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入雲本想為沈綺霞出口氣,就是萬一不敵對方,也可趁此機會將她接回二雲觀。這兩年來自己門下靈龍女與浮雲子大弟子祝玉柔甚為親近,就便是自此後於二雲觀中修行也未嘗不可。但讓張入雲沒有想到的是,沈綺霞好似洞悉了自己所有的安排,出口便是語帶雙關,將自己一點心思全部拒絕。自己這位師姐從來都是不怒自威,一時少年人心上忐忑,實覺自己行動太過魯莽了。
果然張入雲問道:「小弟只是想知道到底什麼人與師姐結怨,竟還將師姐打傷?」
當下兩人嬉笑過後,就見谷仙子迸指自頭上取下了只鳳釵,抖手便將鳳釵上三根長翎甩出,正打在海面上三彎月鏡的倒影,不知何故那空中的月光鏡便被牢牢的釘在當空。阮香竹眼見不利待將寶鏡收回,卻哪裡能動得了分毫。於是眼睜睜見著少年又指動彩雲將寶鏡攝走,再次放進自己藥箱內。
「張師弟不用這樣,真要是到了大難臨頭,我又怎會在此坐以待斃!只是阮香竹真若是上門欺到我峨嵋門下如此地步,那也不是由著她性子便能輕易了解的。」話音落地,平日里一脈溫柔的峨嵋女弟子,一張粉臉也當時暗了下來,張入雲從未見沈綺霞發過怒,可不知怎地總覺得對方身上氣息好似鋼針一般的刺了出來,綿綿密密,就是身經百戰如自己也不由地打了個寒戰。
「咦!怎會有這等事!」張入雲不禁疑聲道。
原來張入雲初到沙舟島時見島上陣形嚴峻,便已覺得好些不對,今聞得沈綺霞與阮香竹本有一月角斗之約,可先前自己師姐卻隻字未提,知道對方是不想自己惹這趟渾水,此是沈綺霞愛惜自己的原因。他是少年心性即得佳人照拂哪能視而不見,何況他又總覺自己多有對不住沈綺霞的地方,上來就存了心,想提對方分憂,是以一出手就沒能容情,不料阮香竹金拐威力確實非凡,自己累力擊出的神力竟被對方輕巧攔下,果然是個強敵,到此張入雲倒不得不留了心,提起所有精神應付。當下就見他左掌運力,立時掌中八枚剩餘的水晶刀又是依次變了銀色,右手並二指取過一枚抵在掌下,安心一副再擊的意思。
過三江這邊話落,卻瞥見眼前少年臉上閃過一絲怒火,一時間殺氣深重倒把道人嚇了一大跳,忙問張入雲是否與阮香竹有什麼過節,他受得對方這大苦處,自是盼阮香竹的敵人越多越好。
未想沈綺霞聽了這番話,眉頭反而籠的愈加深了,直過了半晌方開口嘆息道:「其實你也是處處讓人猜摸不透的啊!」說話間扭身又往竹室中走去。
張入雲見沈綺霞臉色間時怒時憂,心下止不住的生起一絲愧疚,她本是如空谷幽蘭般的氣質,此刻添了這般心情,更是澆打的少女一身氣質絕俗,周身如晃了明玉一色的流動。氣苦之際,蹙皺了秀眉,咬紅了檀口,直看的少年人一陣心堵,周身一個激令,險些胸膛里的心都為之酥麻了。待醒覺后,見自己還在呆立當場,佳人早進了竹室。這才忙道該死,連忙也步進了室內。
正在佳人心慌意亂時分,忽聽得身邊傳來一聲嘆息,就見張入雲正倚門而立舉目望著天邊夕陽,過的半晌方回頭笑與沈綺霞道:「呵呵,想不到這島上傍晚竟是如此寧靜,就連海風也聽不到一些。這般安靜倒似是當年我在酒泉鎮養傷時一樣,只不過這一次卻換了是師姐你受傷了!」
而沈綺霞也沒料到張入雲指尖竟有這般功夫,也不由驚訝道:「張師弟,你這是什麼功夫?卻有這般威力?」
沈綺霞不知為何故,只覺眼前的安靜讓她好生尷尬,未過片刻功夫,佳人竟是漲紅了一張臉,額角間也蒙了一層細汗,嬌弱的胸膛也是起伏不定,就好似正在與人惡鬥一般。
臨行前張入雲見道人臉色猶豫不定,好些古怪,欲待相問,卻又不好意思張口,想想也覺無謂,一笑間正待拔地而起。誰想過三江終於開口道:「少俠留步,道人我剛才有些私心,倒叫恩人見笑了!」
不想張入雲聞聲非但不驚訝,反還笑道:「有這樣的事嗎?我先前還只以為過三江恨她才將這妖婦說的這般毒辣,現在就連沈師姐也是這般說她,看來這姓阮的婦人還真是不可救藥呢!」說話間又將懷中收取的十二枚水晶刀片取出,放在夕陽下仔細分辨,最後挑出其中最晶瑩的九片復又收了,卻將剩餘的三片留在手上,分左右手牢牢的鉗住。
艷娘見浮雲子表情誇張,不由也是一樂,只笑道:「騰姐姐倚仗的天地間的奇術,雖論不上是你什麼道家的金身,但論理也不差不了許多了!至於地府幽冥的拘束,哼,《冥王錄》豈是白練的嗎?只恨總為得了長生不免遭上天顧忌,百年雷劫,日後三災還是少不了的!」
張入云為沈綺霞幾番說的慎重,不由問道:「難道這阮香竹真有這般厲害嗎?」
至於你說騰娘子一虛弱不能憑依的陰魂怎能有方才那般法力,那是你將她看與你一般的不濟事,騰姐姐天賦異稟,生來就得分身大法,她前幾年地底修行一縷精魂更是凝鍊,今番她也得了《冥王錄》一身道法更加可觀。觀且她肉身尚在,《天書》上好些法術她也能夠修行,如此幾番造化才能有現在這般威力,你看似只是一縷幽魂,其實那已是她幾近身外化身的法力,今日這般危險也是她事前預先參透,告與我這般布置的。若是我猜的不錯再過不得十數年功夫騰姐姐這樁神功便當能有所成就,你是玄門正宗門下,化身大法的威力,該不必我多說了吧!」
說著便走近阮香竹身前,伸手將其定珠取了送與沈綺霞手裡,見對方不要,又安慰她道:「余仙子門下只是散仙一流,縱巧得了這定珠也不能發揮最大威力,你又是佛道雙修有了這珠子做護身法寶正是相宜。雖說早了二十年,但照我看也將就的過,這寶物法力至大,單護身便是再大的魔頭也能抵禦,你日後還有遭遇有此一物正堪大用。可笑阮香竹有此珠本可立於不敗之地,卻偏偏妄起害人心思反遭自己妖法反噬,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眼前這般下場卻怪不得旁人了。」
他這裏一番心思作聲作勢,卻把一旁沈綺霞嚇了一跳,心上關切忙問道:「張師弟,你這是怎麼了?」
正在張入雲欲開口相詢,卻聽得佳人已先笑道:「我也是一時糊塗,倒忘了你生就一雙過人慧眼!我只是一時鍊氣有些岔了,所以才受了點內傷,張師弟不用放在心上!」
谷仙子在將劍光提縱的剎那便已後悔,此刻見夫君為自己善後救下阮香竹,心中連稱僥倖,又見他收縱毒火怕害了海中的水族,連忙也指動劍光將綠火托走容丈夫將毒火盡數收斂。誰知少年人玉葫蘆法力有限,只受得一半毒火便已被灌滿了。正在他心焦時分,妻子卻突然想起沈綺霞的相思環,如此三人合力才將阮香竹施放的妖火盡都收拾乾淨,待眾人收了法術俱累得滿臉大汗,看著對方狼狽,不由都笑出了聲來。
此明是有人在這裏暗下禁制的跡象,見此張入雲已知道這裏早來有人,只是看情形其人來這島上時間還不長,為探明寶物在此,許是還未攜走的緣故所以才設了這一座禁止與此處。張入雲見了眉頭微皺,可到底先來為先,自己不好再逗留此處,想著天色還未見晚,忙欲再上雲頭選一處福地。誰知他這裏才剛起身,耳加竟隱約聽到有人呼救的聲音,如此少年人倒不由不停住了腳步,稍一分辨,其聲正是來自禁止另一面,且好似頃盡了全力,只呼喚了兩次便再無動靜。
待沈綺霞將瓊瑤果盡都吃了,張入雲這才將先前救過三江一事相告,談話中提及對方是被阮香竹所害時,雙眼晃動,仔細觀察佳人臉色是否有異。
張入雲本不是個好獵奇的主,聽得道人如此言語雖覺不妥,卻終是沒有回頭,舉著金燕鏢用心割那蠶絲,未想雖是比之前得力了些,卻一次只能割斷有限的几絲而已,那纏在道人身上的蠶絲少說也有近百道,一時間少年人累得指頭髮酸,卻仍自割之不盡。耳聞的身後婦人聲越來越近,張入雲知道自己少了仙兵寶刃斷是來不及了,為防敵人偷襲,乾脆轉了身來手握數枚銀鏢先做應對。
「若是實在不成,先離了這裏就是,沈師姐若是不願去二雲觀,也可與坐望峰紫祥天母女為伴,要是師姐兩般都不願意,那就由師弟相陪一直找到師姐合宜的洞府再說!」
為沈綺霞並沒有過分怪責自己,反倒讓張入雲有些慌恐,忙開口問道:「不知師姐領我去何處?」
就在阮香竹自以為得計,眼看便要破了島上金水陣時刻,忽得心頭一點警訊,忙掉轉目光下望,就見張入雲已是一身水濕用混天綾將自己攝妖珠托出海面,銀光萬丈,直嚇得魚人們放出如嬰兒的哭聲。當下阮香竹見勢不好,心中焦急,忙暫放雷火,並指便欲將寶珠召回,可一旁沈綺霞早就算定多時,相思環二渡飛出,只在空中一耀便將阮香竹心愛法寶攝妖珠收去。那水面魚人們見去了禁制,其聲歡躍一個猛子便扎入海底不見,為防二次再被寶珠拘來,紛紛沒命似的望遠海外游去,轉瞬間就走了個無影無蹤。
未想張入雲怒色僅只一瞬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反與過三江道:「事已至此,不知道爺以後有何打算?」
果然不過片刻功夫將阮香竹打的惱了,當下拼著手中金拐硬接了張入雲一記指風,自己卻又從背囊中取出一粒金珠,只一祭起便放得三丈毫光,將她本人護住。同時罵道:「無知的小牲畜,你即這般喜歡笑,我且讓你笑個夠!只是稍時卻有你哭的時候!」說著便又拋住三枚金光閃閃的圓鏡,一樣的躍在空中,當下聯成一氣,取得剛剛初生的月光,鏡身一晃便將月白色的銀雷如冰雹一樣的打了下來。至於張入雲手指點動的白虹,但一撞在她護身光球上便被金壁解走,當下就見銀虹迸走,卻是再不起一些功效。
少女笑道:「看你這般張惶的模樣便知道被我說中了,不過你也不必這般聲氣,倒像是很怕我的樣子!」說到這裏沈綺霞忽的皺了眉問道:「張師弟,你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挺怕我的?」秀眉深皺,花容好似籠一層煙霧,亦真亦幻滿臉都是苦色。
沈綺霞見他走了,忽想起話要問他,可見對方已是轉了身,便只得住了口,何況張入雲也是個心思細巧的,若多言語只會被他瞧出破綻,還是等過兩日再將他勸走為好,想到這裏時,女子也實在有些睏乏了,肩頭靈藥正在發動功效,為求全功,沈綺霞忙也進了內室行功化煉藥力。
張入雲聞聲笑道:「怎麼會,沈師姐說的很是,確是入雲一時狂妄了,呵呵,就只怕這毛病多時還不能改好!」沈綺霞見他痞懶也是無可奈何,只得莞爾一笑,卻不料少年再度開口道:「只是還有一事,卻需師姐告訴小弟!」
張入雲本想說對方料錯了,可再見女子這般愁容,心中撼動,再不敢妄言搪塞,當時整容肅聲道:「師姐料的倒准,怕是真有一點。不過小弟絕沒有討厭師姐的意思,有的只是尊敬而已!」
沈綺霞見狀笑道:「怕是你腦子裡又在想些什麼糊塗心思了吧!」不想她一句無心卻把個張入雲當時愣住臉色一片惶張,以沈綺霞之伶俐怎能看不出對方心事,當下也自愣在一旁。
「我問的你不是這些,我是想問這女人即是殘疾,便該拄了拐杖,就不知她那鐵拐有什麼異樣?」張入雲急問道。
沈綺霞笑道:「多勞你費心了!只是我與你初見時分便已近避谷,這多年下來更是不沾煙火食,平日里至多吃幾個果子,哪有什麼需要的,你我修道人家,當以內進為主,只靠一些外物滋養終不是長久之計!」
張入雲自嘲道:「也許正為如此,所以小弟到今日還是苦自修行,參不透貪惡嗔痴呢?」
張入雲倒沒留意到對方臉上變幻,只為一路上都留意這離了水的瓊瑤樹是否會枯死,一待到了沈綺霞面前即笑道:「師姐說的是,正是有些事耽擱了。只是先請師姐將這果樹尋水潭移植,其間事體過會再說!就不知師姐傷口恢復的如何,已能隨意行動了嗎?」
不想老道人聞言卻把首連搖道:「這個只是你一個人的心思,我看騰娘子心傲,定不會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做個自由自在的散仙興許真和她為人心性,若為破三災成了金仙。呵,只怕這位騰娘子萬不能受其約束。不過這總是好事一樁,還是早該讓入雲知道才好,以那小子的性子,若知道騰娘子不久可得長生,指不知該有多高興呢!」
不說沈綺霞這面心上煩惱,一旁張入雲卻早看出她才敢服了奇葯,應當盡數調氣蘊化,當時反提醒對方快些回島靜養。沈綺霞得他提醒這才迴轉島上竹室中靜修,一時只行了七日坐功方將藥力化盡。待少女起身時,只覺一身功力竟比前番還要深厚些,所謂因禍得福怕也就是這一般了,只是當她步出屋外,卻見張入雲正一身水濕的剛剛鑽出靜池水面,不由搖首笑了出來,同時卻又想起心中煩惱事,臉色一時又黯了好些。
沈綺霞未料到那不起眼的粉末竟有奇效,只一及身便是透體的清涼,她多日受這一拐之苦,若不是她相慣隱忍的性子,今日便是從床上爬起來也不能夠。當時心神一松,不由問道:「這是什麼靈藥?竟然這般有效?」
可就如此一般阮香竹仍是大驚失色,只在張入雲驚虹飛來,自己周身便如泰山壓頂,從未失風的定珠也黯淡了一番。幸是佛門法寶,威力廣大,任張入雲先天元氣如何強橫也不能進一步,這才讓她稍鬆了一口氣。之後再看敵人面色已是漲的通紅,知道張入雲此般本事還未煉成,這才放手將刀光施動,阮香竹確實有真本領,當下三般法寶祭出仍被她操動的沒有一絲缺漏。且她身有定珠護體,到底是個有勝無敗的局面,盡可在慧光護身之下放手施為。
張入雲一身儘是技擊拚鬥的本事,哪能知對方操縱的是何般妖法仙術,眼見足下海水變化,心上憂慮,彈指一道白虹便向阮香竹射去。
好在沈綺霞及時發覺自己身上殺氣,心中一驚,連忙將身上氣息隱去,重又換回尋常神色。只是心上任有些不安,便又舉手指點沙盤上為張入雲又將陣圖隱秘詳解了一邊。可一待佳人止了口,卻發覺房間頓時變的異乎尋常的安靜。少女有心想說些什麼,可搜腸刮肚幾番竟覺連一字也難言,那沙舟島本來就靜,此時又是日落時分,島外海風息止,百鳥歸林,越發的顯得寂靜無聲,就連空氣也如同凝固了一般,時間彷彿也在此一刻靜止不動。
少年人神目無虛,轉眼過處,尋覓了半個時辰這才辨明了方向往南方五百裏海外飛去。他卻不知沈綺霞因也授了青鬼血與他一般的憑慧目視寶,今日行舉只差不多和少女當日一樣。只是如今換了個怨氣在胸的張入雲,少不得卻不能似沈綺霞當日那般容易應付了!
就在張入雲猶豫之際,被阮香竹雷火澆打的金水陣卻陡然間金光大漲,生生將護光外雷火逼退了十余丈,阮香竹見了一驚,隨即醒悟即時又張口大笑起來。而遠處張入雲也同時明了島內變化,心頭一個激氣,當下便是怪嘯一聲化了青虹向妖獸中為首的鮐蛟殺去,欲先殺一個示威。可他這邊廂才剛起身,身後便傳來一聲嬌喝道:「張師弟且勿下殺手,這些魚人也是為情勢逼迫,殺了它們只是徒造殺虐而已!」話音剛落便見沈綺霞已是晃身出了法陣外,嬌軀一振已是到了少年人面前,只是臉色蒼白比之先時臉色更加萎頓。
張入雲聞言一愣,只當對方還有些害羞,意圖自己將傷葯留下自療。少年人為此少不得搖首苦笑,他這靈藥來的不易,多糟蹋一些都是罪過,只是眼前沈綺霞拒絕,自己怎又能相強,猶豫之際便待將玉瓶留下,轉身退出室外。不想沈綺霞已伸手完好的右臂,探手伸至左肩胛以下,玉指扣動竟將自己那般華美,玉煙羅制就的外服連同內衣抓破,正露出內里一條如火一般的杖影了。
被沈綺霞逼的無法,張入雲只得照實說道:「倒不是師姐有甚地方可怕,只是入雲自己作怪,覺得師姐事事人強,無論心智武功為人都強過入雲好些。師姐的一舉一動也都有道理,平日里為人心思又叫小弟看不出個通透,所以有些不敢親近。實際這些都是小弟自己作祟,算來也就是一些劣性俗人的自和*圖*書卑心腸而已,為此倒讓師姐受累,實在叫入雲羞愧無地!」
張入雲見道人說的粗卑,倒有些不好意思,只訕笑道:「勞道爺上心,雖是好些氣浮,但在下倒還能守得住!」
道人姓霍,名三江,因是平日好個四野閒遊,同道中人送了他一個「過三江」的綽號,至於原名原姓倒極少提起了。過三江因是巫山教下道法並不精純,又是師門凋零一身本領更是有限。過三江的心性和浮雲子有些相類,雖是本領不濟但仗著自己師門飛遁本領卻是整日的東遊西盪,妄想奪天材地寶,或是尋到前輩仙人遺迹好一朝發跡。
但聽那鮐蛟一聲噪耳如鐵器來回撕扯的囂鳴,合海的妖獸便同向張入雲襲來,那鮐蛟故是排開水浪踏在浪頭張開血盆大口向著少年人撲來,便是那些人魚也紛紛口吐水箭擊向張入雲,當下被他用流星指晃出的盾光擋下,卻發生金石相擊的聲響,端地是力道猛惡不容小視。
張入雲一見阮香竹雷光出手,自己一面也是將彈指神通運出,可自己一點玄功,到底不能如對方采煉日月精華合著本命神火的葵光雷相提並論,銀光雖也驚人但在投入雷光中后也是一閃即沒,並沒見得多少功效。當時見自己火鴉勢弱,少年不免有些心焦,當時回首與沈綺霞笑道:「不想這妖婦倒真有些本事!大乙神雷我可不會,沈師姐可會?不知能不能抵擋的下?」
張入雲不想綾身上火鴉這般得力,先時還卷席著長綾以助威勢,稍頃便已收了混天綾,與沈綺霞一道在旁觀三靈爭鬥。
道人見他開口,忙點頭道:「是我!是我!勞煩少俠趕緊將我放下來,我已被在這樹上弔掛了兩天兩夜,少俠再來遲些,我這條小命定得是不保了!」
阮香竹見對方竟有自己心愛法寶反制自己,直氣的她七竅生煙,她這朵冰蓮本是心血相就的寶物,當時背下默運玄功意圖將剩餘的水晶刀收回,可卻沒有一點消息,仍就被眼前少年牢牢的把在手裡。且對方眼底帶笑,似是查覺自己心意有心譏笑自己。為這冰蓮是與自己氣血相連,方才被張入雲毀了一枚水晶刀,心頭便是一片煩燥,如今對方還拿這刀刃來對付自己,顯是知道自己這一短處。眼見得敵人如此狡詐,更是將個阮香竹氣得兩眼發黑,一口白牙咬的吱吱作響。
可少年卻瞧著一面大放銀雷的阮香竹很有些不服氣,當時道:「我看還是再又小弟上前試她一試,且看近了這婦人身前有沒有法子可想!」
沈綺霞低頭想了想,終是打定主意道:「如今看來也沒有什麼辦法,即鬥不過她,我又不願意離開這沙舟島,也就只得請人來幫忙了。」
果然女子點頭道:「你料的不錯,這飛針也非得如習煉劍術一般,不到功夫不能運用呢!」
張入雲不想沈綺霞不但未來迎門,反招他入室,這卻不似對方的舉止,當下心生疑惑,只道了聲「討擾。」便推開了門戶。未想竹室中倒比他想像的還要陰暗些,張眼環顧,就見女子正坐落在竹廳一角,聽著她呼吸頓促,倒象是才敢奔忙了一番似的。張入雲生就夜眼,雖則室內昏暗,也擋不得他過人目力,當下略將沈綺霞面色打望,眉頭不由一皺。
不料張入雲已是冷聲道:「哪有這般便宜事!對方明知師姐未配得兵刃,卻還劍拐相加,如此惡氣怎說也得討要回來!」言罷再又怒道:「可恨我這兩年行走都未能尋訪到一口好劍,寶劍未得,倒讓師姐先受了傷。」張入雲一直為沈綺霞將紫炎劍交與峨嵋視作自己的不是,兩年來確是有意為其尋一口好劍,要說自己當日也得了好些上乘兵刃,可都為機緣巧合贈了人,如今反累得沈綺霞手無寸鐵,心中又恨又惱,卻是責怪自己比責怪傷人者還要多些。
誰想那白絲看似細嫩,卻竟是堅韌無比,仍是張入雲一雙鐵掌竟是怎麼也扯不爛,正欲待取一柄金燕鏢將那白絲割斷時,卻忽聽得樹頭竟又傳來一聲柔媚入骨的嬌吁聲。那聲音好不辣耳,但一傳入少年耳中便如化了活物一般順著耳道直鑽張入雲腦海心尖,縱是多年玄功深造,聞聲也不由的周身抖了一抖。
谷仙子道:「這自然不用,不過單便宜了外人我又實在不願意!」說著便將那蓮蓬中最晶瑩的一粒蓮子摘了下來。攤在手上,屏氣運玄功一吹,身旁張入雲二人只覺合身一陣春風,拂人的通身暖洋洋的,再當眼看時,就見女子手中的蓮子已是便成一株不過一尺高的玉蓮花,當下送至沈綺霞身前道:「吃了它吧,這是銷香蓮藥力最深的玉蓮子所化,又被我催熟,藥效怕比剩餘的一株蓮篷還高些!看你氣色顯是精元連番收了虧損,正該服了這靈根補充元氣。」
張入雲則穆色道:「師姐不必瞞我,我如今也算是修行中人,這修道人家精血重不重要怎能不知,就算你身體未受多少傷損,但如此這一舉,總是將幾年辛苦白費了。都怪小弟魯莽,惹了事卻將師姐陪著受罪!」
聞言張入雲笑道:「哪過的十數日後,她若是不走,總要決一死戰,小弟可沒耐性陪她這許久,且先會會她再說!」說時已起了身。沈綺霞見了也要隨同前往,卻被他攔了道:「師姐劍拐兩處傷痕還未痊癒,又才剛失了好些精血,此一戰還是由小弟先接下,就牢師姐在此稍候片刻吧!」
「哪有的事?是小弟魯莽,遇事考慮的不周全,只想著自己快意卻將煩心事都留給師姐,實在是小弟的不是!」
果然沈綺霞設置的金水陣奧妙非常,紅雲只一到得近前,便被金光擋在陣外,那雲中人物氣急敗壞,還未見得人影,便已是祭起幾枚神雷擊下,直打得護島法陣金光迸顯,卻終是毫無進展。
張入雲聞言點了點頭,只就口答道:「這算什麼,當日小弟卧病在床也勞師姐相助,大家一進同門這些都是該當的。沈師姐既然要靜養,還請趕快回房歇息,入雲明日再來請教師姐!」說著便倒退出門。
張入雲一時取了那水晶蓮花,放在掌中冷聲笑道:「雖說是件歹毒的兵刃,但此時看來倒也別緻!」說著便將蓮花收攏做了一花苞欲放入自己皮囊內。張入雲憑著一雙神目在先時早看出水中藏有刀刃,觸水是手指上又套了流星指環,故未中埋伏,何況他還藏了另一副心思安心想要收了這套刀具。
沈綺霞覷空上前說道:「阮前輩,今日形勢來看,你我只合戰個平手,若能就此罷手於你我豈不是好。」說著便將攝妖珠取出欲拋還給對方,止了爭鬥。
阮香竹罵道:「你這奸人好狡猾的一張口,你以為我不知是你破了我冰蓮……」話音未落,卻聽見耳旁一聲脆響,同是心房一震,待她臨神細看時,就見沈綺霞身邊少年手中正多了幾枚水晶刀,其中已有一柄被毀作了兩截。見心愛寶物一再被敵人損毀,阮香竹怒不可遏,嬌喝一聲便撲了過來。
見對方定要問個明白,少年只得答道:「師姐即真的想知道,小弟說了又何防,此時兩年前段驚霆教我的秘方,他當日曾用高僧的舍利子研成粉末救了我一身火傷。小弟一年前行游江南一代,夜遇一夥盜墓賊,其中就有數粒舍利子,我將一干宵小略作懲罰,其餘財物還了原主,未想這舍利子竟是寺中僧人伙帶著盜出來的。我想著還了回去終究還有招人下手的一天,倒不如留在身邊用來救人的好,想來高僧有知也是極願意的!」
道人大喜:「那敢情好,你即不收這些蠶娘的誘惑就不用怕她了,這些妖精沒甚其他法力,只是擅長媚惑人,你即不中她的道兒,她也不敢隨意放蠶絲擒你。還請你先把她們逐走,再放下我,免得趁你不備從背後偷襲你我!」
「多謝道爺出言相告!只是不知你怎會被倒吊在這裏,方才呼救的可是道爺您嗎?」
張入雲見自己彈指神通無功,敵人銀雷又已殺到,自忖自己指力再怎麼強橫迅捷也絕接不下這漫天的雷光,眼中看著神雷落來也是一陣心驚。他倒也乖滑,見力不能勝,連忙怪嘯一聲,已攜了沈綺霞避過一旁。回首望去,就見無數神雷撞在島上金水陣的護壁上,立時金光銀雷相交,滿眼一片燦爛。耳邊雷聲陣陣,夾帶著雷動過後的狂風熱浪,險些將二人才剛立定的身體掀翻。至此少年人才知對方手底法寶當真厲害,不由吐了吐舌頭沖沈綺霞道:「師姐說的當真不錯,沒料到這姓阮的女人手底下真有這多寶物!」
過三江臉色也有些尷尬道:「不是這話,不瞞恩人,這是個什麼物事我自己也不知道,不過總該是件稀罕物就是了,此物是我少年時節由山間行游時遇山蛟作亂,後背天雷擊死從蛟屍中發現的。揣在身邊三十年用盡了辦法也沒打開這玉棒,顯是我沒福不能取用,而且此物又太過細小不像是男子能用的上的東西,如今蒙少俠救命之恩,並還贈我這多瓊瑤果,我霍三江要是不出些心意,怕是日後覺也睡不穩當了!就怕少俠嫌此微物不堪,不看在眼裡。」
張入雲聞聲笑著點了點頭,腳步卻不停留,待走近前,竟不顧對方提醒伸手便去摘那寶樹,果然如過三江所料,張入雲手指一觸的泉水,水下便隱隱泛了一層微瀾,待他整隻手掌伸入水中,陡然間水面便炸起一束水花。
耳聞沈綺霞語聲甚急,知對方實是關心自己,少年人更是羞愧無地,連忙遮掩道:「沒什麼!」他心裏有鬼,說話時竟顫了聲,額頭上也見了汗水。
沈綺霞聞言笑道:「你也太把這仙草靈根瞧的小了,這瓊瑤果此時雖已成熟,但今日離十五滿月還有三日,至時等這玉樹受了月華才剛有靈異,早三日取用到底有些浪費!合煉丹藥的話也受了三分功效!」
阮香竹見敵人回返金水陣內再不外出,心下恨擊,將個月光鏡與兩尾火龍一同祭出,繞著小島數周,用神雷與火龍同時攻打法陣,當時催逼的久了,將個沙舟打的如同火爐一般焰火燦爛。
如此變故將一旁沈綺霞也嚇了個花容失色,阮香竹同門眾多餘仙子又最是護短,若是張入雲方才一擊取了其姓名,當真是闖下天大的禍事。此刻見對方只是受傷心裏才得一松,可到底有些怪張入雲手狠,欲待開口責備,可對方火葫蘆中的毒火也隨即撲來。沈綺霞知對方身上法寶威力奧妙無窮,當下也顧不得與張入雲分辯,提其他肩膀駕空就走。
不想張入雲倒並不顯什麼惱色,只是輕輕將她扶穩于座椅上,邊從行囊掏出一隻玉瓶,只說道:「即是師姐的峨嵋靈藥都濟不得事,且看看小弟這葯能不能有效,只是療傷之際少不得勞動師姐將衣襟鬆懈多少有些不雅相,還請師姐不要見怪!」
再說張入雲二人自回返島上竹屋后,但聽得空中雷聲震耳欲聾,無止無休連過了三日也不見個止歇,島上本自一片蔥鬱,卻被雷光烈火炙烤的枯焦之死,看的沈綺霞好不心痛。好在那靜池確是地藏靈泉,任是島上溫度如何上升,池邊一方地界仍舊是一片翠綠,兩人時常在池邊駐身休息,倒好消得不少清涼。先時張入雲與沈綺霞交待的匆忙,並未及將過三江交於自己的玉棒取出與對方展示,此時正好得空,便將寶物取出,指望對方能看出到底是一件什麼法寶。
沈綺霞不比張入雲,見果樹上仍掛了水珠只是水底寶物,忙上前接過將瓊瑤樹于靜池內向陽的一處水面移植了。張入雲見她事事做的妥當,直比自己強的百倍,又見玉樹上碩果累累,笑道:「這瓊瑤果已是熟透了的,師姐又為避谷不動人間煙火,就便嘗幾個也好!」
聞沈綺霞又再怪責,少年人連忙告罪道:「絕無此事,師弟實是做的不對,正在認真悔改呢!」
沈綺霞在一旁看的多時,自忖沒有一樣寶物可破得對方這件護身奇寶,又見張入云為自己二次施血護陣,心中激憤也盡了全力,心中憐惜對方這般不顧損耗精力元神的鬥法。一時長嘆一聲,便將雙手合十,如同當時一般,周身綻放青光,將身外刀光雷火盡皆擋下,並轉動身軀一步步的向著阮香竹欺去。二人一個是佛門重寶,一個是師傳佛法,同時威力無窮,竟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那依師姐所見,我二人該當如何應對!」張入雲見沈綺霞倒並不是很著急的樣子,所以開口問道。
可未想那火焰竟似活的一般,當時撲空旋即繞了一個圈子重又攔了過來。縱是沈綺霞遁光迅速,也有不及之勢。正在勢態驚急,卻見同伴面前也是一道火光衝天,混天綾橫空而出,宛如一條火龍與眼前毒火攪在一處。見毒火紅綾鬥了個旗鼓相當,沈綺霞這才稍稍安心。
張入雲當日也是壞了童身,深知其中苦處,同病相憐倒有些同情起對方來,想到此,只對道人說聲:「稍待!」便徒步向潭邊行去。
谷仙子見狀,忙開口阻止道:「阮香竹切莫如此!你一手俱修羅殺神大法對我無用!我如今修鍊還未至第一流境界,如破了你的妖法卻護不得你的性命,你我又無深怨,結此不死不休的大仇是什麼道理!」
說來不怪張入雲臉紅,只為眼前多了好幾位赤身婦人,俱是長發垂肩,白膚嬌嫩的如同初生的嬰兒一般,若說相貌也稱得上清秀,只是雙眼皆是碧色,耳畔一聲聲嬌吟正是自對方櫻桃小口送出,但朱唇開合間隱約可間內里兩排細碎至極好似珍珠樣的白牙,偏又沒長眉毛,一副面孔透著說不出的詭異。而體態之豐腴實是少年人生平僅見,張入雲不是沒有經過人事的童男,若說艷娘的體態之妖媚怕是世間少有的,可與眼前這般婦人相比,卻反而讓張入雲更有些魂不守神,只為艷娘形態之嬌淫尚可歸結為「美」,而眼前這般婦人的身體卻只能讓少年聯想到「欲」了!
也許自己若能再中一次艷娘暗算就好了,至少二人都不用再如此尷尬,水道渠成有時候也並不是件壞事。想到這裏張入雲咬著牙根笑了笑,灰心喪氣自不必說,就只這點心意便讓少年人深以為愧。可張入雲眼前正煩憂的並不是這一樁事,而是自己此刻正值遠海採集仙草歸來,因中途繞了許多冤枉路,歸途時正值東海這一處水域,兩年前他將天書一卷交與沈綺霞精研,有言日後再來討擾。沈綺霞還曾有言若得了靜池中銀河水便送往二雲觀中。
那魚人也是深海異種,喚作鮐蛟,初生時只是蝦蟹一般的海底橫行兇獸,三百年後才能脫殼徒俱人形,如眼前這樣身披鋼甲少說也要有五百年,若是熬過八百年雷火便可修成人形化身上岸為禍。阮香竹本對他只有五百年道行不甚相宜,但想著他周身鱗甲好比渾鐵可擋張入雲彈指神通,又是天生凶獸可拘控周圍人魚,勉強倒也堪用,所以才將他留了下來。至於那些人魚也是異種,並不是毫無一些本領的。
可阮香竹卻對眼前被拘束來的妖獸很不滿意,目光遊動多時,臉上也不見一些喜色,直到最後才勉強指動一醜陋不堪,周身鱗甲猶如鋼刺一般的魚人叱道:「你給我留下,統領人魚給我殺了這賊子!」說著又指動剩餘的妖獸退走,群妖得了阮香竹號令如蒙大赦,紛紛搖動手足長尾鑽進水下,即時不見,只留下那一身鋼甲外相兇惡的魚人和十余只上身如婦人一樣的銀鱗人魚。
未想眼前少年人卻搔著腦袋,尷尬笑道:「師姐所料的不錯,實在是入雲方才心有不詭來著,只是當不得師姐法眼,即刻間就被喝破,好叫入雲害怕!」
沈綺霞搖首道:「可你不該狡猾到我面前來了!如此這般只叫人心冷!」說著一雙大眼直視眼前男子,把個張入雲看了個目瞪口呆,總是平日里累番遭遇的大敵也沒叫他這般害怕過。可就在這一刻遠處海面上飛來一朵紅雲,其聲甚是清躍,那雲幛來的好快,轉眼間便到了沙舟島近前。
沈綺霞知對方修的是天仙的路徑,不想竟會與男子成親,心中驚訝不免將那少年打量了一番,就見他跛了左足,腋下柱了一隻竹拐,腰間背了一口木箱,生相也頗俊美,皮膚白皙雖是衣衫襤褸,渾身上下卻一塵不染,美中不足便是那一隻殘腳。當下在自己與少女談話時,就見他指動空中那團不過七尺方圓的彩雲,竟將空中雷火與飛刀盡皆擋下。那彩雲端地是神奇,行動時分就好似一個掃帚,只在空中掃了幾掃便阻住了阮香竹的所有攻勢。
沈綺霞聰穎一點就透,知此寶事關重www.hetubook.com.com
大,當下也再不猶豫恭身接在手裡,果然佛家寶物不比玄門,當時香風拂動只吹得佳人透體舒坦,少女又驚又喜連忙將佛珠藏在懷中。
張入雲見了笑道:「只留一片怕還不夠!」說話間,雙掌連彈轉眼前便將那水晶刀打下來足有十余片,直到那水晶蓮成了殘花,這才住了手,等上前一翻招引,重又將水晶刀取了在手,這才迴轉至泉水邊提起那瓊瑤樹。
之後張入雲花了好些心思才將道人放了下來,那道人不免千恩萬謝,只是張入雲見他生相猥瑣,防他不是正經人物,便沒有與他仔細深談。反是那道人很承張入雲的情,還不待少年人相問,便將自己所遇一番事交待了個清楚。
道人不想張入雲竟能不授妖精迷惑,心喜欲狂,忙道:「怎麼?你見了這些妖精心神竟還能守得住嗎?」
過三江見他要收了水晶蓮,忙大聲阻止道:「不可,這是阮香竹心愛的寶物,氣血相連,小心她再將這蓮花發動!」話音未落,那水晶花又再一次打開,只是此一回卻是憑空驚爆,刀刃俱都分開,如同預置的弩箭飛矢往八方飛射,縱是遠處道人也給弄了個手忙腳亂,連忙一個懶驢打滾就勢躲開那飛刀。他心腸倒也不錯,只一起身便張眼往張入雲存身處望去,想看看到底受了多重的傷。未成想眼前早沒了人影,倒是他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看時不是方才的少年是誰。
過三江不料恩人會問這些,反怪道:「咦?少俠怎知道她駐了一雙鐵拐,那是余仙子憐她這個徒孫身有殘疾,便用自南極采來的火神金為她打制的,又為那火神金在南極苦寒之地埋藏了千萬年,致使這副丙丁水火拐亦寒亦熱威力更大,這毒婦仗了這雙鐵拐在這東海一地也不知造了多少孽!」
一旁少年人不以為然道:「管它什麼靈果,小弟跑了這一遭只是為了吃它解渴填飢用的,若是在海外無人取用還不照樣下了鳥獸肚腹,到時也沒有什麼少一份靈效之說了。且莫管這些,沈師姐還是先吃兩個補些元氣,至於合煉丹藥,這一樹瓊瑤果少說還有二十枚,也不缺這幾個。」當下也不管女子反對,趁手便摘了三個遞于對方,為免沈綺霞一人獨食尷尬,自己也取了一枚在手。
可到底事情空無頭緒,一時也難以入手,想到這裏只能懷恨略將此事放下,又想起沈綺霞曾說自己只能吃些果子,自己當時腰間靈藥草根得了不少,卻沒什麼美味的佳果,那海島上雖有不少佳果,可都是沈綺霞平日見慣吃過的,想到這裏,少年人再坐不住。當時一個衝天而起直拔地數百丈,待深入雲霄方才展動慧目往沙舟島四邊島嶼望去,看哪裡可有些寶光滲露的海島。
聽得對方口出散仙一流的話來,阮香竹當時大怒,怒喝道:「住口!你這個不只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賤人竟敢出口侮辱我師祖!真好大的膽子,且嘗嘗我的雷火,看你有甚本領這般放肆!」說著便重新將毒|龍放出,未免再被少年彩雲攔下,卻是分開了雙龍左右環抱殺了過來。
張入雲礙於男女有別,不敢妄自取驗沈綺霞傷處,上前只是將佳人手臂略作伸量,又探了探脈息,查探對方身體受損到底有多嚴重。不想觸手便覺女子手臂時冷時熱,著實透著古怪,他並不精通醫道,一時辨別不出,只得開口問道:「師姐這肩胛上受的是幾處傷,又是何時被敵人打傷的?」
張入雲知對方是責怪當日發覺其心事,卻在後來數年間一直裝做毫無察覺,眼見沈綺霞目光隱含幽怨,少年人一時頭皮一陣發麻。他來沙舟島之前也曾想到仔細留意言行,不可讓二人太過尷尬,但自見到沈綺霞被人打傷后,這點心思卻早拋到了九霄雲外,直到此刻對方又提及當年兩人心事,這才忽然醒悟心中大叫該死。
不想沈綺霞卻笑著拒絕道:「只是損了一點氣血而已,哪裡需要師弟靈丹,我只要調息一晚便能複原,你不必過慮!」
茫茫東海,無邊無際,時值正午原本深沉的海水早已被烈陽映照成了寶藍色,溫暖的海水滋潤的水中生命無窮活力,展眼望去,海天一碧,除了水,儘是天,當真應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句話。這裏安詳而寧靜是大自然為鳥獸們營造的天堂,沒有凡人的打攪,一切都顯得那麼的祥和。可叫人意外的是,海之中央卻正一人平躺與水面上,赤身露體僅腰間系了一束藍綢並一隻虎紋皮囊。
阮香竹哼笑道:「今日事是這對狗男女咎由自取,我與沈綺霞約好一月為期相互再斗一個勝負,她卻勾結了這個賊子壞了我法寶。所以才有今日事,何況我與他二人相鬥也沒仗什麼人相助,純以自身法力優勝,你若自負本領也想與我為難,且先稱稱自己的斤兩吧!」
一旁谷仙子自然知道其心理,當即便與她道:「妹子還是趕快回島上靜養為是,這阮香竹我和你林姐夫順便帶走交回其師祖余仙子,怎說也要將此事了結,不使妹子以後再有什麼煩惱。只是你上次與這阮香竹爭奪的幻海瓶已被別位仙人奪了去,想要再追回卻又甚難。而我近日要回畢仙姑處靜修,倒不好與你求回來,且待日後機緣吧。本來我兩日前就該趕回,但也是畢仙姑吩咐留下,說是你應用的劫難才特意延了兩日,只是見妹子終是受了甚重的內傷,倒讓我看不過去,今日就徇些私情也要讓妹子日後少受些磨難。」
谷仙子聞言笑道:「你也有不能的時候,我還以為你那葯籠子真是個百寶箱呢!什麼東西也裝的下,今天卻碰上對頭了!」谷仙子如此一般只是和自己丈夫調侃,那月光鏡本質特殊,又是余仙子成道時節著名的四寶之一,到底心愛阮香竹這才賜了給她,倒不是少年法力不濟的緣故。
沈綺霞得知救自己的竟是舍利子,想著是佛門的寶物,不免有些皺眉,再聽得後半句話,方重又笑道:「你這後半句話多半是杜撰出來的,人家老和尚數十年修行才得來這物事,卻被你研碎了私充傷葯,就只這一般便透著對佛祖的不敬!」
沈綺霞知對方是為自己好,只是手裡一株蓮花雖是細巧可愛,可這般生食著實有些不雅,正在猶豫,卻見一旁少年已將那株蓮蓬揉碎,成了一段玉漿投入阮香竹口中,頓時臉色蒼白如紙的病人臉上便顯了一絲血色。沈綺霞甚是聰明,見狀依樣施法,果然那蓮水也被她揉作了一粒雀卵大小的玉球,待服下之後,果然丹田之下如添了一座熔爐,陽火升起精神頓時旺健,且藥效不止於此,隨即流遍了全身,照此倒是要儘快覓靜室行功將藥力化為已用才好,不然著實可惜。
哪知沈綺霞笑著搖首道:「我是自言于掌門面前請辭的,哪好意思輕易求動各門長輩,同門之眾能相助怕也有限。好在我與一年前離島閒遊時與一女劍仙有幸結緣,若得她相助,眼前這阮香竹倒也不在話下了。」
想不到自己脫難之後還能得靈果,過三過真是意出望處加喜不自禁,他倒不拒絕,連忙取在手上應承。因見張入雲連根拔起,知他要將這寶樹帶走移值,便好心指教道:「這等靈樹非寶地靈泉不能落根,少俠是后帶回山中若不能得良地,可先將其栽入堅玉中,倒能支撐的一年半栽。」
張入雲疑聲道:「哦!是想請峨嵋派的前輩或是同門嗎?」他因想著沈綺霞曾與無雙見過面,心裏不由起了念頭。
可他未想到,張入雲倒並不忙救他,而是仔細將道人打量了一番。這也怨不得張入雲,到底將道人倒吊於此的人物是好是壞還未能分辨,何況那道人一副賊眉鼠目,形象猥瑣,一對三角眼又黑又亮,轉動之際的確不像是個好人家的舉止。
張入雲聞言笑道:「入雲行走江湖這多年,總也沾了些江湖習氣,狡猾一點才能保性命到今日呢!」
阮香竹見自己得自少陽真君的火龍盡戰不下混天綾赤鴉,心頭一陣煩燥,揚手便是一記神雷打出,她余仙子門下神雷威力雖沒有正教門下太乙神雷那般大,但出手便是一朵紅雲,赤光掩蘊也是別有一功,但一出手炸開便是一團紅霧,當時將火鴉包裹住,周身火光也黯淡不少。而自己一面火龍卻是見機,紛紛呼嘯著繞至火鴉背後夾擊,頓時情勢又換了不同。
見著對方直陳自己心事,少女也不由為之語結,好一會兒方嘆息道:「你看似心性內向,卻也有直爽的一面呢!」說著轉過臉道:「不過這也正是你狡猾機智的地方呢!」
谷仙子笑道:「照你這番道理說來,倒是誰有本領便可以橫行無忌了?你說你以法力為勝卻怎麼用了佛家定珠護體?就我所知余仙子至今仍只是散仙一流,也從沒風聞她要投入佛教門下啊!何況你怎麼也是百多年修為的前輩仙人,卻與個峨嵋五代弟子這般為難,為免讓人有以大欺小之嫌!」
少年皺了皺眉,伸手自藥箱中取出一支碧玉般只杯口大小的蓮蓬,本欲全部送入阮香竹口裡。可卻被其妻阻住,當時道:「不是我小氣,只是銷香蓮也不是容易得來的,雖是她受了重傷但也是咎由自取,這蓮蓬你煞費苦心才到手,我卻不願盡送了惡人口腹!」
張入雲見那神雷威力不下,初時金水陣還能堅持,待兩三枚經過,整個海島都在搖晃,不由開口問沈綺霞道:「沈師姐,這金水陣照此可抵擋這妖婦多少時辰?」
張入雲見沈綺霞遮掩,只得搖頭嘆道:「師姐這般聰明,就該知道逃不過我眼去,你面色蒼白明是失血的跡象,怎說是煉功走了氣之故呢!」說話間也不待與沈綺霞多問,便走上近前,一舉拉過女子一雙手臂,替其驗傷。
沈綺霞生恐張入雲招惹對方,連忙擺手道:「此事已然過去,也算不得什麼,有師弟這一方奇葯,怕是明日我這臂傷便能痊癒,近日來,那天書寶卷上法術我又有一些領悟,等了明日我再和你一同參詳吧!」
艷娘靈巧自然知道浮雲子在趁機吹捧自己,可她此刻確是心上喜悅,也就耐著心思與浮雲子解答,只是面上仍只冷笑道:「會說這般話,就知道你這老道心思有多蠢!那邪月既然也是乾坤教下授使怎會沒有和張入雲一樣的月精石?倘若將你傷了那麼一點點,你這老道人一甲子功力怕是也被對方取盡了!方才一戰我與騰姐姐俱是陰身,這才令她無機可乘,所以那丫頭才會有此一言。
可是張入雲也並不愚笨,腦海中靈機一顯,卻是拔腳飛至阮香竹對面,又將混天綾放出,只是這一次卻未放火鴉,而是將紅綾攪動的百丈,遮天避月,將頭頂圓月遮住,才不使那月光鏡能借月光威力。當下雷動便小了好些,這時他才二次將火鴉縱出,當時又與毒|龍相鬥,此一回張入雲施了全力,自己指尖彈動也為火鴉助威,一時間僅賃他一人之力便與阮香竹戰成了個平手。
見張入雲被自己一番話說的呆愣住,稍時便換了一臉的尷尬,倒讓沈綺霞覺得自己方才說的語氣太重,心上歉然,忙開口溫聲道:「師弟你別在意,剛才我也是性急了胡亂開口,你此番所為都是一片好心,怪我先時沒和你說明白,倒讓你受委曲了!」
道人見他不停自己良言回頭與妖物對視,以為張入雲定也逃不過妖精的誘惑,長嘆一聲,遂閉了眼,只怪自己氣運短,也不做掙扎就在當地等著再被蹂躪一番。未想閉目多時也不見妖人近身,驚訝之際忙睜了眼,就見眾妖還在十步外駐身,看意思竟有些不敢近前。倒是身邊少年紅了一張臉,略顯尷尬的向自己問道:「還請道爺明示,就不知這眼前幾位都是些什麼山精海怪,有什麼法力能將道爺困的如此狼狽!」
張入雲見了不敢妄取,只選了個顯眼的枝頭,將銀釵插在樹梢上便舉步向才剛顯現的一條草徑行去。只不過百步遠近便行至一處桑林,林間更有一眼靈泉,倒有泉水流淌處俱是如玉一樣白的晶沙,再望泉底看去,卻見清澈見底的水下竟生了株如紅珊瑚一樣的寶樹,枝頭綴滿了如雀卵般大小的朱果,莫說是吃它,便是見了也叫人看了心動。
當沈綺霞認出來者正是自己盼望已久的前輩仙人時,喜不自勝,連忙躬身上前行禮,張入雲見師姐慎重也跟著施禮。其中少女見兩人均持了後輩的禮數,忙擺了手道:「沈家妹子萬不要這樣,我不過比你大著幾歲而已,怎當得起二位這般恭敬。說來倒是我的不是,連著在路上耽擱了兩日,回來遲了些叫閑妹受驚了!」說著拉過一旁跛足少年道:「這位是你林姐夫,我二人才剛成親不足一月,今日和我同來拜會妹子府上。」
如此再挨了半日,直到了三日後傍晚金水陣終於只剩的一線金光,眼看就要渙散,縱是沈綺霞平素沉穩,到的此刻也覺得所等的仙人來的實在太晚了一些。
沈綺霞見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忙安慰道:「你不要亂想,我有這靜池提拔靈氣,至多旬月功夫便能複原,如此多做一番手腳也是怕敵人來了多添一層防範,敵人會不會來尚還不一定,若是不來的話,反是我自己膽小,多慮了呢!」
張入雲在這東海一處海面上已經飄蕩了足有兩個時辰,他確是非常喜歡這樣自由自在隨浪飄浮的感覺,所謂雲修無常,只這般任意飄搖,無拘無束的自在,確是最合宜他本人心性。只是少年人此刻並不是沒有煩惱,他自上一遭離開二雲觀已有半年功夫沒有回觀,名是在外採擷煉劍異草靈藥,實是生怕回的觀中與艷娘相對。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很不好,只是心緒難定,少年人總是下不了最後的決心。
而艷娘則看著遠去的浮雲子一聲嬌哼,再不顧他。轉首又目望東方,眼神中露出些許迷茫……
過三江見恩人收了寶物,雖說難免有些肉痛,但心裏卻為能酬謝張入云為之一松。
未想沈綺霞卻搖首道了一聲:「不必了!」
當時二人互道珍重,張入雲乘風就走,待行至途中想著對方為此尋寶一事受蠶妖負累,日後多半沒有證果一日,確是好氣好笑無可奈何。果然不出張入雲所料不錯,自此後過三江法力再難精進,只守了蠶娘在自己修鍊府內中納福,雖說未得正果,但膝下兒孫滿堂,倒是得了個人間自在。
張入雲不料對方一個大男兒家竟會說哭就器,許是男人的淚水比女兒家的值錢些,倒讓他看了心裏有些填堵,當時不由笑道:「也罷!且不論是你是善是惡,就算是道爺騙我,單就你這點淚水也是下了本錢的,在下就上一次當也是值的!」說著上前便解道人身上的白絲。
為張入雲明知故問,沈綺霞即時橫了他一眼,只道:「沒什麼!即是你已闖了禍,我們總要想些應對的法子!」
見張入雲行動有異,沈綺霞忽然醒覺,連忙阻止道:「不要如此!」可為時已晚,少年人指尖發力,就聽波波波三聲玉響,那水晶刀便已做了六截。看著對方滿臉快意的笑容,少女無奈只得搖首苦笑道:「哎!這麼多年下來,你還是和當年一樣的脾氣,認準的事情,任誰也勸不回來!」說話聲中,便領了張入雲往竹屋中走去。
就在張入雲急怒至昏之際,天邊忽然電速流來一朵彩雲,直快了個不可思議,于電光火石間將躍起空中的少年人卷裹了帶往一旁。張入雲本是身在空中周身的力道,可被那彩雲一拂,如沐春風,身上暖洋洋的竟是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好在那雲朵也不為難他,只將少年攔下便將他放落在空中,重又在空中劃了一個電弧,依法又將與阮香竹對壘的沈綺霞攔下送落在張入雲身旁。待兩人有些迷茫的取目四看,就見身前已多了一對少年男女。
被對方譏諷,張入雲絲毫不曾在意,只是到了此刻他也看出阮香竹正在用那銀珠煮沸搖動海床,似是在行咒拘束什麼東西。要知自己與沈綺霞二人合力尚還斗不得一個阮香竹,若是再被她召來什麼幫手,那沙舟島安全還真是堪憂!果然就在張入雲思謀時分,四面海水已是浮出許多海獸前來朝拜,雖是不滿阮香竹用攝妖珠炙烤焙煉自己,但元神搖晃不得不上前敬拜。
至此谷仙子與其丈夫也不在島上耽擱,只一抱拳道聲:珍重。便攜了阮香竹往南方飛去,待人去遠了,沈綺霞這才想起攝妖珠還沒有還於對方。張入和_圖_書
雲雖不在意這些旁門的異寶,但落在阮香竹一類惡人手中只能添其氣焰,於是就口便請師姐將此寶也一併留下,反正得定珠已是遭阮香竹痛恨,再多這一粒攝妖珠也算不得什麼了。沈綺霞見人已去遠,也只得作罷,因想著當日阮香竹本是為爭寶與自己結怨,此次上門尋仇卻反而一再丟失重寶,送與了自己,想想不禁莞爾,可一時又想起幻海瓶已被旁人趁機奪了去,可見人心向貪往往得不償失呢。
可未想到那設法陣的竟是位高人,張入雲練用了流星指和混天綾兩般法寶,卻都未能見效,這倒讓他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思索片刻,方將鬼母予他的夜精石取出,到底不愧是魔道大凶大惡之物,只一與陣法外的精光接觸,那眼前幻像便已消失了個無蹤,寒光閃動,夜精石上倒多了兩根銀簪,式樣古雅非是俗物。
沈綺霞不樂道:「什麼『你們峨嵋』?張師弟你難道就不是峨嵋門下嗎?好了,既然已打定主意,你和我就不要在這裏和這婦人爭鬧了,且與我回島上去,燒了信香好等谷姐姐來救。」說著便要拿了張入雲返回金水陣內。
正待浮雲子與艷娘爭辯,不想對方又將桃花扇八鬼祭出,一時節半邊天空都被這主僕九人繞身綠火遇成個碧色。平日里看著嬌媚妖嬈的八女,此刻皆化了惡鬼形相張牙舞爪猛撲了過來。嚇得老道人忙躍起空中,駕了劍光疾走,遁走之際並還解釋道:「我不過多說了一句話,你也不必鬼火惡女兩般整治我,大不了日後入雲和你一事,我再不多口就是!你兩個或娶或嫁全不關我的事!哎喲……」言動之際,老道人又為口滑墜了身勢,險些被艷鬼張口將屁股咬掉半個,這才知艷娘是與他玩真的,當下再不敢玩笑,忙駕起桃木劍,如一星火蛇一般向二雲觀方向躥去。八鬼隨之跟上,未想老道人幾年精進,又為得了一口純陽桃木劍,飛行絕速,女鬼們竟然一時追之不上。
見敵人還在做此枉想,張入雲冷笑一聲道:「天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說時飛身便向那蓮花衝去。見張入雲起身,那水晶蓮走的愈加急了,呼嘯聲處便是衝天一柱寒光,如電光火石一樣的遁走。張入雲見了更是一笑,他本能將蓮花留下,可見對方如此毒辣又兼小氣,心頭電念又改了主意,當下一個彈指驚起一道銀光正打在那蓮花上,就見寒光四濺,遂即落了一瓣刀刃下來。
見張入雲再不能阻攔自己,阮香竹立時加意將雷火摧動,她心思甚毒,安心的要將沙舟島淪為一方焦土,若不如此不能消其心頭怒火,也不見她阮香竹手段。
張入雲一條混天綾分斗二龍,時間稍久便已是相形見絀,就如此也為的是混天綾五形避火,趨開了兩尾毒|龍好些火光,且他當日曾於坐望峰取了龍陽,操火一術比其餘法術還強上好些。可時辰久了,他與沈綺霞終是凡胎肉身,就仗混天綾將火光逼開,可熱浪仍舊是席捲而來,將個沙舟島上方燒得艷紅。炙火炎炎,男女二人連呼吸都覺困難。
沈綺霞方才與張入雲一番往答總是有些拘謹,此刻身上痛楚大減,心情也好了好些,不免笑問道:「你即這般說法,那我就更想知道了!」
待沈綺霞將話說完卻見張入雲半日不言語,想他為人剛強,怕自己一時無意羞惱了他,只得又說道:「怎麼不說話了?該不會是被我一句話說的惱了吧!」
這兩年以來,張入雲曾三游沙舟島,可每一次女主人都恰值不在島上,事後每讓靈龍女單獨前來,卻又都能見其人。其中意思不言自明,每每為此,倒讓他心上負愧。今日正好順道路過沙舟島,卻讓他好生尷尬,去或不去,終是拿不定個主意,是以在海面上耽擱了好一會兒功夫,總是猶豫裹足不前。眼看著日頭偏高,已是過了午後,張入雲生怕太遲見教反招雙方尷尬,想想自己確是一肚子歹心腸,少年人搖首莞爾,終是取出衣履搖身躍出水面,將換停當,遂飛身前往沈綺霞沙舟島。
見此沈綺霞在張入雲耳邊囑咐了幾句,在少年一個魚躍俯衝入水后,佳人才翹首再看上方的阮香竹,就見對方正滿懷興奮趁自己不能主持陣法時大肆追加雷火,並不在意自己渡出島外,一心一意的要將沙舟島化為灰燼才得干休。沈綺霞看著對方滿面猙獰,已將心智蒙蔽,搖了搖首再不望她。
他三日前遊行到這荒島,見島上隱有寶光顯出,於是留了心上島意圖取寶,不想隨後又來了余仙子門下的阮香竹,仗著自己法術高絕生生要從他手裡奪那瓊瑤樹,過三江平日極是膽小,可難得自己有緣見了寶物,不免據理力爭了兩句,誰想卻將這毒婦若惱了。一時將自己運法術禁住。可恨妖婦心思歹毒,因被過三江無意中說中其心事,卻將自己才自海外擒獲的幾隻蠶娘放出來害道人。
其夫聞笑道:「依你見底如何,若是用了畢仙長的靈丹怕是你更捨不得了!」
張入雲負誰行至道人身旁,見了漫天遊走的刀光,臉上已是掛了濃霜。而那水晶蓮花自又復攏卻是一道精光平地而起,直往空中飛遁,看情形寶物主人已知道沒能傷敵正意圖將法寶收走。
沈綺霞聽上對方膽大,心尤不死,連忙阻止道:「你不要胡來,我知道你想仗著自己本事與她近身交斗,可阮香竹此刻護身的乃是佛門定珠,威力非同小可,絕不是你一點內力能攻得破的,她為的是余仙子門下仙佛不是同流,施放這佛珠要傷損好些精力所以才不輕易捨得放出,今次即已祭起便明是和我二人不死不休的惡鬥,你此刻卻還要想正趁了她的性嗎?兩軍對壘斗的是智勇兼備,且在這裏由她鬧去,真要動手也等過些時候待她弱了眼前這番氣勢再說。」可待佳人苦口婆心的一番說出口,見張入雲還有些猶豫,不由皺了眉怒道:「你這人怎麼這樣,當真不願意聽我的嗎?」一句話立時將少年人鎮住,當時紅臉不語,只得將火鴉收回混天綾,由沈綺霞將自己拉回沙島上。
沈綺霞看了他一眼道:「我知你心思,你定是從哪裡知道我身上劍傷是受自阮香竹,所以才得這般與她作對,她亦可算是名門之後,尤其師祖余仙子盛名多年,若真論輩分,真比你我高的太多,單論起法力或還好些,只是她一身法寶卻是難敵,想起來真是可慮!」
張入雲見她笑的得意也語出譏諷道:「我在島上歇了三日待的有些悶了,所以出來透透氣。就便也看看你額頭上的傷口好了些沒有,雖說你老了點但總還是個女的,想著事先不慎打傷了你,心上多少有些不舒服!不料阮仙子折騰了三日依舊生龍活虎一般人物,額角傷口也早平復,真是前輩仙人不比一般,倒是晚輩見識太淺多操了一份閑心!」
「什麼事?」沈綺霞才剛開口,卻又皺了眉,心中暗怪自己不精細。
因是輕車熟路,不過一炷香功夫,少年便已落身在沙舟島上,他來往幾次早得了沈綺霞贈予的印信,那島上禁制均可隨意容他出入。可今日登臨海島后,卻被張入雲立時察覺出些異樣,縱是自己憑有印信也是步行穿繞了好久,才得逐漸近入海島深處,直至後來陣形接連變幻,這才顯出路徑直通沈綺霞的竹屋。至此張入雲知女主人定是在島上,可心中已為眼前布置生了憂慮,至於先前擔心的尷尬則早化了個沒影。
聞此張入雲只得搖首苦笑道:「如此的話,小弟也只能施些不太光明的小手段了。」說著迸指又是一道銀虹彈出,當下直打阮香竹本人,如此逼的她不得不招架,至於神雷對方自然也不及放出了。這兩年來張入雲修習的法術雖仍是未得多少進步,但一身技擊本領卻是逾加的純熟,尤其當日得了全副白陽圖解后,內功更是深造,一手彈指神通不只威力強橫,且半日里施動內息也不見一絲散亂,當下手指只在方寸之間展動,卻把個阮香竹打得左右搖晃,連施諸般身法也總是逃不過張入雲的指力,只惹得少年人哈哈大笑。
阮香竹本為攝妖珠難得,聽了沈綺霞一句話,心上有些活動,可再聞二人這一對答,只覺兩個後生小輩至此刻還是談笑風生,一副從未將自己放在眼裡的意思,當時卻又將她凶性激起,動了無名之火。而一邊沈綺霞卻不料自己這樣的一句話也惹得阮香竹窮凶極惡,當真是惡人的惡道理,無可理喻。
往來其間,少年人也遇得不少時鮮佳果,張入雲數百里行走正有些餓了,隨手摘取也覺味美可口,但他安心要尋幾味能打動沈綺霞,又能為之補氣的異果,卻又談何容易。但少年人慧目無虛,來時已是瞧准了的,此刻即已上了島便乾脆安心尋找起來。未知,只等他深入兩三里地頭,幾近小島腹地時分,張入雲卻忽覺得眼前有些晃動,閃動之際,眼前綠樹紅花便已換了一副氣象。
待他回顧四望,卻見四野並無人跡,心中有些異樣,欲待再將林間走上一遍,可到底有些私心,想著眼前這株果樹興許正合沈綺霞所用,何況那枝頭上生了足有數十枚之多,自己取它三五個也該當不為過分。正想上前才瞧真些,卻忽聽得身後有人叫道:「小心!那泉水裡藏有禁制,你若動手便中埋伏!」
張入雲先時起步,本是一時乘興,但行近島嶼面前,這才想起怕是此間已有了主人。自己這般冒昧前來可著實與理不合,當時連忙落了雲頭,平步踏上了海島。這綠島比沈綺霞沙舟島大了足有十倍,島上草木叢郁,人跡罕見,看來倒不似個有人家的所在。
阮香竹不想眼前這看似木訥的少年,開口卻是這般刁毒,原先一意譏損對方的心思頓時化了個烏有。她知道張入雲一手彈指神通本領已堪大造,縱是仙劍恐也奈何不了他,有心用雷火擊他,又擔心如此一來躲避在島上的沈綺霞趁機將護島法陣重新布置,如此一來,自己三日辛苦盡都白費。又見對面張入雲眼角含笑,明是索戰,欲分自己心神,當下略一籌謀,便將主意打定,自懷中取出一粒拇指大小的銀珠,卻不是用來擊向敵人的,而是順手拋落在腳下海面,單手持咒,不過片刻功夫便將沙舟島外四邊海水咒的如同滾開的海水一般。
要說沈綺霞所處沙舟島,便本已偏向東南,地理甚是溫暖,如此張入雲再南去五百里,氣候越法的溫暖,已是南國海域風光,卻又與北面不同,一脈的生機勃勃,綠樹瓊花,滿眼的翠碧,便是那枝頭的綠葉彷彿也比尋常的枝葉鮮艷些。
要知海之寬廣無邊無際,比陸地奔騰的俊鳥異獸還要多出百倍,雖是臨近中原的東海一隅,但在阮香竹神咒與攝妖珠召引下即是也是拘來不下千百靈獸。只看的也自在海外行游數年的張入雲目瞪口呆,眼前絕大多數海獸均是自己不曾見過的,若不是阮香竹勾引,自己還真不知道這東海一處竟有這許多靈獸。
當下就見阮香竹又取出十九柄一套的飛刀,呼嘯著往二人投來,張入雲見她如此這般兇惡,心頭怒火大熾,再不藏私,將口一張放出自己靈台一點先天精氣,但見一道白光驚走,好如一道軟虹飛渡向阮香竹身前,可對方定珠慧光非同小可,即是少年最高深的絕技也是奈何不得阮香竹,當時只不過將那定珠晃了幾晃,便已無功而返。
張入雲聞言笑了笑:「說出來,只怕師姐生氣,又嫌有些噁心!」
道人見來了凶神,連忙高聲叫道:「千萬別回頭看,先把我這身蠶絲解了再說,到時我和你路上再說!」
見對方要贈自己寶物,張入雲當時便欲拒絕,可聞得過三江提到幸許是適用女子的法寶時,便讓他留了心,見那玉棒不過鵝管粗細,渾然一色,細潔圓潤,就不是件寶物但取在人掌上也叫人看了心細,當時也就不再推辭,只略作謙遜便將玉棒接下。
好在沈綺霞也早知他這一番短處,並不是要他幫忙出主意,只是藉著沙盤告訴他顛倒旗陣時自己該當如何進退,其餘鎮攝操控陣法的大小事都是她一人擔當。只是最後卻開口與張入雲相借他的乾坤鐲一用,以鎮她這一方遁龍金水陣。張入雲不想需要自己的乾坤鐲,當下一驚只得實言相告自己從蕭清雅處得來的乾坤鐲已送給了才剛轉世的香丘。
沈綺霞搖首道:「你又來了,我只說你一句,你就將話往修行上引,嗔痴二字有幾位聖賢真的能參透,你如此回我,顯是言不由心,無心悔改呢!」
如此一來倒叫張入雲心有不忍,這些人魚海妖只是被阮香竹強拘來替其賣命,此刻被兩面壓制才與自己拚命,如此不但違了自己平素的俠義心腸,且日後這些海妖必恨自己入骨,少年人想到此眉頭便是深皺,可另一邊廂的阮香竹卻如何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
張入雲早就不耐,當時騰空而起,一待被沈綺霞放出陣外,便將混天綾抖出,他有心用火鴉與毒|龍爭鬥為沈綺霞分憂,不想三日功夫下來,雷光火龍早就合為一路,威力比以前大了何止一倍。少年人縱有混天綾護體,一時也被外間奇熱烤的周身煩燥,那火鴉也為雷火勢大,只一出世不久,便重又附回綾身上。
沈綺霞看著他低了聲氣,一副自悔的樣子,心上不由自主生了憐惜,又想著對方高性,卻又在自己面前這般謹慎,一時又覺溫暖又覺難過,遂嘆息道:「你也不用如此,其實你並沒做錯什麼,毀了阮香竹的水晶刀我也挺開心的。不過於事無補的事做了無趣,你又何苦自擾麻煩呢!」
沈綺霞不料他竟這般逾禮,心中由不得一陣驚惶,正待分曉些什麼,可再望身邊男子卻正目光炯炯仔細盯著自己傷臂,知自己心思猜忌,將張入雲瞧的小了,為此反倒有些歉然。
阮香竹火燒沙舟島數日正在不奈,見張入雲伺機外出,上手就是不利,當時大笑道:「我說了你這小牲畜遲早有哭的時候,怎麼不在你的島上龜縮不出,卻出來透氣做什麼?」
張入雲不解其意,只得照實說道:「乾坤鐲也僅是件物器,算不得什麼真稀罕,給了香丘為其日後防身法寶,日後她若在江湖行走,隨身有此一物,反倒讓小弟更安心些。至於蕭姐姐,說來慚愧,到底她是有丈夫的,我一個男子帶了她的法寶四齣遊行實在不便,為免給她再惹麻煩,給了香丘也省我一些心思。沈師姐即是想要鎮攝法陣的寶物,就不知道小弟的混天綾合不合用,此寶威力不在乾坤鐲以下,倘能使用再好不過。」
道人見水面翻滾,知禁制已然發動,為那埋伏太過殘忍竟撇過頭不忍相看。哪知遠處少年人竟沒有發出殘叫聲,而是指尖輕提,已從水中摘起一副閃著數十點寒光的刀具。取在陽光下細看,卻是一副數十處水晶透明一色的刀刃,被人制了一副極細巧的器具將刀片盡數收起,乍一看去竟像是一朵蓮花,煞是好看。
不想張入雲滿不在乎地道:「出家人四大皆空,無一物放在心上,這舍利子雖是高僧辛苦得來的東西,但到底也是有聲有色之物。被那些俗世愚民藉機供奉,只換得好些欺世盜名的人苟且偷生,至於惑亂愚民則更是罪上加罪。我取來救人反正為得益,這舍利子被我用光了,也就不再會有人見利忘義,何況用在沈師姐身上,也不辱沒了這俗物!」
誰想對方少年見她襲來,卻開口笑道:「你即捨不得這破爛,還你就是!」說話間,便將手中殘刃分左右指彈出,她那水晶刀本是無色透明的刀刃,可被少年手中一番運動竟做了銀色,殘刀飛渡空中直劃了長長的兩道銀虹嘯聲極是尖銳,阮香竹不是不識貨之人,見那刀刃威力非同小可,連忙晃身閃避。哪知少年手法精熟,暗器本領更是一流,好似早算定她會躲閃一樣,當時兩枚刀刃與空中一交,相互彈開居然換過方向仍舊往阮香竹身上打來。為此她不得不舉起掌中金拐擱擋,但聽兩聲清音,一片金光大作,隨著金光晃動,兩朵銀蓮也在空中炸響,耳聽阮香竹一個悶聲,竟被這對面少年這一擊硬生生在空中震退了七尺。
過三江聞言搖首苦笑道:「少俠猜錯了!我霍三江雖不才,倒還不至於欺負婦孺,只是這群妖精腹中即懷了我的孽根,少不得要將其帶回洞中,我修道人家相重因果,若是我一走了之,以後這群娃娃只在此自生自滅還好,若是被歹人拐了外出為非作歹,那也是我的一番罪過!」
急人救難本是份所應當的事,可是張https://www.hetubook.com.com入雲多年江湖行走,已不是當年那個無知少年,這島子和那法術禁制都透著那麼一點子的古怪,所以他倒並沒忙著救人。猶豫一刻,待他分辨出眼前法陣亦正亦邪,並不是正經玄門或是邪魔歪道,反讓張入雲更是難斷了些,他並不擅仙術,如欲救人只得施重手將眼前法禁破去,如這一般少不得要與結怨,可思來想去終不能見死不救,一時也只能是說不得了。
誰想沈綺霞見了玉棒卻笑出聲道:「這不過是一根內藏寶物玉管,只是製成玉器的人物心思太精巧了些,故意將它打造的繁瑣了一點。卻哪有什麼法術禁止在此物上?」說話間只將玉管取在手裡,略略搓揉,再稍微用力一擰,便見得半邊管壁墜了下來,瞬時便是滿眼的紅白兩色寶光。待二人仔細觀看時分,卻見那玉管內端正的放了一白二紅三枚金針在內,雖只不過三寸上下,卻是寒氣森森,將個對面張入雲臂膀激起一陣雞皮疙瘩,反觀沈綺霞倒是處之泰然,縱是針光奇冷也是一絲未覺。
女子笑道:「你一貫的好衝鋒陷陣我怎好攔你,只不過到底我是此間主人,哪有閉門不見客人的道理。放心!我不會出手的,只在一旁為你掠陣,我知你近來本事,倒並不怎地擔心你,只是你出手時還要小心戒備,尤其要當心她一身的法寶!不要輕敵。」說完也不待對方拒絕便拉了張入雲手臂向空中飛去。正在少年人為女子攜了手與自己飛行驚異,兩人卻已來至法陣金光面前,沈綺霞一個晃身便帶了張入雲飛出陣外,隨又丟開了手,如此張入雲才知道她一番用意。
張入雲見對方心情漸好,也嬉笑道:「怕自然是有些怕,只是要比當年好了好些,再不似當日那個無知少年了!」
張入雲笑道:「如此說來,我倒要謝謝她抬舉我呢!」他口中雖說著話,可眼底卻是運起慧光依沈綺霞指點往阮香竹一面望去,果見對方身邊還藏了三個即不能辨認的虛影。張入雲並不懂該如何破解對方法術,只是見阮香竹此刻拔了葫塞,頓時一陣青焰射出,心急之下也不問得許多,當時雙手連彈,竟使了平生本領將八枚飛刀依次彈出,分別射向連現實影在內的阮香竹四道人影。張入雲這一回使了全力,那八枚飛刀當真非同小可,但見八尾銀龍驚顯,嘶叫著同時向阮香竹身影咬去。當下就聽得一聲慘叫,待銀光黯淡,對面女子已是手撫額頭血水灑了半空,睜著一雙幾能射出火光的眼睛怒視著張入雲。
沈綺霞在旁解釋道:「這是她的移形換影的法術,可是余仙子門下仙法高妙,要煉成這般本事卻需要煉就三屍,所以威力不同於尋常幻形的伎倆。阮香竹上來便用這等高深的法術,顯是見得將你當成大敵應付呢!」
沈綺霞卻若有所思道:「這倒不盡然,你當日並不見得怎樣無知懵懂,反倒是很狡猾呢?哎,有時看似正直君子,其人心也難得志誠!」
見張入雲已將瓊瑤果摘下,沈綺霞無奈只得接在手裡,雖說她已可經年不食,但這般仙果也確是對自己身體大有裨益的,何況正在傷后,有此一物更是有益。
浮雲子平日最在意貪人便宜不吃虧,如何能不知道艷娘心理,於是趕忙湊趣道:「我方才確是過於謹慎了些,但終究大家今日都是異姓兄弟,縱是我有些貪生,但也不是毫無一點顧忌你的意思,就算石家姐妹見我二人無事與我爭鬧起來,好在你今日太莽一行也算圓滿,喜慶之餘諒來也不會將這些小事記在心上了!」
待張入雲進了竹屋,就見沈綺霞已在布了一隻沙盤與竹廳中央,盤中塑的正是沙舟島的地理,見他時來忙召手叫來過來一同觀看。張入雲平素也曾在二雲觀中見過,知道這是沈綺霞于島上埋伏的陣法,他從來對這些旗陣法術一流不得門徑,見對方要與自己商量,不由眉頭就是一皺,暗暗責怪自己怕是幫不上一點忙。
老道人一時說了個眉飛色舞,迥忘眼前是個夜叉羅剎,還未待他查覺艷娘變色,佳人已是屏口一吹,但見一道綠火便已燒在了道人寬大的袖袍上。未想到艷娘說翻臉就翻臉,嚇得道人將個袖角連甩了又甩,心上焦急直蹦起七尺多高。可那綠火乃是艷娘腹中的幽冥鬼火,如何能被道人甩落,見無法,浮雲子拼了豁出去一口上清仙氣清朦閃鑠,這才將袍服火光吹熄,可半邊道袍已然燒了個精光,露出枯乾瘦小的手臂,便連肋下一串排骨也是清晰可見。
正待張入雲與沈綺霞依次施法防禦,卻見一旁少年已閃身擋在兩人身前,並回首一笑以視兩人盡可寬心。果然谷仙子見阮香竹不聽自己良言一意孤行仍舊將殺神術使出,當時無法只得五指一伸,當下就見五道金光合縱,如匹練也似迎向壓來的冥火鋼箭。一待金光綠箭相接,施法的二女便是一陣晃動。
過三江見他雙手連彈便將那合歡蓮打殘,只驚了道人一個目瞪口呆,正在驚嘆間。卻見少年走到自己身邊,一面將那樹上瓊瑤果摘了小半送與自己道:「江湖規矩,見者有份,還請道爺笑納!」
到此刻阮香竹才回首笑與張入雲道:「你不是說懂得憐香惜玉嗎?眼前這些人魚雖是獸身但也是婦人形態,且看你可會手下留情。」說完一聲嬌叱,喝令那丑魚人向張入雲襲去。
不想張入雲卻在一旁阻止道:「這珠子要是留在阮香竹身邊,怕與我二人不利,沈師姐且是先慢還她,最好一勞永逸,將這等害人東西毀了最好!」
果然當他說到破了阮香竹禁制救人,並還將其水晶蓮刀毀損時,沈綺霞花容頓時籠了一層寒霜,不由皺眉責怪道:「師弟你這一回也太過魯莽了!阮香竹是海外著名散仙余仙子的徒孫,那余仙子乃是與水母一流的高人,數千年的修行便是天仙一流也得趨讓三分,尤其當年因與峨嵋交惡,對我峨嵋門下深以為恨。這阮香竹性更刁惡,你只將瓊瑤果取了已是犯她大忌,今又將她心愛寶物損了,更是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敵!哎,你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怎麼這點道理都不懂呢!」
過三江嘆了口氣,意似不舍的看了一眼遠處潭下的瓊瑤樹道:「算來這也是我的魔障,我一生沒有多大福份,本指望得了瓊瑤果好治煉一些靈藥,就不能成就也好修個來世。可眼下反為此喪了道基,該是我命里沒有這等福份,從此後我還是回山靜心修鍊,待功候到了兵解再求寸進吧!」話說間滿面凄容,倒不是裝的。
從此後兩人就安心留在島上等待女仙人前來營救,只是那金水陣是仗了沈綺霞先時精血強鑄的,三日功夫下來,其威力也幾將耗盡,漸漸本還能護得島外百丈高深的法陣,也壓得與地面不過二三十丈上下了。
唯有張入雲知道沈綺霞這般行法是要耗費大法力的,且在這幾天內沈綺霞連番兩次失精血,併為防備阮香竹雷火一刻也沒有休息過,眼前這般硬碰硬的動靜,就算自己這位師姐勝了,日後也要大病一場,若是敗北更是性命難保。想到煩惱處,少年人急火三千丈,氣急敗壞之際只將上衣扯開,拼盡周身功力交個掌中流星指凝鍊的當真如一枚流星一般,躍起空中一聲清嘯,便要與阮香竹當時拼個生死。
在眾女爬回樹洞時,張入雲瞧的清楚,就見每一名女子只貼身於樹榦上全靠腹背間的肌膚自樹皮上滑渡遊走,無怪沒有一些動靜,且那桑樹與女子們的氣息竟也聯成一體,想來道人喚這些女人做蠶娘也是有些道理的。
浮雲子自然是知曉身外化身大法威力的,當時聽了眼珠子也瞪大了一圈,忙不迭道:「如此說來,只不過十數年功夫騰娘子便可修至不破金身,不再受輪迴之苦了?」
而一但妖獸遁走,張入雲便即接連施展彈指神通打向阮香竹,他此一番吸取前番教訓,知對方護身慧光威力無比,無論自己如何提動指力也奈何對方不得,是以自己將這一次卻只取駐在空中的法寶擊去,當下打的那空中兩條毒|龍嗷嗷厲嘯,只是對方終是沒有肉身的靈昧,彈指神雖打得毒|龍痛疼卻不能傷它,至於那三面月光鏡則更是不見功效,一旦白虹撞在鏡面上便被其彈開。
一句話說的張入雲有些不明白,再問:「哦!想不到這阮香竹這麼厲害?以小弟所見,實在打不過,頂多摸腳走了就是!」
張入雲雖然有些失望,但仍舊笑道:「如此說來,可真應了異派眾人說你們峨嵋門下仗勢欺人了,無論到哪裡總有高人照應,確實叫人不服氣呢!」
沈綺霞滿以為有乾坤鐲,自己這金水陣當能安然無恙,不想卻已不在了張入雲身上,不由呆了面孔。過得一會兒,方換顏笑道:「看來你對香丘倒真是愛惜,這般大威力的法寶也給了她,就不知道你的那位蕭姐姐知道後會不會生氣!」
張入雲在一旁看了大驚,心痛之下連道自己該死,想上前阻止卻又怕沈綺霞一番心血白費,直待佳人臉色蒼白,運功止了指尖血水。少年人這才搶身其身旁,此時也再不顧些忌諱,袖袍拂動已隔衫攬了腰將師姐安置在一旁竹椅上,隨手又取出一粒長樂叟相贈的瑞風丹遞過。
氣到深處,將她凶性激起,當下一個閃身便往後退了數丈,右掌向背後一拍即刻從身後祭起一方火樣紅的葫蘆,剛待她取下葫蘆口,就見得空中一道銀芒飛渡,正打她取葫口的右手。眼見得正打中她的手腕,可女子卻無一絲知覺,反是衝著張入雲猙獰一笑,那水晶刀化做的銀芒也如入無物,透過阮香竹的身體遠遠地飛了出去,只怒射了百丈深遠這才沉入海底。
另一面的谷仙子本還在用心與對方相抗,意圖求個不勝不敗的局面,不想阮香竹二度發動威力,自己胸腹間立時如加了山嶽一般,沉重至極險些將一點燥火化血噴出受了重傷。如此也犯了她的真怒,當時一個振聲嬌叱,丹田發力,周身金光頓顯,將個本就美艷的少女化了個光人,指尖五道劍光更是漲了數倍,立時間攻守易勢,將個滿天綠火盡逼了回去,只嚇得阮香竹連身怪嘯,連忙閃身卻已躲避不及。幸得跛足少年將彩雲再次放出,于最後關頭將阮香竹救下。又見漫天綠火鋼箭失了主宰,連忙又取了一隻小小的玉葫蘆收裹妖火。
姓谷的少女見她這般蠻橫不講道理,也不由的惱了色,當時冷聲道:「憑你這些旁門法寶還用不上我的飛劍!輕鴻,你替我將這個女人的大小法器俱都收了,先剪了她的羽翼看她到時還有何氣焰。」
沈綺霞不料張入雲數年來一直在為自己暗中留意飛劍,為張入雲仁厚,心中不由一陣溫暖,只是心頭才一起念,趕忙將其抑止。忙假意皺眉取手抵住額頭,輕聲道:「算了,別在多做這些無謂的計較了,現在我人已經好了,才往的事便不用再去提它了。張師弟,你且在這島上將就安歇,我有些睏乏了,想先回內室歇息了!」
不想沈綺霞卻先就張入雲前番笑話他道:「平日你看上去有些傻獃獃地,其實我就知道你內里很藏了些心腸,果然你行事縝密,一樣事卻省了你兩番心思,秋兒當日還說你老實,唉!若被她知道了你是這樣品性,還不曉得這丫頭又要怎樣生氣呢!只是你這混天綾威力雖大卻不適用這金水陣,混天綾火性與這水陣正相克制,何況到底本質輕浮些不能用做鎮器。」說到這裏佳人微微皺起了眉,稍做猶豫便將髮際一隻玉簪摘下,伸出軟玉一般小手,一狠心便將自己左手無名指刺破,也不知那玉簪是何材質,只一經將其手指劃破,鮮紅的血水卻像泉水一樣的止抑不住,瞬時間便將沙盤中靜池一帶連同竹屋在內全都染邊。
那姓谷的少女聞言回首笑道:「我就是我!並沒有什麼來歷。沈妹子是我至交好友,她今日有難我這做姐姐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我知道你是余仙子門下,對峨嵋一派心存成見,先前只為了幻海瓶與沈妹妹結怨還算說的過。今日你欺上門來想燒了我妹子修鍊的寶島,難道不嫌太過分了嗎?」
阮香竹萬不料眼前貌不驚人的少年,指上功夫竟能有如此威力,雖是有水火拐抵擋,但一條左臂仍被對方巨力震得一陣麻痹,當下才知對方本領非同小可,一招之內已收了輕視對方的心思。
張入雲不免喪氣道:「如此遠水救不了近渴,暫時也得不了它好處,師姐且收在身上,等日後慢慢煉習吧!」一番話倒說的沈綺霞再不好推辭,她也實愛那金針,當下也不再謙讓,即時把那飛針收了。
一句話正說中艷娘心事,佳人聞言一聲冷笑,到底沒有再開口怒罵,神色也頗為得意。見對方意思甚好,浮雲子連忙又問道:「只是你事先也沒將個內里仔細與騰娘子馳援一事告予我個明白,害得我多擔了好些心,我不比你成竹在胸,自是有些張惶。」說到這裏,老道人皺了眉疑問道:「只是我還有幾件事不明的,為甚那叫邪月的丫頭會說商暮雲將《冥王錄》泄露可惡?而騰娘子看形色只一修道人家陰魂卻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實在叫我想不通的很!」
道人說到這裏,就是一向沉穩的張入雲也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同情對方道:「如此說來這姓阮的女人可當真是一毒婦了,這般荒唐毒辣的行徑實在是太過分也太過匪夷所思了些!」過三江顯然對張入雲這番評價很不滿意,只是對方是自己救命恩人,不好鼓動對方幫自己罵人。倒是張入雲查覺,有些不好意思道:「就不知阮香竹是什麼一般人物,竟能這樣的氣焰!」
阮香竹此刻為施妖法,一副形象已是慘厲怕人,原本還算俊俏的面容此刻卻如塗了丹朱一般一片赤紅。見自己修羅大法為對方阻止,這般妖法不進則退,如不能克敵便要反噬自己,心驚之下連忙又是一陣厲嘯,張口一道碧血噴出將個空中綠火鐵箭催逼的愈加威力了!
哪知她這裏好心相勸,卻被地方認作軟弱可欺,阮香竹自得師門護蔭從未在人前失過風,今日連被少年男女敗了自己法寶,心怨深處再不顧忌,當下將對手良言放過耳邊。張口一聲如梟鳥般怪異的慘呼,張開血盆大口便見有上千流火躥了出來,只一遇天風火光便即大漲,本是一莖斷髮此刻卻成了拇指般粗細的鋼矢,夾帶著九陰冥火鋪天蓋地的壓了過來,其威勢之猛烈縱是相慣見得大陣仗的張入雲也不禁得有些頭皮作癢。
阮香竹眼看著便要得手,卻被眼前一對男女橫岔一手,舉重若輕,只仗一朵彩雲便破了自己三般法寶,心上激惱,大聲喝問道:「你兩個是什麼男女?有何來歷?竟敢壞本仙子的好事?要知強替人出頭,可小心自己身家性命!」
見張入雲越說越是狂妄,沈綺霞連忙阻止他道:「好了,別開口就說些傷人的話。哎,就算是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但凡是總該留些口德,這是高僧多年辛苦參修的明證,終不該被你輕言抵毀。你年紀不大,不要學那等狂妄作態人的舉止,要知行事穩重深沉總比浮華氣燥來的見心性些,只是一味的爭強好勝終是不好!」
卻說張入雲出來竹室,面色便又重新換了一副,他心思縝密,來時島上繞了數重禁制,直至沈綺霞將陣形倒轉,自己才得上島。僅就這一般,可見沈綺霞說的與人結怨已了,便不足信。少年人自來將愛護自己的人均看的極重,何況對這位沈師姐他素有些愧心的地方,今日即得知此事,怎樣也不能不理,只是擔心沈綺霞挂念,這才未在對方面前顯露。
那島上法陣越小,島外雷動火炎自然是越盛,沈綺霞見狀屢次想再刺破手臂取血,卻被張入雲阻止。張入雲負氣不過多次想外出與阮香竹決一死戰,也每每為沈綺霞攔了下來。直到三日地后的傍晚眼看金水陣即將被破,兩人才商量著到的最後一刻即由張入雲外出索戰,沈綺霞則在島上趁機將陣形重新歸正,只是卻要依得先時答應張入雲的,不得再刺血施法。
張入雲聞言笑道:「這也算不得什麼,只是齊真人傳我的鐵研針本事再加上彈指神通的功夫而已,兩年前小弟已初得門徑,近來越發隨心了一些,就不是針鏢之類的細小物事,也能注入真力再運指力擊出。算來都是些取巧的功夫,不過看來對付眼前這個惡婦倒正合適!」
張入雲道:「即如此,那更是該由師姐收了,有此一物與阮香竹交戰時也得好些助力,就不知這飛針與飛劍是否一樣,也需要人劍合璧,才能運用的純熟!」
張入雲見紅雲來勢兇猛,不怒反和_圖_書
笑道:「呵呵,我還從來沒這麼盼望過有敵人來尋仇呢!」沈綺霞聞言白了他一眼,起身行至張入雲身旁,兩人並肩而立只在門首邊仰望島外紅雲。
沈綺霞見他此刻還能笑的出,知張入雲並未見底,當下也笑著如實相告道:「太乙神雷是本門高妙雷法,不到內功火候還不能使用,我資質淺漏如要得大乙神雷怕還要十年苦修!」
少年人仰卧于海面上極是安怡,耳畔僅僅些些微風與微微盪起的波浪,將他耳孔中搔的又濕又癢,酥軟的少年身也為之一醉。水溫極合宜暖人,身下海水擺浮的微瀾,搖晃的他更是周身十萬八千根毛孔無一處不自在,無一處不舒服。
但聞得谷仙子笑道:「這般說來,當真修道人家要戒嗔戒貪,這阮香竹只不過為了個幻海瓶便損了自己半身修為,我為了一時激惱也險些犯了殺戒壞了道行!」其少年丈夫在一旁聽了,卻是笑了起來。見自己夫君取笑自己,仙子也不禁羞紅了臉,當下啐了對方一口,顯見夫妻二人甚是恩愛,只是看著已受了重傷阮香竹,二人卻又止了笑容。
一番話說的倒讓艷娘有些驚訝,她只知道浮雲子素性貪小愛搬弄口舌,平日里總覺得眼前這雜毛老道有些形相猥瑣,入不得人眼。可未想到這老道人偶有言語,竟能說出些如張入雲般心思恬淡舒闊的話來,看來這老兒能與二雲觀中一眾位列同門倒不是毫無道理。至於道人最後一樁話卻說中了艷娘一點心事,當時不無煩惱道:「你那兄弟可是沒處去尋!他現在只當自己是和超塵那隻猴子一樣上天下地的到處亂躥,明為的是採藥兼練他的腳力,心裏私存的卻是天生游野不慣的性子,只任他隨性奔走,好不快活!」言動之際秀眉攢動,頗不暢快。
幸得混天綾自經石家姐妹之手,已將封印解開,待察覺主人有難,綾身上火鴉立時從躍出,當時鼓動雙翅扇起千丈火炎便與雙龍斗在一處,因三獸均是靈昧,氣性相同,一時殺了個難分難解。可片刻之後便分了上下,到底混天綾是崑崙秘寶,其上火鴉足有數千年修行,雖則獨斗二龍也被它佔了上風,且火鴉擅食烈火,二龍初斗時尚能支撐,可隨著角斗越發激烈身上火光卻被火鴉趁勢吸走不少。若不是阮香竹見機將葫蘆里殘火傾盡以助兩條毒|龍威勢,怕是已被火鴉殺了大敗。
沈綺霞聞聲笑道:「你倒好大的殺性,什麼寶物到你手裡都被你毀了!」
待他近了門扉,略整了整衣襟欲待叩門,卻聽得屋內傳出女聲道:「張師弟不需多禮,若不嫌棄,只管進來吧!」
可阮香竹早將定珠放出,慧光生處白虹盡被其泄走,見敵人急於下手,她又譏諷道:「呵,怎麼?害怕了嗎?你不是生了一張巧嘴嗎?且再動動你那張嘴,看看是不是能把這海水說的重複舊觀?」想到得意處阮香竹不由縱聲大笑。
未料到沈綺霞一副柔若無骨似明玉一般白晰的手掌竟能如此輕鬆將那麼堅實的玉煙羅舉手間撕得好似宣紙一樣,倒讓張入雲嚇了一跳,待晃過眼想起對方還在等著自己療傷,連忙調整心神,將玉瓶成粉末調了些許,一時屏嘴一口清氣吹渡,卻將那白色的細粉均勻的鋪陳在了一尺多長的傷痕上。
沈綺霞回道:「這倒難說只看這眼前雷光,守個三五十日該不成問題!」
不料阮香竹此刻已恨二人入骨,見張入雲竟有崑崙重寶護持越髮長了凶性,當時再將葫蘆底一拍,又是一道毒火躥出,一時間兩道毒火聚在一處合斗少年手中長綾。直到此時張入雲二人才看清對方放出並不是焰火,卻當真是兩條火龍,爪牙須齒無一不備,竟是活物。
至餘十九柄飛刀則更是簡單,少年只祭起一個圓圓的看似筆筒的竹罐,略在空中翻了幾個跟斗,就將漫天刀影俱都收盡了,當時也被少年放回箱籠中。倒是那月光鏡有些難辦,少年引掌連召了幾次也不能得手,再遣那彩雲飛上,卻是透體而過,竟兜不住那銀鏡。見此少年伸手向妻子一攤道:「這鏡子有些古怪,我拿它也沒轍,還是你自己動手吧!」
這番話倒說中道人的心坎上,當時大罵道:「阮香竹這毒婦橫行東海數甲子,旁人雖不能制她,卻有天制她,這女人相貌醜陋,又是天生廢了雙腳,算來老天也有些公道的時候!」張入雲本就留心,一聽阮香竹生有殘疾,忙問過三江其中詳細。道人正等著他接自己話頭,哪有不儘力損落對方的道理。但問他道:「這醜八怪一隻左腳生下來就短了三寸,右腳更為日後練功長長了足有一尺了,一隻大腳加一隻跛腳說不出的臭怪,可她還偏好些穿戴,平日里一身的綾緞打扮的自己不倫不類,隨身的煙霞又將一雙大腳藏了,真是醜人好作怪!」
過三江見他這快就要走,卻有些不捨得,但張入雲言辭間很是堅決不好強留,只得躬身施禮謝了對方救命之恩再送恩人上路。
一番說的沒頭沒腦,好叫張入雲莫名其妙,可待對方自道冠中取出一隻三寸長短的玉棒,他這才明白過來,當時笑道:「道長不必如此,我只是無心巧遇道長而已,如何能貪得道長寶物!」
沈綺霞聞她說的下流,皺了皺眉卻未與她爭論,只道:「我與前輩約定一月為期,現在還差了多日,就不知前輩提前造訪所為何事?怕不該就只來與綺霞做口舌之爭的吧!」
這話說的沈綺霞更氣了,皺眉道:「你自有你的二雲觀可以退避,可我卻能逃往哪裡?何況余仙子門下仙術厲害,飛行絕跡,你還未煉得飛劍,法術又不精擅,僅憑時下馭氣排雲的功夫與她高妙的仙法飛騰可沒得比!」
張入雲遁光飛速,五百裏海路轉眼即至,其時天光還未盡暗,島上竹屋外沈綺霞已是起身在屋外翹首靜候。在見少年人歸返時,佳人綳了好久的心思即時鬆了,迎身上前展顏笑道:「我還當你回中原了,正在意外你怎不告辭就走,原來是出島行游去了,到底遇上什麼事?怎麼耽擱這長功夫?」說話間,少女這才發覺張入雲手裡已經多一株玉珊瑚一樣的樹,其上滿是紅潤如玉一般的果實,想著只為自己先前無心一句話,卻被對方聽了勞頓這許久,不由倒將臉掙紅了。
見此浮遊子一時忘了厲害,樂聲道:「怎麼?數日不見,你就記掛他了?放心,那小子心底實在,絕不會在外尋花問柳的!」說到這兒,老道人卻又皺了眉道:「不過入雲心性有些粗笨,雖不得生二心,但要是在海外遇上個主動送上門的,這倒叫人有些憂慮!不過這也要怪你,平日里待他不冷不熱的,其實你只要稍用些心思,這小子定會受你擺布。他那點心腸做哥哥我的是再了解不過的,即能將你接回二雲觀,入雲定是已打定了主意的!」
阮香竹不料自己歪打正著,果然張入雲因那些人魚都是婦人形相,手下好多留意,不到萬不得已不肯出指傷人。他雖有蛟龍一般的水下本領,但和眼前這一般水中安家立命的水族相比卻又算得些什麼。是故不過片刻之間便被那眾妖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尤其那鮐蛟殘忍狡猾,每每趁著人魚吐出水箭時,趁機將自己兩腋下銀刺取下擊出,當時與水花並在一處銀白兩色難以分辨,也讓少年人疲於應付。那在張入雲流星指威力也已不同往日,一面冰藍色的五尺光盾提在手裡,將個大半身遮了個嚴實,雖是被動,倒也沒有性命之憂。
沈綺霞聞他言語中怠慢這金針,連忙阻止道:「你別小看這細小的飛針,雖說威力或與飛劍相比差了一些,但若論陣前殺敵,只怕還比飛劍更得利些!」
見到了此刻對方才信了自己的話,沈綺霞搖首嘆氣道:「好話和你說了不聽,你非要來撞這硬釘子,好在你與她激斗一場至今還未曾受傷,也算是大幸了!這阮香竹也是身經百戰,見你有彈指神通功夫,可抵擋她一劍一拐,所以直接放出這古怪的借月光的鏡子,也算是厲害了!」
張入雲本意是想外出為沈綺霞分憂,未想自己反倒被困,眼見阮香竹那裡雷火更甚,生怕沈綺霞再不能支撐,心頭一作再不顧忌,抖手便將混天綾二次取出,只翻袖一揚便是盪出百丈赤光。那紅綾是純陽至寶與海妖們天生的相剋,寶光一經現顯便嚇得鮐蛟、人魚魂不附體,身上魚鱗更是被紅光焙煉的如旱田般的龜裂。紛紛痛叫著想歸返海底,可水中又有攝妖珠鎮祭,當時又浮出水面,兩面不得討好,妖獸只得排開水花再度射出水箭抵擋混天綾寶光。
自兩年前將艷娘接回二雲觀,張入雲就已立定了主意,其後待救出隱娘時卻忽發覺自己真正心意,隱娘拒絕自己雖是讓他失望,但也和其人心性相合,至此後腦海里除了艷娘再不敢做第二人想,如此又與沈綺霞夕陽西下好一番尷尬,發覺自己竟將三四位女子暗中比較,他自幼年為父親遺棄,最恨的就是男子這樣的行徑,一待察覺自己居然也在瞬間起了這樣的心思,深惡痛絕,腳底一跺便待沖身逃開沙舟島,再不敢回首看沈綺霞一眼,可又再想起自己如今已是惹禍在身的人,衝出去的身子旋又放落了下來。
那母蠶天生奇淫,平常每日里都要與蠶公交接,如今少了雄蠶少不得要找過三江消火。可憐道人本還是個童身竟被妖物壞了道行,最毒的是那蠶娘因是稟天地淫氣而生,不拘人|獸但一交媾便能受孕。這三天來過三江和所有蠶娘少說出了幾十火,老道人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如此日夜操勞,再過得一兩人只怕人也熬成幹了。況且就算他能經受得住蠶娘們的摧殘,可經此一舉,怕過不得數月眾妖也都要生下蠶寶寶來了,並還都是道人的後代,說來阮香竹此一舉真可為是令人髮指了!
以張入雲靈感竟未查覺身旁有人,當下一驚非同小可,連忙轉身往來人望去,不想卻是個身著褐衣的道人正被倒吊著掛在一株桑樹上,身上衣履許是吊的久了,已是好些不整,瞧身上卻被一層白絲纏了個結實,任道人怎麼掙扎也是無濟於事。
過三江見他如此,知是為取泉水中的瓊瑤果。因那泉水中藏有厲害埋伏,道人連忙阻止道:「小心,那泉水裡藏有尖刀!」
見張入雲問的明白,沈綺霞也再不好意思隱瞞,只得忍痛答道:「受了兩處傷痕,一拐一劍,倒是那劍傷並不足慮,為我用本門傷葯已然壓制住,就是那鐵拐異樣,驟冷驟熱傷口老有反覆,便是師門靈藥也總不見效。至於時日……」說到這裏沈綺霞頓了頓,方才猶豫著開口道:「也有近二十余日了!」
就在兩人飛出金水陣外,沈綺霞還未來得抱拳請教時分,紅雲中便已閃出一少女,一身錦衣華麗無比,偏左掌中多了一面金拐,腰間卻又佩了一口寶劍,論容貌倒也不差,只是一雙眉毛又黑又濃,看了煞是惡相,目光兇狠,滿面俱是怒意。雙方才一打照面,那女子便已開口罵道:「沈綺霞我以為你峨嵋怎說也算得是名門大派,就算沒能請到多少能人與我角斗,總也該邀些同門姐妹前來助陣,未想到臨了你卻只找來一個不足道的男子,莫非是你情人,可這副生相也太寒酸招人恥笑了吧!」
卻說沈綺霞見玉管中藏的是三枚金針,當下卻得大喜,為張入雲不明白其中道理,便與他解釋道:「這三枚金針並不是尋常的暗器,而是上古女俠客遺留的飛針。古時俠女主煉飛針,可如今早已失傳,致使我女兒輩都以飛劍防身。今不想卻被你無心中得了三枚,想來該是這飛針出世呢!你二雲觀女子眾多,這飛針正合她們應用!」說著便將針連同玉管交與張入雲手裡。
見沈綺霞將飛針還於自己,張入雲當時笑道:「這即是女兒家的所用的飛針,正好就送與師姐運用吧!不瞞師姐,二雲觀女弟雖多,但卻幾乎都已有飛劍防身,絕缺不了這一樣。再說這飛針本就是為師姐採擷佳果順道得來的,顯見與師姐有緣,小弟一直想與師姐尋一口趁手的寶劍,今是劍還未得,且些交就著用這三枚金針代替吧!」
聞道人說的如此簡單,張入雲倒有些將心將疑,只是面對著一群赤|裸身體的婦人,還真讓他有些難辦,有心想嚇嚇對方,可少年人一時也裝不出個狠臉色,猶豫一番見道人不遠處桑樹下有一柄帶鞘的寶劍,連忙取在手裡,待抽出看時,雖談不上什麼仙兵寶刃,倒也是一件利器。當即耍了一個劍花在婦人們面前炫耀,果然女人紛紛露出懼怕的神情,口底嬌吟聲也做了尖叫,直到連看了張入雲數眼傳出好些聲嘆息,這才紛紛歸返自己所在的樹洞內。
見張入雲轉過話題,一掃剛才的尷尬氣氛,沈綺霞心裏一陣輕鬆,垂首想了想也笑道:「怎麼?現在你倒是不怕我了嗎?」
少年見愛侶動怒,只是搖首笑了笑,神色間頗多無奈,但仍自腰間竹箱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晶球,待往空中一拋頓時夜空下便落起了雨點來。那雨勢雖小,但只一落在毒|龍身上,便是激起一陣青焰,雙龍受雨水澆注雖不見受傷害,但周身赤鱗毒火卻被那小小的雨點打的四散,不過片刻間本是宛延天際數十丈的巨龍竟縮小到不過丈許長而已,再被少年祭起彩雲一繞遂被他收在了手裡。當下雙手一個起落,旋將兩隻毒|龍如同草繩一般打了個結,即刻間不能再做動彈,本少年順手放回自己的竹箱中。
張入雲見狀忙將盾光又多放出兩尺,連同沈綺霞一同守護在內,可對方卻搖首道:「不必如此,我自有應對這些妖獸的法子!」說話間便將當日纏玉石打就的相思環取出,但見赤青兩色一陣翻滾,漫天水浪與魚刺盡被相思環收了,這些魚人們放出的水箭與魚刺均需耗費自身元氣,如今被沈綺霞相思環無止無盡的收取,只過的不久妖獸們便紛紛顯得頹勢,神情氣色間也是盡顯疲憊不堪,力不能支。見此峨嵋女弟子便將相思環寶光按落,果然與之相鬥的眾妖獸們即時累倒在了海面上,紛紛沉身水下,再無力躍上浪頭,只是海底仍有攝妖珠施威,群妖們不得不在水下掙扎著翻身再上。
接連失去重寶令阮香竹又羞又惱,有心再將法寶祭出,但威力還不及那火龍與月光鏡,且是眼前少年男女手段高強,怕再祭出還是送于兩人手中。當時想到險處,捺不住心思,只將腦後秀髮送只唇邊張口咬下一截,在口中一陣亂咬,同時咬破自己舌尖,便待要行那損人害已的毒辣妖法。
見眼前這猥瑣道人倒是氣性,張入雲不由暗暗點頭,因對方也是巫山教下,所得法術甚不周全,張入雲有心想將師傅傅金風的秘典私授對方一點,可轉念一想,到底兩人才剛相識,此人是好是歹不能盡知,師傅寶典怎能輕易授人,便又將這層心思放下,留待日後再說。
見佳人顯了憂色,張入雲只得閉口再不多作言語,只在退出門首時,忽想起什麼,又問道:「師姐可有什麼想吃的喝的,或有需要,小弟這就去辦來!」
沈綺霞苦笑道:「呵,我有什麼地方怕人的,今時不比往日,你倒說來聽聽?」
張入雲不料他竟會有這一番道理,仔細想想確是有些道理,至此才覺這猥瑣道人倒也有些過人之處,不由將先時小看對方的意思,去了一多半。因想著那些蠶娘都是赤身露體,自己在一旁見了好些不雅,當時便上前抱拳相告,自己欲先行一步。
張入雲聞言一笑,連聲道謝。因見此地已了,張入雲記掛沙舟島上沈綺霞,即時便欲上路,正想與道人告邊,卻見對方正往藏了蠶娘的桑樹行去。為此不免疑問道:「不知道爺要做些什麼?難不成是想為難這幾位女妖精嗎?」
見張入雲猶豫,道士有些急了,想是知道自己一副尊容不受人待見,連忙分辯道:「少俠且誤多心,我實是好人,何況少俠先前險些離去,只為道人我兩聲呼救便破了惡人禁法前來解救,足見您俠心仁義,古道熱腸,乃是一等一的好男兒。將我綁縛與此的當真是個惡徒,還請少俠趕緊放我下來,不瞞您說,我在此間受難兩日,有好些不得意的事不能盡說,方才為高聲求救多半已將一群惡獸驚醒,少俠再不救我,我必又多得一次劫難,想小道人我也是多年苦自修行,不合見了這島上一株瓊瑤樹卻害我遭了這大一場苦難,少俠仁心還是快救救我吧!」說著淚眼婆娑竟是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