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正是剛才那個身穿灰色大衣的男子。
自從那一天從李淼送信之後，他們便再也沒了聯繫。
2018年8月16日南新市
對於工作連軸轉的醫生而言，時間早就不是手錶上秒針跳動的那個頻率，忙碌中得以喘息，一天就已經過去了。
他還是不自主的劃到那個名字，猶豫再三最後點了下去。
「就是就是，現在仗勢的，哪個人身上沒有點油水……」
十分鐘之後，他吃完那籠包子，付完錢之後向那老闆娘鞠了一躬，又道了聲謝便走出門。
老闆娘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指著身後還在冒氣的蒸籠說道：「實在不好意思，包子剛剛才蒸上，可能要等二十分鐘左右才會熟，你看這……」
雖然林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如此敏感，但也只能同意她所說的，畢竟自己的前途出不了差錯。
最後，林曄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兩人才從準備離席，可當林曄到櫃檯準備結賬的時候，櫃檯上方的電視突然爆出一則震驚的消息。
「唉，小夥子，才剛出爐的，裏面的豆沙燙著咧！」
「沒錯，我剛從顧局那裡聽到消息，原來那名毒販頭目其實是德興市警方打入販毒組織內部的卧底，他們安插這個卧底已經有一年多了，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卻沒想到出事了！于公于私，德興警方都不肯就這樣放過李淼，所以就以執法過當為名將李淼抓捕，準備審訊。可就在押送李淼的警車經過橫江大橋的時候，突然遭遇了車禍，警車掉入水中，車內警員無一生還。」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小夥子，你眼生的很，是第一次來吃我家的包子嗎？我告訴你啊，我們家的特色包子有很多除了你剛才吃的豆沙包，還有扣肉包、蝦仁包……」
老闆娘見到如此大度的客人，心情自然也十分舒暢，從廚房當中端出一壺熱茶水，替他斟好。
「你猜的不錯，這裏面的確有其他的原因，」慕容芸突然壓低了聲音，「我剛剛得到的消息，羅志宏和德興市刑警大隊隊長丁海英有密切的聯繫，他此次參与抓捕行動，其中目的之一就是保護那名毒販頭目。」
他從椅子上爬起來，望著許桐彤，兩人相視一笑。
他稍稍碰了一下這男子，對方瞬間倒地，死了！
「警察？」他疑惑了一陣，「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不要動！」
「根據本台最新消息，南新市刑警大隊隊長李淼，在實行抓捕任務時，惡意殺害犯罪嫌疑人被捕，在押送過程當中逃脫，請廣大市民留心注意，一旦發現可疑人員的行蹤，立刻撥打公安局報警電話……」
不知不覺，二十分鐘過去了，包子籠開始「咕嚕咕嚕」的上下跳動，hｔｔｐs://m•hetuｂoｏｋ.ｃｏm•ｃｏm老闆娘急忙跑進廚房，端出其中一籠，同時還給他調了一碗辣醬，一同放在他的桌子上。
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車上載著一名車禍重傷的女子，送往南新醫科大學附屬醫院。
他果斷夾起一個，沾了一點醬，毅然塞進自己的口腔里。
李淼下令追捕，自己隻身去追毒販頭目，可當後來的警力趕到現場的時候，卻在一條巷子里發現了李淼和那名毒販頭目。只可惜，毒販頭目心臟中槍身亡，而李淼正拿著槍站在他身旁。
「喂，慕容教授，是我，林曄！」
「不再休息一下？你這樣受不受得了？」
……
「這裏面的東西足夠你拿下今年的最佳新聞獎！」平頭男走近幾步，與此同時，他也將包里的油紙包裹的五萬塊錢拿出來。
慕容芸只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林曄講了一遍。
天剛蒙蒙亮，巷子四周仍然被黑夜籠罩，家家戶戶就已經開始點燈忙碌。
蒸籠里的霧氣氤氳，熏染了整個巷子，最頭上的轉角招牌已經累上一層厚厚的油漬，但絲毫不影響生客，聞著這香氣一路摸索進來。
陳威海合上電腦，敲動茶几玻璃上的筆也放了下來。「我倒是覺得，李淼很可能會去找林曄。」陳威海緊接著說出自己的看法，「李淼現在作為逃犯被通緝，他是絕對不可能找我們兩個，因為他需要我們在明面上幫助調查。他能夠相信的人，只有林曄，而且你別忘了，林曄他還有特殊感應力，能夠幫助他！」
「當時現場只有李淼和那名毒販，所以聯合抓捕的另一隊負責人羅志宏羅警官認為是李淼在追捕過程當中執法過當，殺害了毒販頭目。」
沒過多久，他又重新站了起來，目光緊緊盯著一個方向。
他沒有注意，繼續往前走，往巷子的深處走去。
「放心吧，慕容教授，只要李警官聯繫我，我一定會告訴你們的！」
「桐彤，你拉我幹什麼？那些人說話那麼難聽，他們搞不清楚事實就亂說話，難道還不許我教訓他們一下嗎？」
「你終於來了，我還擔心你突然反悔了！」他笑道。
大約走了百米，拐了四五個轉口，他停在一棟廢棄的老屋前。那老屋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牆壁上沾滿了灰塵和蜘蛛網，但是他卻不嫌棄的伸出手在牆上摸了摸。那種沙粒交織的粗糙給他乾淨細膩的手留下一種難以忘懷的磨擦感。
那個聲音絕對是他在這世上聽到的最寒冷最無情的話，彷彿是來自地獄的魔音，承載著無數傷害和痛苦，就這樣字字擊心。
兩人再次笑了笑。
「想請你幫個忙，陳先生！」
忽然，他停在了半山腰，沒有繼續往前移動。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站在原地，四處張望，好像在等什麼人。
他們之間的交集開始一點點淡化。
他驚恐得看著槍手，雙股已經戰戰兢兢無法撐起，好似一攤爛泥，驚恐未定，嘴裏卻也只能喊道：「不要……不要殺我……不要……」
持槍之人對著平頭男的頭重重踹了一腳，宣洩自己的憤怒。
陳威海最後一句話如若一記重擊，敲打了慕容芸的腦袋，她突然開始隱隱擔心，「難道，李淼他……」
「那慕容教授，我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
「嗯，」慕容芸不想瞞他，「可能他也是看到了新聞，所以打電話過來問問情況。我已經和他說了，一旦李淼來找他，他會立刻聯繫我們，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
最後幾個字，慕容芸的語氣很重，林曄知道這其中不僅有窩藏嫌犯的罪名，更可能將背後勢力的矛頭引向自己，他不害怕，但他必須為母親和桐彤考慮，不能夠讓兩個月前的場景重現。
「把你手裡的U盤交給我！」
「這已經是第三個了，我今天都快累死了！」許桐彤有氣無力的說道。
良久，他才注意到他的身後有一個影子。
慕容芸一聽是林曄的聲音，忙放下手頭的工作，「林曄，你也是看見了電視上播報的新聞了嗎？」
黎明之光還未來得及罩住這個角落，便有石子滾落的聲音，從山下傳來，打破了這山中寧靜。
「可是……」
他剛出門，恰好碰見一個穿著灰色皮大衣的男人朝自己走來。
陳威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正不斷的查閱交通局送來的監控錄像帶。
重傷患者推入急診室之後，林曄初步診斷，身體多處骨折，但致命的是心臟瓣膜刺破，需要即刻進行手術。
他也看見了那縷久違的陽光，還有外頭開始熱鬧的古德巷。
道上的規矩他還是懂一些的，便沒有多想，直接把五萬塊錢遞給平頭男。
槍手再次冷笑了一聲，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證件——
一時間，他驚慌失措，癱倒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他看見平頭男手裡還死死攥著那U盤，連忙搶了出來。他想往山下跑，然而他還沒起身，一個冰冷的硬物抵住了他的后難勺。
「可是，光憑這些，李警官不可能被逮捕吧？」
他忙說：「不礙事，給我一籠豆沙包子就好。」
老闆娘看著一邊流淚，卻又滿心歡喜的他，倍感奇怪，不知是何原因，她沒有過問，將玻璃門拉開，看著第一縷陽光從外頭射進來。
讓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下一個。
他燙的眼淚直流，卻始終不肯將包子吐出來。
「打撈隊沒有打撈到他的屍體，初步判斷應該逃走了！所以上級下令，全市通緝李淼。」
和_圖_書「兩個月前不是才破了一個大案，說是警方內部有貪污腐敗的，估計這個也是一丘之貉沒有抓乾淨！」
林曄揚了揚手機，「這是奪命追魂Call，我要是不下去，王主任會馬上追上來。」
他竟毫無厭煩，笑著聽老闆娘講完過去的一段往事。
「那……李警官他……」林曄有些擔心地問道。
四四方方的證件卡在逆風之中打轉了好幾圈，頑強得抵抗前方的阻力，最後還是如同一支離弦的箭，一頭扎進深不見底的山溝……
他肩上掛著一個單肩包，隨著他走動之時左右擺動，致使他不得不伸出手卡住包帶。他穿著一身運動裝，爬山之時並未表現出過多喘意，看起來應該也是經常運動之人。
他擺了擺手，道：「沒關係，我等等就可以了，現在還早，不著急這一時半會。」
原來，兩天前，李淼接到一個線報，說今天在江家巷的一個地下酒吧會有進行一場毒品交易。
男人從懷中掏出證件，聲音洪亮而帶有不可抗力的魔力，「我是南新市刑警林坤武。」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一陣，林曄知道自己猜中了。這裏面果然有什麼不能對外公布的內容。
林曄不清楚這上級如此倉促下令究竟為了什麼？就連林曄這個旁觀者都看得清楚，這裏面大有文章。
槍手自言自語的泄憤，竟然忘了他還跪在地上。
林曄走到電梯門口，突然又想起什麼，轉身對許桐彤說道：「桐彤，晚上一起吃個晚飯吧，我今天不值夜班。」
林曄將許桐彤送回家，還是不放心拿出手機。
她慌忙中道了聲：「歡迎光臨，請問要吃些什麼？」
林曄知道自己這樣過問已經不合規矩，他之前答應許桐彤不參与調查，可是這一路走來，李淼和慕容芸不知道幫了他多少忙，也是他們讓他第一次不再厭惡自己的感應力，反而學會使用它幫助更多的人。可是，如今，李淼出事，他怎麼能夠袖手旁觀？
林曄交接完工作，便和下班的許桐彤外出吃完飯。
半山腰間，一道殘影飛過，不知過了多久，才從山底傳來硬物墜地之音。
「記者先生，實在對不住了，你惹了不該惹的人，他們要你死，你是活不過明天的。」
對面牆壁上還放著一台電視，裏面正播放昨天的世界盃。
「慕容教授，難道你信不過我嗎？」
「不用！」慕容芸直接否定了林曄的想法，「林曄，這件事非同小可，無論這件事背後的真相如何，既然已經有人想要對李淼下手，他們的勢力勢必不簡單，你無論如何都不要涉入。」
他半跪這不敢起身，也不敢回頭，只能任憑對方處置。
慕容芸掛了電話，看著桌上擺滿的調查報告，一籌莫展。
他想也沒想直接扔進了ｈttps://ｗｗｗ.hｅtuｂｏoｋ•com.com山溝內。
林曄還想繼續說什麼，卻被許桐彤一個噤聲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我告訴你，你別妄想瞎摻和，你現在就是好好當你的急診科實習醫生，李淼的事，你別操心，他身邊不是有慕容芸還有他那些好兄弟嗎？自然有人會幫忙，不需要你！」
就在電話結束之際，慕容芸突然補充了一句，「對了，林曄，雖然不太可能，但是如果李淼一旦聯繫了你或者你見到了李淼，一定要通知我或者阿海。千萬不要私藏！」
巷子比較窄，所以行過的車都只得停在外側寬敞的街道上。
身後之人竟然笑了，一如既往陰冷的笑聲堪比這山上的寒氣，「為了區區五萬，竟然也敢背叛我們！」
他鎖好車門下車，走了幾十米拐進了古德坊，一開始他在四處張望著，最後在一家名為「老楊包子鋪」的店門前停了下來。他伸手推開那扇染有厚厚油漬的玻璃門，在裏面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急診接到電話，林曄已經在醫院門口待命。
古德坊是一條名不見經傳的小巷，僅從外觀來看，著實是一條寒酸又蒼老的陋巷。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確是她兩百多年的歷史，以及裏面數不盡的傳統美食。
後續的內容，林曄沒有聽清楚，他只看見李淼的照片被放在電視屏幕上，周圍人對著他指指點點。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他問道。
他看著這乒乓球大小的十個包子，蒼白的麵粉經過熱氣的淬擁，變成了皎玉般渾濁晶瑩的樣子。
可是對方的手還沒摸到油紙的邊角，一股熱流突然溢滿了他的臉。
平頭男從懷裡掏出一個U盤，在他的面前揚了揚。
沿著他視線望過去，坡形線慢慢露出半個腦袋。
他習慣性的閉上了眼，但瞳孔之間看見的全是紅色，待他重新睜開眼時，平頭男已經木愣地站在原地，兩眼空洞無神。
老闆娘剛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也許是站累了，他又找了個隨便找了一個草叢，坐下來休息片刻。
平頭男卻始終綳這一張臉，並不想和他多做交流，「錢帶來了嗎？」
許桐彤想了片刻，最後指著他們右手邊的一個亮起的建築，「那裡有一家新開的火鍋城，我們去那吃吧。」
那些不明所以的食客，吐出的話著實難聽，林曄轉身想和他們翻臉，許桐彤卻將他拉走了。
「好！」
「警察保護毒販頭目？」林曄想想覺得不可思議，但又突然反應過來，驚呼道：「莫非他……」
「讓我來處理你這種垃圾，真是侮辱我的身份！」
「挑個地方吧！」
「剛才是林曄的電話嗎？」
胸外科的許桐彤已經在電梯門口等候，兩人顧不上說話，只得將病人推入手術室。
他按照指令伸手。
https://m.hetubook.com.com現在才六點半，店裡的客人不多，但老闆娘卻時刻忙著不停，好不容易將兩籠屜包子放在鍋中蒸，抬眼便看見這突然出現的客人。
【南新晨報記者：邱博】
來人正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我知道了。」聽林曄的聲音，他顯然有些失望，但慕容芸沒有辦法。
經過兩天布控，李淼帶隊趕到酒吧準備在交易進行時將他們人贓俱獲，可就在抓捕準備進行之時，裏面的賣家和買家有所警覺，開始逃竄。
電話一直未通，就在他準備掛了的時候，電話那頭響起一個焦急的聲音。
老闆娘滔滔不絕的向他介紹店裡特色的包子，從包子的內餡到包子的外形，再到他們包子店的歷史。
手術室燈亮起的那一刻，兩人才得片刻休息，幾乎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嗯，慕容教授，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相信李警官會殺人。」
包子在他的口腔當中翻滾，皮肉和口腔粘膜不斷摩擦糅合，他上下一咬，包子里的豆沙餡滿溢而出，充斥在整個口裡。
他拍了拍自己的單肩包，示意錢就在自己的包里。
林曄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李淼和慕容芸也一致同意不要再去打擾林曄的生活。
許桐彤知道他說的是氣話，但還是反駁道：「正因為他們不清楚情況，不清楚李淼的為人，所以才會隨意妄言，你又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你如果和他們吵起來，不僅于李淼沒有任何助益，還只會給他摸黑。再說了，警方自是清白公正，他們自然會查清楚事情真相還李淼一個公道，還需要你操什麼心？」
巷子里的人越來越多，卻再也不見這兩個中年人的身影。
他看著那一籠包子，眼淚不斷湧出，他在笑，但豆沙餡溢在喉嚨當中，他的笑聲有些奇怪。
清晨的霧氣騰起，裹住了整片山頭，朦朧之間，隱約可見一兩個移動的身影。隨著這片霧移了蹤跡，那些影子也變成了虛無。
病床上的四個輪子，開始瘋狂的飛轉，它承擔的是一個人生命的重量。
須臾間，一個清晰的人影從側山腰走了過來。
或許是等待過於焦急，他竟然小跑過去。
「警察也殺人了？這世上還有好人嗎？」
一股暖流從他的額頭流下來，他伸手去擦，卻染的滿手鮮紅，而對面的平頭男兩側太陽穴更是有鮮血噴涌而出。
【「6月4號下午2：30，小組賽C組，中國隊對戰哥斯大黎加隊……」】
也許是這家新開的火鍋店味道極好，又或者是兩人餓透了，飢不擇食，從進門的第一刻，兩人一直大快朵頤從未停止。
「好！」
經陳威海一分析，李淼的確很有可能去林曄幫忙。
「但前提是，李淼他能夠脫身！」
坐在旁邊的林曄卻連抱怨的聲音都來不及出口，急診室得電話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