍,力道強橫,腳下踏足的青石之上,竟被他踩出一道深深的腳印。
虯龍子見此,只微微一笑,看準勢頭,卻是將手中刀刃憑空一斬。當下只聽得一聲慘叫,眼看一人物自空氣中墜了下來。張入雲瞧的仔細,卻原來是其中一名女子已被虯龍子攔腰斬做兩段,當場心肝五臟流了一地,那中人慾嘔的極度血腥氣,登時便四散了開去。
張入雲見那虯龍子出手狠辣,不由皺了皺眉頭,哪知他低頭看時,卻見那二人屍體裹的黑服內里,卻是罩了一件火一般赤紅的襯裡,頓時便即心頭火起。不想這夥人竟是那十惡不赦的乾坤教門下。
正在他剛想舒緩了一口氣的時候,卻見身前人影一閃,張入雲竟如鬼魁般的出現在面前不足三丈處,楊特使見此,當真驚了個神佛出世,未想到對方竟是彪悍至此,不容自己有一絲喘息機會。無奈之下,只得將手中摺扇一揮,那描金扇內最後一套毒針便已放出。
尹天仇聽他話說的雖隨意,但已有騎在自己頭上的意思,一時心裏也只冷笑,心道:暫且不與你計較,日後有算計你的時候。
這話一出口,卻把個張入雲驚地跳了起來,再見二女目光誠懇,又絕不像是在作假的樣子。沒奈何,只得紅著臉問二人這拜師的經過。
他這話一說出口,卻讓那尹天仇和虯龍子俱皆一驚,原來張入雲話聲雖輕,但內里已傳出他一身上清內力,此刻的他已會得二十二式,內力比三個月前還要精深。一時傳了出去,本已是體內血脈賁張的二人,心頭卻都是為之一清,一時間已知張入雲一身功力也自不凡。
再過得一會兒,場上情況卻又起了變化,就每次二人拳掌相交,雖生的金花,但總能留下一絲白霧,二十余掌對下來,那白霧竟越生越多,已漸漸將二人籠罩在其中。
他人本生的白,五官又端正,長的高瘦,此時頭戴方巾,遍體的華服,只作書生樣的打扮,卻是別有一番風采,只是這楊特使眼睛生的小了一些,此時又眯著眼,已成了一道細縫,一時張入雲看他這般模樣,反倒生出些躁意出來,只恨不得掌他一記才好。
只得一會兒功夫,那藥力便已發作,張入云為謹慎處,趕緊團身盤坐在地上運功,以期快些將毒性化去,免留後患。
林浮羽這幾日也甚是辛苦,不但要和張入雲共同鑽研這白陽圖解,還有好些俗務需要自己的打發,其間又抽空為祝家二小姐調製了幾位藥劑補身,並還又打發祝家上下,重新仗量這祝家院子內的各房各舍,因事事都要親為,也甚是難為了他。
當下又是一聲巨響。其力道竟比先一擊還要猛烈,至此那待樂天的大殿再也支持不住,轟的一聲,已是塌將了下來。一時間塵土飛揚,把個在場五人齊都埋在了瓦礫之下。
半個時辰后,張入雲才自床上起了身,此時他行功之下,已如換了一個人一般。因擔心林浮羽也如自己一般的吃醉了酒,忙起身入他的房內查看。
自此林浮羽便自號浮雲子,升為二雲觀知觀,而張入雲也不免起了個道號入雲子,二人因道號中都有一個雲子,一時相外聲稱二人是師兄弟倒也相合。因二人都犯了「雲」字,此時想來,冥冥之中怕也是緣分前定,到底有二人際會的日子。
虯龍子將兩人逼退,卻未進擊,只環顧四周,謹防著那兩名身具幻術的女子。那二女也是精細,當下失去了兩位黑衣男的掩護,卻不在再相擊,只虛空頻頻在虯龍子最不得防的位置出現。
二人雖是眼中無淚,卻是滿面的蒼然。到底林浮羽多年下來,性子更閑淡一些,一時只覺氣氛太悲,卻是展顏笑道:「今日你我二人才剛舒眉,怎可這般辛酸作態,即是好日子,該當大醉一場才是!」
那楊特使不想張入雲還有這樣的法寶,心裏也頗驚懼,但待見張入雲收功之後,臉色煞白,後背一陣殷紅,已知張入雲因強提內力,雖將自己毒針擋下,但背後傷口又被震裂,看情形卻是堅持不得多久,一陣得意之下,不但立意要將張入雲殺死,還起了奪他手裡鐵指套的心思。
待夏超光面泛得意的將金燕鏢取出來時,張入雲只覺眼前猛地一亮,只見夏超光手裡紅布上端端正正放了十二枚銀色的金燕鏢,竟如十二枚銀星一般閃爍,雖是八月天氣,但近得那銀鏢,卻還是陰森森的寒氣逼人。
尹天仇見此更驚,他當日賣友求榮,幾經辛苦才得了這乾坤教分壇壇主的身份,不想虯龍子不但大難不死,還得悟大乘。此刻雖還未與之比斗,不知其深淺,但隻眼前這份聲勢,便就已將自己給比了下去。但凡作惡之人都有些心虛,此時他又見虯龍子如此威勢,自來尹天仇便怯他虯龍子幾分,此時腦里思緒翻滾之下懼怕之心更是猶盛。
張入雲見此,還是不甚放心,一時又測算著那元神所在的位置,抖手又是兩枚銀鏢飛出,一記仍做了弧行打去,另一記卻是為試自己銀鏢銳利,竟是直擊殘石,透體打去。
夏超光因為有師傅在旁不敢嬉笑,又不敢探頭觀望,只得在一旁立等。張入雲此刻無人與他說話,也是略顯尷尬,只得將手中清茶喝了乾淨。直到夏超光連換了兩次茶水,那傅潔羽才長吁了一口氣,將目光從指頭上移開。只是將那兵刃遞迴張入雲手裡后,卻是神色間有些不安。
卻不想虯龍子真的是身具絕頂功夫,此刻雖是危急,卻是不見一絲焦燥,當下兩手齊出,竟如雙龍出海一般向前抓落,明明只是血肉之軀,卻又見他雙手同時抓在那兩柄百鍊精鋼的刀刃上。
張入雲連暗罵自己晦氣的念頭都不敢生,卻是已向旁閃去。跟著左臂運勁,已將流星指毫https://m.hetubook.com.com
光逼出,一時變作了笆斗般大小。他周身骨骼本就柔軟,此時加意之下,更是將身一團,已盡在自己左手光盾的遮避之下。一時只聞得連串金屬的撞擊聲,那赤紅色的牛毛針,卻是全數被自己光盾擋落。
再接下來,二人都嚷著要吃肉,只管多多的上那新鮮的牛肉,且還不要十分熟的,只要半生的,連酒也都要的是燒酒。
張入雲見他神色古怪,不由問他事由到底如何,哪知林浮羽沉思半晌方才開口道:「這一卦起的好亂,看不甚明白,只是他師徒二人此行絕無甚危險,兄弟倒是不用擔心。」他說的這話未免有些露了底,稍待卻又對張入雲道,日後倘若再見了二人,卻務必不要提那鐵指套的事,總之多說無益,只請張入雲小心。
虯龍子與他本是多年好友,雖此時二人仇似深海,但真到了斬殺他的時候,卻仍是猶豫良久。到最後,終是將眼一閉,那浮在空中多時的白光,旋即疾往尹天仇的頭上落去。
張入雲行的其間,只見大多數的客人都是頭戴方巾的文士,縱有一兩個武人也都是衣著極其華麗的富人做派。這才知道此間的客人非富則貴,自己卻是跑錯了地方,此地雖不是煙花柳地,但那些文人在與其間往來的女婢相對時,卻是輕聲狎弄,聲聲調笑,讓張入雲很不自在,當下只挑了一處較僻靜的地方坐了。隨意點了些酒菜,卻是想早些吃完,自己也好早些離開。
不想尹天仇的飛劍竟比虯龍子差上好些,只不過片刻,其飛劍便被虯龍子的劍光纏住,一時連著在其劍身上繞了幾圈,就聽一聲金鳴,只見空中那道青光瞬即便被絞碎,如冰屑一般,拋散漫天,甚是好看。
尹天仇聽他這樣說話,卻是輕笑道:「我自來如此,你又何來這許多的廢話,你倒是丹心一片,卻不知防人之心終不可無。」接著又顫聲道:「你的劍術即比我高明這麼多,何必又要與我鬥了這多時,你今日來此所為就是取我性命,為何卻要這般多費手腳。」
當下只看的張入雲陡然失色,心裏不知道自己得了這樣的暗器,是否有些不太妥當。卻又聽一旁的夏超光忽然笑著道:「張大哥有了這十二枚銀鏢,不但是多了十二件利器,倘若日後實在要是身上周轉不開,卻可用這銀鏢賣給寶石玉器行做雕花的刀筆用呢。」
接著虯龍子手下又如電光火石般將手裡兩指導刀刃往身後一戳,竟如腦後長了眼睛一般,將二女來犯的雙刀格住。二女訓練有素,一擊不成,旋即閃身一旁,不敢再犯。
那傅潔羽忙搖頭道:「兄太謙和了,此也不過是區區微物而已,能為入雲得添助力,倒為我師徒二人露些臉面。何況入雲兄的流星指套其珍貴還遠在這套銀鏢之上,就不必再推辭了。」
到了第二日,他依然如此,仍是飛奔疾行,連著又是到了晚間才住了腳步,沒料他兩日下來,竟走了有七八百里山路,到的夜裡竟行到了荊州城。張入雲本意只想在城外隨便歇息一晚,無奈他連日飛奔,體力消耗過大,早把個路上帶的食物吃了個乾淨。
此時反是林浮羽安慰二人道:「其實尊女婿和令千金反了原藉歸隱未嘗不是好事,祝翁富有家財,人生只需過得逍遙,何必瘋魔于仕途,雖是富貴鄉,卻安不是那虎狼穴?」
張入雲未想能得到這樣的利器,一時推謝道:「如此寶物,被我得了,恐怕難以承受。」
尹天仇與他相較一生,今日才聽他說出服低的話,心裏雖然激動,但此刻已是重傷境地,又知命在旦夕,便再無稱雄之念,只哼了一聲道:「說這話多廢話做什麼,你今日是來取我性命的,我現在已被你打敗,還是趕緊動手,別這麼不爽快。」
他這話說的張入雲有些不明白,一時便問他何以如此說話。那書生道:「說來有些不好意思,在下姓傅名潔羽,家叔父乃是峨嵋掌門,算來我與張兄是平輩相交,卻如何容這小子與張兄喚作兄長!」說完卻又回頭盯了自己徒兒一眼。
虯龍子聽他言語狂妄,卻是哈哈大笑起來,一時笑聲衝天,竟將這華麗的大殿震得遙遙欲墜。
但反觀尹天仇,卻是招招勁力十足,每一擊都有千斤之力,且他輕功高絕,身形速度比之虯龍子實高出一籌,一時繞著虯龍子身前,上下翻飛,直把他逼的避無可避。
張入雲見此,也是大驚失色,未想到這黑衣漢竟會的居合刀法,此一刀下來,絕對是一擊畢中的道理。那大漢武藝精深,刀風驚人,已然將身前面對著的空氣切了開來。一時面前諸物,都被那刀法盡斬了開來。
張入雲腳步迅速,轉眼那老道人師徒四人,便再見不到他的蹤跡。
再說二人對了十余掌之後,到底虯龍子神力驚人,更得一些便宜,片刻間已然佔了上風。
再看此時天色已然不早,卻是申時二刻了,再不久就快要到吃晚飯的時辰,祝家父子為表心意,卻是忙喚來下人,要乾脆連了晚飯一塊吃了。如此一來,張入雲卻是再也受不了了,只得一躬手,稱自己有些疲累,欲要回房休息。而在此時林浮羽也稱自己身體有些乏了想要回屋。那祝氏父子如此,只為表誠意,實則二人也是疲累不堪,見此也就罷了,直稱到了晚間,再來相待。
原來這二女一名惜霞,一名措霞,都是生的極奇伶俐,雖是在祝家裡是太太小姐面前的親隨,算來在這下人之中已算是較尊貴的了。但二人都有心計,知長此下去,終是免不了要年老配給別的下人,或是要做那貴人小妾的命運,俱是深恨自己命運不濟的。此番見了張入雲和林浮羽兩個奇門中人入得這祝家深宅,心有成算,卻是早留了心。
至此張入雲再不敢仗著自己耳目之力分辨敵人,反倒乾脆閉上了眼睛,將一身功勁放出,只潛心觀察敵方異動。如此之下,果然好些。楊特使及后連施了幾次偷襲,都被張入雲堪堪躲過。但因都是于千鈞一髮之地方才避過,不但險極,且如此將功勁放出,也是極耗體力,張入雲此時又受了傷,失血不少,兩下一湊,更是狼狽。
哪知他這邊才一留意,對方卻好似已察覺他的目光一般,一時竟扭過頭來看了看張入雲,雖只在一瞬間二人對視,但強如張入雲也是打了個寒戰,只覺對方雙眼竟如冰窟一般,不但未能瞧出對方來的根基來,卻連自己心神都差點陷了進去。
張入雲只見了對方這一手輕功,就已知對方不是凡俗,現下即已有人出面,那自己就不必再爭著上前了。至此,他倒是又安坐了下來,是那著藍衣的大漢正背對著自己,看不清對方的相貌。
當下林浮羽用袖子遮掩打了個飽嗝后,方開口答道:「祝翁不必擔憂,先時我師弟已將那妖狐的尾巴斬去,已是毀了它的道行,日後它是絕無法再來騷擾令千金的了。且我與張入師弟在此也要盤恆些時日,一來我二人多年未見,有好些事體要借祝翁貴寶地討教,二來令千金被那妖狐迷得甚深,此時那狐精雖然已被除掉,但令千金身子到底是有一番大虧損,貧道於此倒也頗知一二,想將令愛的身體打理好之後,再行離去。只是……」
一時等林浮羽見了張入雲才剛繪製好的二十二解圖譜,雖是事先他已有了消息。但此刻將這簇新的絹帛捧在手裡時,卻仍是止不住的打抖,當下不由黯然道:「數十年的辛苦,若不是賢弟,只怕為兄再過的幾十年,這腹中一口冤氣也還是不得舒展。」說完即捧著那黃帛,深揖到地道:「為兄得賢弟之助,真是無以為報,只能在此深謝了!」
林浮羽原本就是因為張入雲生的一副好性情,方敢如此拿穩與他商量這樁大事,他道術不佳,但擅於相人。眼前這少年雖還略顯稚氣,但只從其氣度看來,已非是尋常人物,日後恐是要有一副驚天動地大作為的。且喜他性格溫和卻又意志堅凝,還有一副俠義心腸,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良助,想到此,再無顧慮,只做了其一生中最為重大的一個決定。
再后二人身上的上衣,已被氣勁撕扯的只余片縷,早已是遮不住二人身體。兩人倒也爽快,見此都是將衣襟一扯,露出一身虯結精壯的肌肉。張入雲一見之下,又是心頭一震,只見兩人腰間肋下,俱生的一塊塊如雞子般大小的肋肌,個個飽滿,如欲炸開來一般。此是外功苦煉的結果,其原因是腰間大塊的肌肉只會降低速度,唯有練出如此小塊的肌肉才能做到真正的反應迅速。
眼下好不容易得了制敵的機會,他即不顧一切的拚死一搏。且在出擊之前,他便已將全身真力盡逼在左臂之上,又用臂膀護住頭臉,就算避不得開,那毒針也會盡數落在了臂膀,不會傷及要害。而且在其功力催促之下,一條左臂內儘是真氣,就算中了針,毒性發作起來勢頭也會稍緩。所以這看似拚命的一擊,卻實是他經歷多次生死實戰,而得來的經驗。
張入雲稍定了定眼神望去,只見來的人好不氣派,除當先兩位青年人一身的華麗裝束外,其後更著的八人卻都是一色的緊身玄衣裝束,一身的黑緞子在燈光下閃的人眼都有些發暈,偏又每人手裡都配著一把足有四尺七寸來長的大刀,雖未出鞘,但僅從那刀把上泛著的寒光就知不是俗物,八人手裡一色的裝束,在廳里走動起來,極是扎眼。
張入雲見他翻弄包裹時慎重異常,就已是好奇非常,此時聞他說得此話,便再不猶豫,忙展眼向那絹帛上望去。只目光略一接觸,他就已打了個寒戰,頓時間如遭雷擊,當下百感交集,卻是愣在了當場。
只聽得煙霧迷漫中,傳來虯龍子高呼的聲音道:「痛快!痛快!你我已有多年未曾這麼痛快的打上一架了。」
銀鏢去勢如電,瞬間即將楊特使的元神釘在地上。如此一來,只把個楊特使打的渾身打顫。他萬沒留到張入雲這銀燕鏢不但能傷敵,還是件破魔至寶。一時身子被釘在地上,竟是左右掙扎不出。
就在眾人都以為虯龍子不得不閃之際,卻未料到他竟不改前勢,依然雙刀斬了下去,已將那兩名男子砍作四段。
到的此刻,先前被鎮住的眾客人才得長舒了一口氣,紛紛收拾心情。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顏笑再開,重又交杯換盞一派熱鬧。
張入雲未想到他這先偷襲於人的人卻先自說起對方不長進,一時心下疑惑,只覺這尹天仇一身本領,偏又奸滑,確是不同一般的人物。
而張入雲也趁這一個月的時間,將那十式白陽圖解,盡行領會。他因沒有外務相擾,是故只在院內一心鑽研內功心法,到了夜裡才將自己一日所得與林浮羽一同討教。其間反倒便宜了惜、措二婢女,雖其時只略將二人加以點撥,但也受益匪淺,一個月下來,已是略得內家門徑,舉手投足已有些異於常人起來。
而那華服青年,見那藍衣人,此刻已然是滿身的血水,但仍是瞬也不瞬的怒視著自己,一時看到對方手掌中那白色腦漿竟是止不住在流了下來,強如自己,竟也心裏陡的跳了一下。
此時的虯龍子,方才翻轉過刀刃,取刀柄收在手上,一時看那兩把鋼刀竟是用極好的鑌鐵打造的,不由誇道:「刀倒是不錯,只是人卻要差了些。」
黑暗之中,那楊特使只見張入雲一對眸子,竟如野獸一般亮如明燈,已知對方眼力遠在自己之上,卻是不敢輕易犯險,他方才已見過張入雲掌中流星指的威力,自己摺扇中,共有三套毒針,雖還剩的一套,但此時見張入雲如野獸一般,目放凶光,卻也不由心裏打了個突,決意這最後一套毒針不到萬不得已卻是不令發出。
只是此事是他暗地裡做下,未敢稟報師爺,張入雲取鏢時又來得匆忙,是以還未來得及告訴他這銀鏢還有這樁好處。
待進得店內,卻沒不想門前所看到的,只是一間小小的前廳,隨著那小二穿過前廳,卻又是換了一身裝扮極是雍容華貴的女婢相領自己前行,而那小二竟是又退了回去。
再說那玉泉山本就不大,張入雲又喜這山幽靜,時常為練習自己的腳力卻在這山上漫山的飛奔。他此時身體已近仙道,雖還談不上排雲馭氣,但蹤跳間卻早已比靈猴還要迅捷,且他道法越深,身體越輕盈,到後來,竟可略在空中停留。雖不能與叮噹姐妹相比,但在空中做慢速滑行個二三十丈卻已不成問題。
一時間心膽皆喪,卻是趕緊搖搖晃晃的向前飄去,雖是行地不穩,但速度倒也不慢,彈指之間,已去了有一二十丈。
要知張入雲此時功力已臻上乘,尤其一身輕功,更是在同輩之上,此時腳底加快,跑動起來,竟如一陣疾風一般將那楊特使裹住,真打得對方無有換手之力。
張入雲見他話聲客氣,但語氣又有些凝重,只得道:「無需如此客氣,夏兄弟有事儘管說好了。倒是我因為這幾日里有要事,耽擱了這許多功夫,直到今日才來,卻是有些覺得對不住老弟呢!」
正在尹天仇見對方節節敗退,自以為得手之際,忽地面前虯龍子竟是大喝一聲,陡然間雙拳生出巨力,與自己撞了個正著。
再說那藍衣人見室內眾人盡都出來之後,卻只對著先時那位身材魁梧的年青人怒視著,當下那年青人也好似認出藍衣人一般,一時間竟是半日不語。
張入雲腳底快捷,只一炷香的功夫便已來到了夏超光師徒的鐵匠鋪前,只是當到了店鋪后,卻發現那店門半掩,並未像是正在做生意的樣子,一時只得輕叩了幾下鋪面的門板。過得一會兒,才見夏超光從內里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
哪知傅潔羽為人精細,早已是看出張入雲的心思,當下忙笑道:「說來慚愧,小弟已有二十多年未有面見過家叔父,還請張兄說話不要拘束。」
想到這裏,當下他卻是將手裡描金扇子輕輕一揮,只瞬時間,即是有數十枚牛毛般的金針從其扇骨里疾射而出。
其中猶以那狐女祝玉柔最是伶俐,雖前番被妖狐所迷時,形同枯稿,但只數十日的功夫,便已完全恢復,她資質勝過二霞十倍,雖只初學乍練,但一月的功夫,其修功境地竟已然有超過浮雲子的意思。只是後來,張入雲因覺三人太過內功修行激進,卻與那外功苦修上沒有下得一點功夫,怕幾日如此下去,易走火入魔,反而不美。便慢慢止了傳授,卻用心教習三人外門功夫起來,如此這般,浮雲子才免於被自己弟子反超其上的尷尬。
一時忙睜開眼睛,四處遊走處,之見離自己五六丈距離,竟有一個不到三尺的小人在匍匐在地上潛行。仔細看去,有衣有帽,其眉目身形竟與先前的楊特使一般無二。
二人都已是內外功堪稱卓絕,可至此境地,還是不放過對身體的鍛煉,足見二人出身寒門,不然的話,絕無如此毅力心志。一時想著二人和自己道路相同,卻都是走過自己這般境地的,張入雲感動之餘,卻是滿心盼望二人不要再斗下去了。
不想那大漢力氣太大,雖是兩指手指,也是勁力驚人,而那侍女也生的柔軟了些,只一被拎住衣領,竟是喘不上氣,當下腿掙了一兩下,竟已暈厥過去了。
一時他還有些拿不定主意,此人是不是夏超光的師傅。卻早有夏超光端出清茶來,奉于張入雲道:「張大哥,這位就是我師傅。」回頭又對自己師傅道:「這就是我跟您說的張入雲張大哥。」
張入雲本就在輕功一途上下了苦功,見自己腳下功夫見了效果,為圖全功便日日清晨在這山谷間練習。練的多了,竟時常能與那先時的相鬥過的狐女相遇,那狐女見他滿山的飛奔,只覺好笑,但每次都不答理他,只略一點首就遠遠的避過一旁,張入雲習以為常之下也就不放在心上。
當下場上四人,做了三處,卻是分足而立,成了僵持之勢。
而此時夜色已深,又是臨近荊州,便乾脆想入城吃個飽,再找件乾淨客店歇下。未知等他到的城內時,天色已然很晚,又未想到大多飯店客棧都已關門打烊了。諾大一個荊州城,竟是沒有可讓張入雲歇腳的地方。
張入雲不想眼前這人竟是峨嵋掌門的侄兒,勿怪是這般靈秀,一時少不得又是一番客套,只是心裏還記著自己同峨嵋派的過節,見這傅潔羽定要看自己的流星指,不免又有些不安。
剩下那大漢見藍衣漢子意態從容,不由心裏有些發虛,一時揣測對方,卻是頭臉上掛滿了汗水,原來他素來引以為傲的刀法,在和*圖*書對方身前,竟是找不到一絲空隙,這般高深的功力,只有在與自己主人練習時才會遇到。
說完,又面露難色道:「只是兄這副指套,還是盡量少在人前顯露為好,雖然小弟估計打造這套兵器的高手已然不再人世,但終是小心些才好。」
那黑大漢未想到對方竟是先行動后,又防不得對方手快,竟被他彈中了,當即只覺手指間鑽心一般的痛疼,眼往下看,卻見兩根手指已然被對方給彈斷了。那大漢見此只覺不能相信,一下子竟是驚的呆了,只是他素來硬朗,雖是十指連心,痛疼非常,但竟也一絲未吭,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當日,張入雲與林浮羽卻是謝絕一切應酬,只將全副心思用在了這殘缺不全的白陽圖解上。
細眼看下,場上二人局勢已和先時又有不同。尹天仇得先前虯龍子因喝破楊特使元神行藏,略濁了內氣之際,得了先機。一時已佔了上風,只將虯龍子打地只能上下遮掩,被縛住手腳,卻是施展不開一身功夫。
至最後再將裝著黑色藥粉的瓶子扭開,雖是有些腥臭,但張入雲只一聞那粉末的味道,卻是覺得脾胃裡極是舒服。他近來已漸入修道者的行列,觸類旁通,已能憑五官感知一些自然之道。見此已知這瓶內裝的就是自己所中的毒針的解藥。又因自己中針已有一些時刻,身上麻癢癥狀愈來愈加明顯,便趕緊一抑脖將其內三分之一的藥粉灌進口內合著口水一併吞入腹中。
幾番下去,虯龍子本是煞白的面孔,此刻卻在尹天仇巨力震動下,體內氣血不住翻滾,竟變作了赤紅色,他人本生的高大,此刻紅了面孔猛看起來,竟如那赤面關公一般。
就聽得虯龍子一聲虎吼,也奮盡全身之力舉雙臂相迎。他身高九尺,此時大發神威,聲嘶厲吼之下,滿面虯髯根根如鋼針一般的乍起,雙目好比赤電,竟能射出光去,端地是立地生威,好似一尊天神一樣。
日光迅速,轉眼間已到了十月中旬,張入雲已在這鄂州城內逗留了兩個多月,不但功力大造,那十式白陽圖解也已是完全融會貫通,想著隱娘還在百花谷里長眠,張入雲再不敢耽擱,只花了一日功夫,將自己的一番領悟在圖解上盡行註解,便於浮雲子作別。
只是他此時忽然才發現店裡已空無一物,竟是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臉上微紅,口裡連道不是,忙從裡屋端了一張凳子出來與張入雲坐了,才又入了內室。
只是到了晚間與浮雲子在一起談經時,不免相談,老道人聽了,卻是頗驚。待張入雲問他那狐女的來歷時,浮雲子卻只笑笑,只說道:「先下我們做了鄰居,大家彼此有益,她才會這般息事寧人。」說著,又面露得色道:「現下我們雖不如她,但兄弟只管看好了,不出十年,這丫頭遲早有求我的時候。」
待楊特使一近的張入雲身後,張入雲還未等對方有所行動,卻已是將左腿如鞭子一樣的向後抽出。此是他平生第一次決鬥,與那通天觀妖人拚死相鬥時的殺著,自將那妖道殺死後,他便時將演習。今日的他與往日時的功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此時踢將出去,真如迅雷一般,一擊在對方身上,竟如炸雷一般的作響,只這一擊,就將楊特使踢得氣血翻滾,受了內傷,差點連血都噴將出來。
那楊特使聞言,卻是一聲獰笑道:「你即想找死,我還有不成全的道理嗎?」說完手扶欄杆,已是一躍而下,落地時悄無聲息,已然是顯了一手高絕的輕功。
尹天仇寒著鷹眼,緊盯著虯龍子道:「想不到,你竟也變的如此心狠,為抵擋我一擊,竟不惜自擊胸腹,已活血生力。到底剛才一擊傷了你幾根肋骨,你且說來聽聽。」
他這一番話直說的祝家父子張目結舌,有信沒信的,但二人已是見識過真妖怪的,此時聽林浮羽說的有首有尾,卻也不能不信,只是天上掉下來這一場橫禍,如何叫這祝老人不驚懼。
當下他雙手一送一收,那當先兩名男子手裡的刀刃即已失去了控制,二人見此大驚,但到底都是身經百戰之輩,現下即已失勢,卻是忙手底一松,想要棄刀閃身讓過,好讓後進二把鋼刀再向虯龍子斬來,且自己得了這空,還好再伺機相擊。
而此時的祝家父子,才有機會上前進話,一時除了滿口感謝之外,言語之中卻又留露出對日後的擔心,有心想讓張入雲多留一些日子。當然言語之中,怕那林浮羽難堪,卻是連老道人的名字也帶了進去。
再說那兩個留守在門外的大漢,自主人進去之後,便一動不動只守在那門口,二人身材魁梧之極,此時立在那兒不苟言笑,卻是活脫脫如兩尊門神一般。
當下他俊眼游移,翻轉不定,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站起身來,左手並二指捏了個法訣,跟著右拳一引,只聽得砰的一聲,那掌中竟已泛出藍色的青光護在其上,跟著就是一陣清冷的氣息流了出來,真將一旁盤坐的張入雲打了個冷戰。
眾人見此慘狀,俱是一驚,可虯龍子卻是一絲不肯放落,當下微展身形,已然到了兩名黑衣男子的身前,跟著兩柄刀刃揮出,就要將二人砍翻。哪知卻在這時,先一時逃得性命而剩下的另一名女子,竟斗然間出現在虯龍子身後,緊接著又是一刀奇快無比向虯龍子背後斬落,竟令得他不得不防。
正在他猶豫之際,卻聽得遠處傳來歌舞聲,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座極大的酒店。紅磚綠瓦極是氣派,若不是那店門口迎賓的,做了店家小二的打扮,張入雲卻還當是某位富豪的深宅大院呢。
尹天仇聽他說得這番話,不由笑道:「才說你改了性,卻還是當年一樣的老毛病。」說著,又對那女子說道:「莫言,今日沒你的事了,留在此地對你而言有利無害,你且退下吧。」
張入雲見那元神被銀鏢釘在地上,左右不得,甚是欣慰。可就在這當兒,就見那元神似是苦著臉,又將身一躥,竟從那銀鏢刃下躥出。只是其身形卻比先時變淡了一些,面色也更蒼白了一些。張入雲再仔細看去,就見銀燕鏢下仍還釘著一小人,也是與那元神一般大小,只是形影更淡得多,不仔細分辨卻是看不真切。
那奉迎他的婢女,先還加意殷勤,但后見張入雲果不是那浮浪子弟便也就將他丟下了,只是她閱人無數,倒是沒因張入雲言語不多而有所簡慢,只將酒菜上齊,便退過一旁,遠遠地靜候。
張入雲本就惱他是乾坤教門下,想著隱娘還在百花谷長眠之恨,又見對方一身的殺意已是如刀刃般的向自己襲來,不由心下更怒,當下首度挑釁道:「場上已有二人相鬥,不知尊駕可有意與在下一同活動活動筋骨。」
當下張入雲聽得二女這番言辭,方才長舒了一口氣,心道:「你二人拜了林大哥做師傅,如何連我也叫上了,卻把我誤以為酒後失言,誤受了兩個女徒弟。」
哪知正在眾人驚懼的這一刻,卻猛見的虯龍子身後突然閃出一條人影,一時里風聲雷動,並著那雷霆萬鈞之力,竟直奔虯龍子左肋下最不意防備的地方而來。
堅忍不拔正是張入雲自小千錘百鍊得來的功夫,林浮羽雖也是流落江湖數十年,但他卻是生性放蕩,于這一樁事上,反倒不如張入雲。但他到底也是含辛茹苦數十年,一時只為求全,而心有遺憾,此時得了張入雲指點,也是一盞心燈點亮,當下卻是依了張入雲的前六式開始演習起來。
尹天仇聽他話里毒諷,卻只微微一笑道:「早跟你說了,別再叫狼,要叫豹子。」說完,又正色道:「而如今,卻已是插了翅膀的豹子!」
張入雲見此,也是一陣清嘯出世,其聲聲震瓦礫,把個鄂州城都傳了半個,直唬得祝家父子以為又有妖物來襲。待聞得是張入雲房中傳來,自以為是奇人吞罡吐氣,方才止了心驚。
張入雲尚且如此,那其他的食客可就更加不堪了,雖都被嚇得魂不附體,但仍是止不住的吐了出來。一時間這本是華麗的大堂內便已是污穢遍地,再又合著那血腥味道,竟如有質之物一般,在空氣中散了開去。
兩個大漢生來強橫,只一落座,卻挑得的那已有人的,離正在彈唱的四位艷婢最近的位子。店裡眾侍女知這兩人是來自極有勢力的當地幫會。雖此時店裡老闆不在,但也不敢得罪,紛紛走上前打理,強歡笑著,將被驅逐的客人安置在一旁。而那兩人卻是大馬金刀的坐下,一絲不以為意,看樣子,顯是平常慣為的。
一擊得手,張入雲已是謀划良久,此時豈能再留力,當下腰間一扭,身子竟如風車一般的轉動開來,乘風似的向對方胸前連環踢去。他日後腳法名動天下,此時已是初顯威力,一連串的足踢,竟都傳來如鋼鞭擊中人身的聲音。
說完又對著一旁仍在驚魂未定的黑衣女子道:「你躲得過我一擊,並還有勇氣二次偷襲於我,心智遠在另外七人之上,此刻你即是我掌底遊魂,我卻不再殺你,你且去吧!」
祝家老爺雖有些不願,但到底自己女兒已是破了身子,且此事在鄂州城裡已是多少有些風言風語,日後嫁女卻又多了一番周折,若要再配了個不好的女婿那可更加委屈了自己愛女。轉念想一想,反不如出家來的清靜,何況林浮羽早已是拍著胸脯保證過,日後祝二小姐隨了自己修行,定能修的金仙,到時一人得道,連帶著他祝老爺也升天,卻是一樁美事。
那穿藍衣的虯龍子聽了,哈哈大笑道:「我這把鬍子,卻是拜你尹天仇所賜,六年多沒打理它,自然是生的這般長了。」
張入云為人爽快,當下也不推辭,便取出指套遞在傅潔羽的手上。一時間他這做師傅的竟比自己的弟子那一日看的還要仔細,只好似那精鋼指套上長得什麼花兒一樣,愣是屏息瞧了個半天。
可那二個大漢卻如何等得她,一時見那侍女回答的稍慢些,便有一人站起身來,只用兩根指頭就將那女子拎了起來。
好不容易等林浮羽吃的面紅耳齒,各色佳肴直上了兩輪,這老道人才抹了抹油嘴,終於志得意滿,停了筷子,想是因撐的太多,已是不好恭身,只將腰挺地直直的斜倚在了交椅上。
誰知這人生的雖瘦,但懷裡所藏下的東西卻是甚多,且不說各項雜物,便是可服食的丹藥便有五六種之多。此時張入雲心跳加速,臂上麻軟,已是快要昏厥過去,只是因為對方丹藥已然到手,卻多少還存了試一試的心思,所以還在強自支撐。
可如今看著尹天仇,只右足一跌,全身勁力竟如流水一般的盡泄到左肘處,招式之完美,真氣運行之順暢,已是到了爐火純青之地,實是自己做夢都想達到的境界。
張入雲本以為夏超光年紀輕輕,卻有著一身好勁骨,其師傅想必也與他有些彷彿。那知眼見后,卻見對方是一個白面書生一般的人物,身上穿了一件長褂,雖未做書生樣的打扮,但一身的書卷氣,卻是迎面撲來。仔細看了看,年紀竟與自己也差不了多少,生的著實英俊,幾比得上東方兄弟。
張入雲見了雖是覺得有些奇怪,但此是別人的家事,自己也不好過問,便只在一旁耐心等候。過得這一會兒,就聽裡屋有人走動,緊接著就見夏超光師徒已從內室走了出來。
那惜霞和措霞早有所算,席間見這一場變故,卻是紛紛口稱也願意拜在林浮羽門下,以求收錄。林浮羽自是隨意,而祝家老爺也是心痛愛女,能有兩個丫環相陪,自己女兒也要少受好多道門辛苦,當下也是一點頭。如此這般,二女卻是得償所願,只是可惜了那祝玉彬,一時兩個未來行將到手的美人,卻是生生給飛走了。
張入雲聞得兩人這般回答,他性子恬淡,倒不以不知禮俗而自卑,當下自己倒是也笑了。
這一招正是張入雲的絕技,可同一招式在尹天仇身上使來,竟是風雲變色,空中氣流幾被他劃破,一時雙腿犯著嘯聲,直向虯龍子頭頂砸來,真有泰山壓頂之勢,直要將對方壓成靡粉不可。
他此言一出即被其師傅喝退,一時又來向張入雲賠不是。
張入雲才將解藥服下,本想閉目調息,以加快驅毒的速度。但只才一合眼,便覺場上二人相鬥時所激起的風聲有異。
「白陽圖解!」
二人這番話,卻說的為首的一個侍女險些哭將出來,她這待樂天往來的都是達官顯貴,文人騷客,靠的就是此處清雅俊秀招攬客人。雖是眼前二人兇惡,又是當地的地頭蛇,不得不受他們的協迫。但這一屋子的人非富即貴,也是同樣得罪不起,一時兩難境地,卻叫她怎處?
到得午時,二人都各自從歇息處起了身,主人家早已是擺下了豐盛的筵席款待二位恩公。那祝家有的是錢,加意準備之下,更是比往日豐富了十倍,張入雲雖已是二十歲的年紀,但滿桌的菜卻是一個也不得認識。內里有盤菜模樣甚是清淡,自己吃著卻甚有滋味,問那祝公子,卻回道這菜叫做什麼西施舌,仔細問了問,原來只這一小碟,卻是用那百十隻雲燕的舌頭做就的,一時皺了眉頭,便是住了筷子。
那楊特使連受了幾十下重擊,當下再也忍受不住,便一口鮮血狂噴了出來,他也實有些真本領,卻又藉著自己這口鮮血,施下天魔解體大法,強掙著將張入雲震了開去。但自身被對方相擊飛退的身勢依然不減,一時功法散去,隱形術被破,身形立時得已顯出,卻是直撞到大殿遠側的牆壁上方才落地。
這時只聞的身旁傳來幾聲獰笑,想是楊特使為自己一擊得手,故意作聲嘲笑他。張入雲才剛察覺出對方所在位置,但敵人狡猾,又于瞬間,但已將全身氣息隱匿,再無聲息。
張入雲看的仔細。見他倒在地上,兩腿卻已成了麻花狀,一時心下駭異,卻知道這藍衣人身手高不可測。那黑衣漢這般內外兼修的高手,在他手底直如嬰兒一般,只兩式就將對方打成了終身殘廢。
說完又是兩手一揮,頓時將方才已被自己內力直透諸穴的黑衣男子斬作四段。
二人雖只近斗,但卻是力大無比,招招沉重非常,一格一擋之下,都會傳來金屬的撞擊聲,又都是輕功高絕,直如龍騰虎躍般的相鬥,即似雙龍搶珠,又似二虎奪食。雖只是個人身,但相鬥時,竟是龍吟虎嘯,更象是兩頭惡獸在一處撕咬。
張入雲見此也顧不得了,當下手腕一翻,已是取了一枚夏超光為自己打制的銀燕鏢出來,右手食中二指一抖,即如一點流星般的向前射去。
反觀虯龍子,卻始終是左右兩把鋼刀不緊不慢的揮出,但偏是能將四人凌厲的殺著給儘速拆擋了下來。
想著自己腹飢,張入雲不由的走近了跟前,那大門口兩旁的小二見了張入雲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先還不甚在意,並不想怎麼搭理他。但后見張入雲雖面帶風塵,衣服也略顯髒亂,但一身的穿著卻極是考究,皆是上等綢緞做的,就連那腳下穿的鞋也用的是極好的絹絲做的。且針角密實,工藝考就,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手筆。
張入雲見他如此,卻只一笑,當下又是第十枚銀燕鏢打出,卻是繞著斷壁劃了圈子,就如長了眼睛一般,仍是將那元神擊中。就聽得斷磚背後傳來一記猶如小兒悲啼的慘叫之聲,其後便再也沒有動靜了。
張入雲見那楊特使竟化做一道輕煙消失在空中,心下不由大駭。他之所以這般驚懼,是因為對方的隱身術與先時那黑衣女完全不同,不但憑空消失不見,且連周身氣息也全然隱去,無有一絲一毫透出,是真正的隱身術,而不是二女仍可憑自己耳目之力判斷所在的障眼法。
當下只聽得張入雲面向那楊特使道:「人家正在以力相鬥,不存一絲花俏,尊駕卻不該來打擾。」說完已是將身退過一旁,走出了虯龍子二人打鬥的圈子。
張入雲聽了不明所以,卻也只得點頭稱事。當下那師徒二人竟是行色匆匆,見已將這銀鏢交給張入雲,並連那鋼指套也見識過了,便不再猶豫,卻是略和張入雲一番寒喧,竟是即刻提了行李走了。
且說那人晃到二漢中間,卻把兩人嚇得一跳,兩人俱是內外兼休,一身功力已自不凡,卻未能看出對方剛才的身法,當下已知是個勁敵,卻也不敢有些大意,只是素來縱橫慣了,今日又有主人在此,倒也並沒真的將對方放在心上。
他心裏一疑惑,口裡的飯自然也吃的慢了起來,過得片刻,那二人好似聽到內里主人傳來的聲音,只點頭稱是,便紛紛下得樓來,找了位子坐下。
張入雲雖知他功力要比六人高的甚和-圖-書多,但不想那兩名女子竟會得幻術,而六人如此連環相擊的方法,卻又練的這般精熟,一時間也不由為那虯龍子捏了一把冷汗。
再說場上,此刻剩下來的四人知虯龍子身負絕藝,再不敢大意,卻是如蝴蝶般的繞著他一觸即走。只是四人都是內外兼修,武藝深湛,且出手兒狠辣,雖是少了二人,但聯手之下,仍是威力絕大,尤其是那兩名身具幻術的女子,時不時的閃現在虯龍子的身後,如黃蜂毒刺般的給予致命的一擊。
張入雲見其面上聲色張厲,知道他心裏激動實是無以復加,當下也是深揖相謝道:「小弟日前只知自己滿腹委屈,如今見兄長今日才得展報負,才知日前自己不過是那井底之蛙,雖自感自己也經過一些小挫折,但在兄長面前卻是愧煞小弟了。」
而那虯龍子身高足有九尺,人立當場如山嶽一般,直重的讓人不敢近身,一張面孔生的奇古,方面大耳,闊口厚唇,鼻似鐵鎖,炭一樣的臉龐和著鋼針也似的虯髯,雖與那大個子何勁舉有些相似,但卻有多了好些靈動。且人雖生的長大,但與尹天仇相鬥時,卻不顯一絲累贅,尤其一對虎目光可照人,直能將人的肝膽俱能照透一般。
而此刻那名黑衣女的鋼刀已及到了虯龍子的面門,眼看無幸,卻只聽他一聲虎吼,滿臉虯髯,做黑紫色面孔上竟是白了一白,就見虯龍子將頭一點,竟是拿了自己的腦門架著那百鍊精鋼的利刃。
如此一來,張入雲好比身處九幽之底,雖是眼見諸物清明,但敵人的蹤跡卻是一點也無,怎叫他不驚懼。說不得只好擺了個八方貓足的步法,取了守勢,好隨時戒備。
只見場上二人,因是掌上寒熱相剋,每一次相擊,都是兩道赤藍色的光華相交,可生出來卻如金花一般,一時如放了煙花,煞是好看。斗得後來,兩人越打越快,竟將這殘破不堪的大殿映得如同白晝一樣。
張入雲見了奇怪,問之,方被答那水本是給張入雲漱口用的,而那婢子的手裡盤上還有一個闊口的漱盂,卻正等著張入雲凈口用的,此刻那水卻被張入雲當涼茶喝光了,怎叫這兩個小丫頭不笑。
就見場上如二雷相擊,竟在空間顯出一個碩大無比的雷球,衝撞之下,二人的都被對方巨力擠壓的不堪人形,終於一聲炸雷過後,二人盡被氣流震飛。
再說張入雲自背後震傷,一陣痛楚之下,反倒激起自己凶性。他痛恨乾坤教害地隱娘如此,卻是最不容自己敗在乾坤教門下。此時一念只想著自己不得輸于對方的情況下,反倒情急智生,只將背後傷口略做打理。便起身如旋風一般的就地捲起。
張入雲抖手射出銀燕鏢時,也是心裏疑惑,不知能不能克制得了對方,未想卻是一舉成功。他卻不知夏超光,為完全功,在治這鏢兒時,已在其中雜了天河神沙,此時再藉著這鏢兒原質玉石金髓之利,竟被他製成了一件降魔法寶。
兩人駐地良久,虯龍子此時體內氣血翻滾,一時再也沒忍住,到底口一張,吐出了一口鮮血出來。只看的對面的尹天仇笑了出來,當下輕笑道:「早和你說了自顧不暇時,就不要再為別人著想,怎麼到了今日,你還是死性不改。當真要帶著這死性子進棺材嗎?」
那楊特使見眼前這少年竟能輕鬆接下自己的牛毛針,也是心下驚懼,但他自來驕縱慣了。一時間卻是眯著眼,細細打量起張入雲來。
但尹天仇到底也是一時梟雄,只微一變色下,已是恢復如常,瞬間只做一聲獰笑,便是翻身再上。
自此後,二人只在張入雲的室內日夜不綴的加以演練,林浮羽因有一些俗務,還要偶爾走開。但張入雲愛武成痴,自從那日起,卻是日夜不曾休息,如瘋魔了一般,竟連著六日不睡,才將這二十二解,盡行彌補繪製而出。另有三解只得了一小半,雖是為防走火入魔不能加以練習,但多少也有參照的用處,是以也並一同繪了出來。
當即之下,虯龍子竟是背負受敵,四把鋼刀如雪花般的翻舞著,轉瞬間就要同時斬到了自己身上。不但如此,敵人身後還有另外兩柄鋼刀做後備,以防有甚萬一。
那女婢領著張入雲竟是連繞了多個精緻的院落,才到的一處極華麗富貴的大廳前。而此刻的張入雲卻已是腦上沁出些冷汗來,他本只想求一飯一宿,可現在看這處所在,卻怎麼傳說中的妓院紅館差不太多,尤其那引路的婢子身上陣陣傳來的那極膩人的熏香,更是讓他惴惴不安。
那做師傅的確是為人如同其相貌一般謙恭,當下忙上前抱拳道:「果然是張入雲張師兄,我這徒弟沒大沒小的,信口胡謅,卻與張兄稱兄道弟,實在是不像話,還望張兄勿怪。」
張入雲聞得林浮羽最後半句話時,卻是身子一顫,過得良久方才字字千鈞道:「不瞞兄長,弟心裏一直有一番心愿,今日得兄赤誠,倘能一展抱負,其有不願意的道理。」說完卻是回身下拜道:「今日我與你八拜為交,也自今日起,你我聯手,且看能不能闖出一片江湖!」
正在他胡思亂想間,又聽見自己房門被人敲得輕響,略問了問,原來是林浮羽在門外相喚。當下張入雲眉頭又是一皺,心道這老道人怎麼如此麻煩,自己除妖只是平常事,但累了自己這久時間,卻是委實不快。一時又想起那三娘子在自己臨行前說的話,卻是還沒有告訴林浮羽,此時正好得當,便忙上前把門打開了。
可尹天仇在這一連串重擊之下,竟還能生出餘力,不給虯龍子絲毫喘息的機會,當下又是左足用力在地上一蹭,卻將腳底青石滑出一道深槽,跟著一陣青煙升起。再看他身形時,已是將身上腳下顛倒過來,凌空打了個筋斗,雙腳起雷霆之威,照著虯龍子當頭鋤下。
張入雲相不慣多帶這黃白之物,至后推辭不過,方攜了三十兩金子在身上。當下與浮雲子約了相會時間,便下山去了。
張入雲見浮雲子面色古怪,引得他好奇心重,不由問浮雲子究竟是何事,但老道卻始終支支吾吾說不明白。張入雲不是笨人,幾次相詢已知自己這老哥哥先時已吃過這狐女的虧,只為日後狐女可能在成道時節終有求這老道人的時候,他卻是到時候可一股腦的將面子全部討將回來。
但僅於此,也在脖梗至左肩處劃了有三寸多長的傷口,鮮血也在瞬時間便將背後衣裳染濕,且因傷口幾近脊椎要害,思來極是可慮,一陣痛疼之下,張入雲不敢遲疑,忙即閉了自己背後幾處穴道。
尹天仇見他作笑,卻是忽地寒了臉,口裡狠聲道:「殺了他!」話音一落,身邊的六句黑衣人,卻是魚貫而出,直向虯龍子沖了過去。
但尹天仇到底也不是易與之輩,一雙拳掌雖被虯龍子的拳風越壓越小,但依然能夠勉力支持。
自這一日起,林浮羽即在這祝府里忙開了,足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才將祝府里的陣法打點好,而那玉泉山上的小道觀也由林浮羽抽空擇址起建。祝家財雄勢大,此次為了感激二人救了自己的女兒,愈發盡心,只一個月的功夫那道觀便已建好,內里一應事物,更是添置齊全。
張入雲不想這鐵指套竟有這般大的名堂,心裏不由有些疑惑,但他生性恬淡,與別人的私事並無興趣打聽,只稍一思量,便自丟開。
一時又聽得尹天仇的聲音傳來道:「想不到幾年不見,你也學會偷襲了,怎麼功夫變高,卻變得不長進了?」
只是張入雲因方才不管不顧,身上到底中了三枚毒針,一時麻癢,眼前一暗,便要昏死過去。
待那道觀建好后,張入云為躲清靜,便是首先搬了進去,又過得五六日後,林浮羽才擇了黃道吉日,開壇入座主持這小小的道觀。而先一時,在祝家老爺的要求下,這道觀最後得名二雲觀,張入雲聽了有些好笑,不想無意之中,自己竟從了林浮羽,做起道士來了。
是以二人忙迎了上來,滿臉堆笑的將張入雲接了店內。張入雲卻不知道自己這一身上下由二霞連夜趕製的衣服,倒是幫了他一個小忙,無緣無故的受了別人一番禮遇。
不想二人俱是強悍無比,皆是在空中打了個筋斗,便又翻身落下,只用單手駐地,地是滿面的猙獰。看氣色,只要覷見對方不利,便還是要翻身再上以死相拼。張入雲見此已是驚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且說張入雲送傅潔羽師徒走後,便徑自回到祝府。而此時的林浮羽已然清醒,正在那裡喝粥呢,張入雲見了不禁笑了出來。
而自己雖是仗著寒潭精氣得了便宜,但這終究是藉助外力,往後二人日久功深,到底還是要分出個高下,不久之後自己一身本領勢必要被虯龍子超過。思忖之下,此時自己到底還算得利,為免留下日後心腹大患,一時間更是堅了無論如何都要將虯龍子於今日除去的心意。
當下他卻笑道:「怎麼才幾年不見,你竟留下了這般長的鬍子?我看你也別叫什麼虯龍子了,只管叫虯髯公那了!」
虯龍子見此卻是不懼,他其實並不會這等五行法術,之所以能拳生赤焰,全是憑著自己強提本命真火所至,只為了能抵擋尹天仇眼下這一煞手。且到底到他是以純陽真力做功底,此時雖是傖促應對,但與尹天仇相鬥時,卻又因手中真火犯了五行相剋的道理,竟是一絲不落下風。
惜霞與措霞也隨著張入雲一同入得室內,當下見張入雲幾次也沒能從老道人的懷裡把那黃帛給抽將出來,再又見他那一枕頭的口水,只覺滑稽,卻是止不住的發笑。
哪知門外的二婢卻早已守候多時,一見張入雲醒了,竟忙端來了醒酒湯。張入雲一時不好意思,正欲推辭,卻見二人眼圈都是紅的,知兩人俱是守候了一夜,不便拂其心意,只得趁勢略漱了漱口,當下不免說了句:慚愧慚愧,有勞二位姐姐的客套話。
那藍衣人,張入雲倒是不放在心上,只是刀風正對著的六七丈外,卻正站著一開始為自己迎賓送飯的那名婢女,若不見機閃開,定得要當場身首異處。
過了半日,才從其口中輕輕吐出了幾個字。
好在敵人也似是為施展這隱身術,甚為勉強,總是過得一會兒才能偷襲。如此之下,二人反成了僵持之勢,只是張入雲相形之下,更顯劣勢罷了。
當下他忙拉了張入雲入內,一邊又對他說道:「不過大哥來的也巧,你要的那鏢,我也就是昨天才打好,只是有一件事,還要向張大哥相請,只望大哥不要推辭才好!」
張入云為避二人鋒芒,此時人已身處遠處,可在二人這傾力的一擊之下,仍是只覺眼前一陣金光燦爛,跟著就是胸口一窒,當下就覺大殿內的空氣好似被二人這一擊盡行吸去一樣。跟著就覺大地震動,衝天而起的激流,竟差點將自己掀翻。待風雲散去,卻見場上亂斗的二人,都已是口吐鮮血分坐在大殿一角。
張入雲起先便將那芥子大小的黑丸放在鼻下聞了聞,沒想到卻是一股子琉璜味,不像是能吃的東西。再將那粉色的玻璃瓶打開,就見內里緊接著就是一縷粉色煙霧升起。張入雲見此心裏一跳,趕緊將那瓶塞塞了回去。他雖不知這瓶內里裝的是什麼,但一時間腦子裡靈光乍顯,卻已知道是件害人的東西。
果然才等那侍女退出大堂,那藍衣人好似不耐,竟將扣在二大漢頭皮上的雙手一緊,當時只聽得兩聲悶哼,只見那般高大雄狀的黑大漢,竟被他一把捏碎了天靈蓋,頃刻間紅白色的腦漿奔涌而出,卻是流的遍地皆是。
張入雲一下的玉泉山,瞧准了方向,便只揀那冷僻的道路疾行。他久日不曾行路,此時再無牽挂放量飛奔,卻是痛快。此時的他內力大佳,又因是地方偏僻,竟連著讓他飛奔了一日的功夫,待到了晚間,因錯過宿頭,張入雲便乾脆在林中歇息了一晚。
那傅潔羽在一旁介紹道:「小弟與張兄有幸相見,也是有緣,恰是前番有高人命我鑄打兵器,還留有一些余鐵,正好為兄打造這十二枚銀枚。」一時拿起其中一枚銀鏢道:「此鐵是采自崑崙奇石中的金髓,卻是不同一般,兄有這十二枚實是如虎添翼。」
虯龍子二人相鬥良久,尹天仇漸漸不敵,當下二人拳掌相交,卻忽見他竟吐了口鮮血出來,一時間尹天仇好似受了內傷,力道也弱了下去,再不能與虯龍子力拚,而改了前勢一味和他游斗。
當下忽見尹天仇對著仍在樓上觀望的華服青年道:「楊特使遠來,不想卻遇上今日這樁事,卑職甚感惶恐,慚愧!慚愧!」
恰巧昨日二人喝得爛醉一般,席間祝氏父子帶了祝家二小姐前來探望,卻是被那二小姐祝玉柔趁便拜在了門下。那時的林浮羽正在志得意滿,除了懷裡的黃帛,再無大事,聞言卻是滿口答應。
當下他只得潛行慢步,仍照前時不一般,在張入雲身後移動,卻不敢進入對方目力視野之內。如此一來,反倒中了張入雲的心意。
未想虯龍子自奪了這雙刀后,卻並未將刀刃自二人手裡抽出,反倒是一股真氣之下,將二人兩隻手牢牢的黏住,跟著手下再一緊,二人即已如遭電擊一般,身子麻木,好似傀儡一般的攏在了一處,將身後二人的鋼刀擋住。
那藍衣漢見他遲疑,卻是挑撥他道:「怎麼?你不是素來驕橫慣了的嗎?怎麼也有今日猶豫的時候?」
張入雲見他說話時,好似滿懷心事一般,連那白凈的面孔上都隱隱有了些愁容。好在傅潔羽只一會兒功夫便已恢復如常,當下想起張入雲此來的目的,卻是忙讓徒弟將為張入雲鑄打的金燕鏢取了出來。
待張入雲運動最後一筆將那圖解繪好后,終是心氣一松,當即便是癱倒在了座椅上,勉強掙回床上時,卻是一頭栽倒,隨即已是鼾聲大作。
再說另一人,見此卻是一陣緊張,忙將手扶在了自己那柄大刀的刀柄上。藍衣漢見了,卻笑道:「我知道心裏還有一些不服氣,即有本事,只管使將出來。即便取了你的性命,且讓你也死的服氣些。」說完大袖一擺,全然等著對方來犯的意思。
思來想去,尹天仇雖還有些疑慮,但此刻也顧不得了,當下口一張便即吐出一團青光,潑刺刺的就向著張入雲身前繞去。
張入雲一路相送直到鄂州城外,一時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卻未料到,今日只才師徒二人見面,卻又隨即作別,心下甚是無趣。只是他還不知道,這師徒二人卻正是為自己那套鐵指套才急著要搬家的。
可對方看來也只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盡能得這樣的本事,安能讓他不羡,且尹天仇又無有習得白陽圖解這樣的內功,安又讓得張入雲不驚,算來對方就是資質根骨高過自己,但所花費的苦功也更要得在自己之上才行。
一時林浮羽清了清嗓子才道:「按說祝翁乃是大富大貴之家,並不懼怕這些妖力淺薄的小小狐妖,只怪得去年上,尊女婿在安徽府內收受賄賂,又連著更改了本已中榜的兩位舉子的名額,被人暗中參了一本,已被當今聖上勾了金冊,削了祝翁的貴氣,且不日之下,撤職查辦的旨意就要下來。那狐妖因見尊府失了神明保佑,卻才敢如此大胆。」
夏超光知他為人謙和,見此也就放言直說了,只聽他道:「實在不好意思,那日我見了大哥的那對鋼指套,一直留在心上,三日後家師回來,我一時技癢熬不住,便將大哥的指套對家師說了,未想家師也是非常有興趣,正好這兩日家師還在,大哥你今日又來了,不知道方不方便也給我師傅看一看?」
張入雲只是個過路客,不欲在此多事,雖覺那年青人功力奇高,但也沒有興趣為了見識此人,而在此間逗留,一時間只為肚子還沒有吃飽,卻是重又喚飯,那先時服侍他的女婢,此時方知他是個真有肚量的,便乾脆裝了一盆飯來給他。
再說那玉泉山卻真的是洞天府地,雖不能與峨嵋山上相比,但也亦然是靈氣逼人。張入雲在此山間修鍊,竟是再無煩惱,耳目清靈,往往十數日下來修鍊的進境,竟比往日數月還要來的強些。
虯龍子聽了卻是一笑道:「若論心狠如何能比得了你,我這一手也是師法於你而已,至於肋骨嗎?怕是斷了有三四根吧。」
偏那八人里還有兩名女子,也和一眾男子做同一裝束,行動矯捷,身量也足,個頭竟不在其餘男子之下,且又是緊身裝束,一身的玲瓏剔透的身材盡展無疑,仔細望去竟是面容姣好,但卻面色極冷,只在那裡寒著一張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