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說明你有心。」青龍很篤定，「沒有心的人，是不會感到困擾的，你只是封閉了內心，你太小就覺醒了，你的心選擇了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
「這就是我人生的意義，也是我要貫徹到底的信念。」
「你試試……」
——原來，我有心。
「阿——嚏——」
「我服從麒麟的命令，你服從我的命令，僅此而已。」青龍回答。
房間進入短暫的沉默。
青龍看著天花板，輕聲嘆息道：「站在無色的立場，她的責備沒有錯。摘星閣一役，我們手上沾染了太多無辜者的鮮血，即使我們是正義的，也無法改變這一點。」
青龍再度開口：「我體內全是炮彈碎片，根本救不活了，最後竟然奇迹生還。」
六霜認為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她不知道要說什麼。
大約過去五分鐘，平躺在地板上的青龍淡淡開口：「為什麼還不睡？」
六霜感受到無色眼中的怒火，瞬間，她的雙眼變成了刺目的深藍，四周的溫泉迅速變冷下來。
「麒麟曾對我說，大部分人都只關心眼前的哭聲，這無可厚非，但總得有人關心遠方的哭聲，因為遠方的哭聲，才是未來。」
「嘩啦——」
一切太過舒適、讓人鬆懈的事物，都讓他本能的感到危險。
「麒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的未來。人類不能滅亡，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人類也要延和*圖*書續下去。」
「這是生者的責任，是我們只要還活著一天，就必須扛起的責任。」
無色想了想：「真沒什麼好玩的，哪都一樣，冷得要命，死氣沉沉的，不過有家餐館的龍蝦湯和熏羊頭確實不錯……」
「你沒資格審判我。」
「您的信念，就是我的信念。」六霜忠誠地回答。
青龍還教過六霜「300秒入睡法」，長期訓練下，六霜可以跟青龍一樣，做到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倒頭就睡，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睜眼就醒。
房間關了燈，只有清冷暗淡的月光，勾勒出屋內陳設的輪廓。
「誒，六霜老妹，你能吃海鮮么，你這種皮膚，我感覺很容易過敏吧。」
「咦，這溫泉怎麼有點冷啊，太坑爹了吧……呀，真巧啊，你倆也在！」了了故作熱情地走過去。
最後在了了這個和事佬的安排下，換成六霜跟青龍一間房，無色跟柳輕盈一間房，死豬跟鍾赫一間房。
她先是色眯眯地看向無色：「哦豁，無色姐，你這身材也太頂了吧，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不不不，你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美，都是老天爺的寵兒。」了了繼續拍馬屁，「哪像我啊，既不夠有料，也不夠瘦，平平無奇，泯滅眾生。」
「我是么？」六霜問。
黑暗中，青龍銳利的雙眼柔軟了一些：「六霜，你跟我這麼多年，我有跟你ｈｅｔｕｂoｏk•ｃｏｍ.cｏm
說過我的事么？」
一個誇張的噴嚏突然而至，六霜和無色立刻收回殺意，側目看向一旁。
「你很在意自己沒有心這件事么？」青龍問。
「我們錯了嗎？」六霜又問。
六霜一臉冷漠，她重新蹲下，泡在溫泉中：「我身材不好。」
雙人床的房間內，青龍只是脫掉了外套，將被子放在床邊的地板上，然後平躺下。
黑暗中，六霜的身體輕輕一顫，她盯著天花板上那一抹暗淡的月光，胃部的奇怪感覺又湧現出來。
但無色也不願意跟李某人待一起，臨時再找老闆加房間也有點引人注目。
「他猜到我也覺醒了，但沒拆穿，只把我當普通患者，他一點點幫我走出來，直到我基本複原，他才坦白自己的身份，引我進入另一個世界。」
「你在困擾。」青龍說。
平躺在床上的六霜微微眨眼，表示想聽，隨即意識到青龍根本看不見，立刻開口道：「想。」
「想聽么？」青龍問。
六霜和無色都沉默了。
「後來我遇見了麒麟，他是心理醫生，也是覺醒者。」青龍淡淡一笑。
無色也從溫泉池中站起，雙眼流動出暗紅色的光澤，溫泉表面的白霧一陣一陣地朝著四周盪開，無形的精神力正朝四周蔓延。
「必須有人活著，必須有人記住已逝之人和遠去的歷史，記住這個文明是從何而來，記住這個文明和圖書一路的黯淡與閃耀。」
「是。」六霜承認，「有時候，我會困擾。」
六霜思考了下：「我也相信您。」
「我在執行任務，我完成了任務。」六霜面無表情。
「後來我才知道，我沒死是因為我覺醒了，我在瀕死之際聽到天賦名和序列號，我以為那是神志不清產生的幻覺，而且我的天賦剛覺醒時很不明顯，雖然傷愈后我的身體似乎比之前更強壯了，但我也沒多想。」
「嘩啦——」六霜從溫泉水中站起來，氤氳的水面剛好漫到她平坦光滑的小腹。
此刻的六霜還平躺著，她只覺得胃部沉甸甸的，似乎還有些溫暖，很奇怪的感受，她之前從沒有過。
「哪能跟你比啊，小巫見大巫。」了了故作女流氓地笑著，又看向還站著的六霜：「六霜老妹，你這皮膚白得發光啊，身子也薄，細胳膊細腿的，嘖嘖，過分了，這簡直就是二次元中走出來的少女……」
「我不知道。」六霜微微低頭。
「沒有。」
無色指著六霜：「你是在殺人！你這個蠢貨！劊子手！你跟那些獸有什麼區別？不，我看你連獸都不如！」
「如果……」六霜略微停頓：「如果麒麟會長錯了呢？」
「孩子，你這是在逃避。」青龍語重心長道：「不過沒關係，你還小，今後總會找到自己的信念。」
「傷愈后我退伍了，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我認為我沒和_圖_書資格活著，輕生的念頭像一條毒蛇，無時無刻不盤踞在我心頭。但作為一名軍人，我認為輕生是懦弱、可恥的表現，這讓我沒有付諸行動，最終導致內心的分裂。」
「少來，你也不差嘛。」無色掩飾住尷尬，從水面撈起一條濕毛巾，遮住上身，緩緩下沉到溫泉中。
「是。」
還是第一次，青龍跟麒麟以外的人說出這番話，雖然這不能減輕他參与摘星閣一役的罪惡感，但他心中的沉重感卻減輕了少許。
「我們有罪，但沒有錯。我們是戰士，戰士的天職就是貫徹信念、服從命令。」
「我可能……永遠找不到。」六霜說。
青龍覺醒前是特種兵，常年的軍旅生涯讓他習慣睡短覺和硬床，退伍后，這個習慣也沒改變。
青龍沉默。
六霜沒睡，不存在失眠這種情況，只能說明她有心事，不想睡。
「我不介意幫上帝審判一次。」
「無色說得對，我可能……沒有心。」六霜眼底流露出一絲彷徨：「大家的快樂、悲傷、難過、愧疚、同情……這些，我好像都沒有。」
……
這話徹底激怒了無色，她難以遏制地大吼一聲：「去他的狗屁任務！」
了了不知何時出現在溫泉池邊緣，她頭髮盤起，露出脖頸和腦袋，笨手笨腳地朝著兩人劃過來。
「為什麼？」
泡完了溫泉，原本要同睡一間房的無色和六霜，顯然沒法共處一室，不然很hetubook.com.com有可能半夜睡著，把旅館都給拆沒了。
大家都沒意見。
「我從不過敏。」六霜說。
「六霜，你怎麼下得了手啊？」無色眼底閃過一絲憎惡：「你這人，沒有心么？」
事實上，陳螢帶人投靠九嗣一事，她是戰鬥結束后才知道，但她沒為自己辯解。
青龍雙手交叉枕著頭，微微眯眼：「覺醒前我是特種兵，那年散角那邊戰亂四起，我所屬的小隊前去營救一批僑胞，但我們低估了本地武裝的兇險和殘暴，最終任務失敗，那些僑胞，還有我們整個小隊全軍覆沒。」
昏暗的房間內沉默了半分鐘，忽然傳來六霜冰冷的聲音：「青龍長老，無色說我是蠢貨、劊子手，連獸都不如。」
了了暗自舒了一口氣：很好，成功阻止了兩位美女上演溫泉激|情大戰，了了啊，你真是功德無量！
了了滔滔不絕，硬是把冰冷又危險的氣氛給重新炒熱，雖然這熱鬧多少有些尷尬，但至少安全。
青龍跟六霜曾多次執行任務，因條件限制而睡在一室的情況並不少見，彼此根本不會有什麼顧慮。
了了一張嘴跟機關槍似的，沒完沒了：「無色姐，這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推薦一下唄！我感覺還得在這待上幾天，來都來了，不能浪費啊。」
「六霜，你的信念是什麼？」
六霜沉默了。
「那太好了，到時我們一起去吃啊……」
「我相信麒麟。」青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