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直在那小聲啜泣燒紙的孩子哽咽著道:「是我爸爸的……」
通常第一個晚上死者大多保持著生前的模樣,這一進屋子何老西就聞到了一股燒焦了的臭味,他看著目前前頭放著的用來燒紙錢的鐵鍋心想這家人燒的什麼玩意怎麼這麼臭呢?所以啊他就進去瞟了一眼。
不過饒是如此,何老西還是挺樂意的,要知道,他可是收了人兩萬定金,如今找不到買主了,自己可不是白白撈了這筆錢么!
「媽的,肯定是想多了。」他搖搖頭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後想看清楚那棺材上躺著的人,走過去一瞧赫然發現那是一雙燒焦了的鞋子,大半個鞋底都成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再往前一看,好傢夥大半個腿上的肉都焦黑了,褲子只能依稀分辨出殘存的幾團黏著的布料,再往前何老西自己都不想再看了,這種死法過於殘忍……
「你們打人!」何老西捂著那火熱痛辣的臉頰道:「你們給我等著!他娘的,是誰下午找老子買的東西,給老子站出來!」
那指客見他還在叫囂,直接拽起https://m.hetubook.com.com他的衣服脖子往那躺著的死屍頭上按了下去狠狠道:「你不是問那帽子是誰的嘛,就是他的,你問他去要啊,要是他能起來答你,你就問他要吧!」
第一次對視何老西沒在意,就在把目光從那孩子身上挪開的時候忽然覺得方才自己隱約見到那孩子的眼睛里流出來的不是淚,好像有一些紅兮兮的東西,於是他趕緊再低頭去看,那孩子已經轉過頭去繼續在那低頭燒紙了。
何老西心想,總算是找到證據了,我看你們還不承認!
何老西是什麼人?那也是出了名的老油子一個!什麼樣式的陣仗是他沒見過的,被人趕出門來又掏出煙來遞給那指客道:「好端端的發什麼火啊,我只是個生意人,哪裡要是得罪你了,請明說。」
何老西頓時就明白了,那張臉瞬間「刷」得一下就白了,他終於想起了方才上山之前查文斌跟他說的話了,一把撒開那指客的手,撒腿就往外跑,拽著那幾個苦力道:「把東西趕緊搬走!」
那孩www.hetubook.com•com子也是忙起身就拉著何老西的衣服往外拽,一邊拽還一邊哭道:「你不要碰我爸爸,你不要碰我爸爸!」
忙完了一行人這就開始結伴著下山,走了半道時,那歪嘴忽然肚子有點不舒服,就在一旁的草叢裡解手,也就順便把那信封給掏了出來。打開信封一看,裏面果然是有幾張錢,他便抽出來想點一下數目,哪知一開頓時氣得他連屁股都顧得上擦就直衝那何老西去了。
「去就去!」何老西這不直挺挺的走進了那堂屋,堂屋裡頭放著一門板,過去死了人需要停屍,通常的做法就是卸下大門板,然後用大條大板凳搭著,把人放在門板上,入棺是第二天晚上才有的事情,那叫入殮,據說這麼做是怕有些人假死,這種事情是發生過的,所以留一個晚上先。
領頭的那個苦力叫歪嘴,他吧唧把煙頭扔在地上踩了兩腳道:「何老闆,我們可不跑晚上的碼頭的,您自個兒想辦法吧。」
何老西苦笑道:「我能有什麼辦法?你們幾個就幫幫忙,做做好事,我可以加和-圖-書錢。」
「是嗎?」隨手撿起一石頭作勢就要繼續揍他,「你做的是死人生意,賺的是活人錢,我們幾兄弟是活人還是死人啊?你拿著死人用的冥幣付我們工錢,你這是咒我們死呢,還是壓根就沒拿我們當人啊朱老闆!今天這事兒你要是不給個交代,我們幾兄弟就在這裏跟你要個說法,你他媽也太不是東西了,乘著天黑就拿這玩意糊弄我們是吧,啊!」歪嘴一邊用手裡剩下的錢拍打著何老西的臉,一邊在那罵。
「什麼意思啊?」何老西捂著臉帶著哭腔道:「我可是從來沒虧待過你們兄弟。」
「啊!」得一聲那孩子頓時就大哭了起來,外面頓時衝進來幾個怒氣沖沖的年輕人,那指客上前就給了何老西一個巴掌道:「再來欺負孩子,就打斷你的狗腿!」
「裝,接著裝!」歪嘴也不客氣上前就去扒拉何老西的衣服,何老西以為他們這是要搶劫,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衣服沒想到又換來了幾個巴掌只要作罷停止反抗,可歪嘴掏出他那藏在懷裡的一個信封打開一看,頓時氣得是火冒三丈,原
www•hetubook.com.com來那裡頭全部都是冥幣!
說罷,他就當堂喝道:「這帽子是誰啊?」見沒人回答,他又重複了一句道:「我說,那頂斗笠是誰啊?」
「行,」那指客點頭道:「那你自己進去看唄!要是那個人說了是他買的,你這東西你就留下!」
這苦力可就不幹了,辛辛苦苦的好不容易抬上山,咋就又要重新給抬回去,而且干這行的是有規矩的,誰沒事會大晚上抬著棺材和那些紙紮到處跑,他不嫌晦氣,人家還嫌晦氣呢。
就在這時,他猛地瞥見那案頭放著一個斗笠,這斗笠上頭系著一根紅色麻繩,右邊的位置還破了一個洞。這東西他認得,這不白天給自己訂貨的那個人戴著的嘛。
因為干這行的都要避晦氣,所以給錢一定得包上紅包,所以何老西無奈,也只能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紅包挨個發了,又好話說盡,那村子里的人才勉強同意他把東西給挪到一處沒用的老柴房裡先存著,約好明天一早再來搬走。
何老西一臉委屈地說道:「我哪裡得罪你們了啊,你們要這樣整我……」
「這不是錢的事和圖書兒,」歪嘴道:「這樣吧,你把東西留在這兒,明兒白天我再帶人來拉,不過今天的事兒今天閉,先把今天的工資給結了吧。」
「何老闆!」怒不可遏的歪嘴等著何老西一回頭,上前就是一個巴掌,「啪」得一聲扇的何老西是眼冒金星,半個臉頰頓時腫脹了起來,不等何老西開口,歪嘴又用力一推,何老西哪裡禁得住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何老西一看有人認領了,這就好辦了,蹲下身去道:「哦,你爸爸的,你爸爸在哪啊?帶我去找他吧……」
他哪裡吃過這等苦頭,今天莫名其妙的就挨了兩頓揍,不料那何老西掏出一疊東西狠狠砸向了他的胸口道:「何老闆,你不上道啊,我們幾兄弟給你賣命,掙的都是倆辛苦錢,你合著就這麼玩我們呢?」
屋內光線十分昏暗,門板跟前有一木頭桌子,上面凌亂的放著一個香爐兩對蠟燭,桌子下方有一油碗,正無精打採的燒著棉質燈芯,那火光一跳一跳的好似馬上就要滅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跪在鐵鍋跟前一邊啜泣一邊往裡頭丟著黃表紙,她見來人了便抬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