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列缺劍
第一百一十一章 青州之戰(七)

在這樣一條土路上,聚集了千余冀州士兵,他們密密麻麻,將路堵得水泄不通,一心一意要耗死太史慈,因此身邊的人是越多越好。
「阿兄看重劉使君,因此願意襄助陸將軍。」
於是車隊中接二連三響起了這樣的喝令!
他出門去喝酒時,遇到了一位難得一見的俊美青年,那位青年請他共享了一份佳肴,那是他那等出身寒微的士人一年也吃不上一次的珍饈美味,因而他滿心滿眼的歡喜,覺得自己交了好運,說不定近期還有些好事將會發生。比如說他也好,厭次城也好,可以從這份繁重的勞役下解脫——
他的確是帶著這樣一個見風使舵的主意來北海的,臧霸甚至認為陸廉心裏也明白,並且默許他這個算盤。
……他們非懼怕敵人,而是懼怕袁譚的懲罰。
「子義此來何為!」
但那樣的百戰精兵也許袁紹有,袁譚卻未必會有。
但郭未沒有想到,這支敵軍竟然還會有援軍——而且還是一群騎兵!
只有趁著敵軍被衝散的這一陣混亂,將糧倉點燃!
時逢亂世,群雄四起,大家不都是能撈點好處就撈一點嗎?
「什麼聲音?!」
「快取火把!」
……這位老謀深算厚臉皮的泰山寇首領差點從馬上栽下去。
先是吃存糧,後來是吃些樹皮草根,好在他在平原待過許久,悄悄帶上幾個人出城,也還能踅摸到附近村莊買些糧食,好歹沒至於殺馬吃肉。但他們一共三百餘人,卻只剩下不足一百匹馬,想要帶著這幾百人一路穿過袁譚的勢力去到劉使君所在的徐州和_圖_書,是極難的一件事。
臧霸氣得剛想再接再厲再罵幾句時,臉色忽然變了。
因此大火仍然燒了一夜,無情地燒盡了袁譚屯于厭次的所有糧草,但消息要傳到前線去是不容易的。
……臧霸瞥了一眼這個絡腮鬍子的小夥子,又將眼睛轉回去了。
這個年輕人雖然沒經歷過許多戰陣,但臧霸卻是摸爬滾打從無數戰場上活下來的老革,他聽了一聽,忽然大喝一聲:
軍糧被燒,這才是對袁譚的一個重大打擊。
趙雲聽說要燒糧倉時,心中閃過了一絲不舍,但他立刻清醒過來,他與太史慈這幾百人合在一起,也不可能將糧食運去青州,他們甚至守不住這座厭次城。
但是弟弟還是不吭聲,紅著臉低著頭,不吭聲。
「敵襲!」
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卻遲遲沒有得到回答,於是臧霸十分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趙雲看著這個渾身是血,集矢如蝟,已經看不出容貌的舊識,心情複雜極了。
他領著這數百人躲在厭次東北方的小鄔堡里捱了一個冬天,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城門處擁擠,若是派騎兵過來,一旦衝鋒便要踐踏到自己人,因而郭未下令騎兵隊繞城而行,想要他們斷絕了這支敵軍的歸路。
一座接一座的糧倉在火光中熊熊燃燒,風一吹,於是糧草化成的灰便飄飄洒洒,四散著布滿了整座小城。
不管攻城的是北海的軍隊,還是使君的兵馬,趙雲都可以同他們匯合,同回徐州——
趙雲頃刻便明了了戰局,也迅速判斷出自己該做些m.hetubook.com.com什麼。
從弟惴惴不安地又沉默了一會兒,才小聲開口:「阿兄,你不是想要北海吧?」
太史慈抹了一把臉,坐在馬上搖搖欲墜,卻還撐著不肯趴下。
「子龍將軍!」
這支輜重糧草車隊走得並不快,但顯得十分龐大,運糧的民夫與護送的士兵加起來,足有三四千人,因此走在土路上,遙遙望去的確十分壯觀。
從弟想了一會兒,「阿兄心疼我。」
就算有,又怎麼會留下來守城呢?
「我問你話!」他罵道,「你臉紅個什麼!」
「敵襲!」
朝廷給你的,不是你的,主君給你的,也不是你的,祖祖輩輩都是你的,也不是你的;
「你說,我為何要來?」
車隊在慢慢地走,田間已經鬱鬱蔥蔥,有農人見到這支車隊路過,便停下忙碌的身姿,直起身來望一望。
但連士兵都奔逃四散了,哪裡會有人冒死上前呢?
……如果陸懸魚看到,會說這不是那位小號臧霸,而是正品臧霸。
太史慈是不怕踐踏到自己人的,他帶來的士兵就只有那數百人而已,一旦閃開,立刻給趙雲這群曾經的「白馬義從」留出了一條路。
「將車放倒!放倒!」
……臧霸與他那位堂弟也不知道。
只要燒了糧倉。
至於袁譚,到時候就是劉備需要操心的事了。
郭未怵然而驚。
臧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鬍子,還是不吭聲。
「船中還裝了些菜油!快快運過來!」
但要從男人看女人的角度來看——這麼個「一人一劍守一城」的東西,她哪裡像男人,又哪www•hetubook•com.com裡像女人了!
只有燒了糧倉。
「布拒馬!布拒馬!」
隊伍前方的灰土較少,也更方便人張嘴說話,有了這樣的福利,臧霸自然不會放棄。
十余天前,陸懸魚已經離開了劇城,一路向西,準備阻擊袁譚的軍隊。她為了能儘快地趕到前線,並未帶上許多輜重,因此這支車隊是為她運送糧食的。
甚至於那一支在城外駐紮,並且意外阻攔了太史慈那數千步卒腳步的冀州兵馬,在見到厭次起火后都驚慌四散了。
這個契機終於被他等到了。
因此袁譚還不知道這件事,陸懸魚也不知道。
四散奔逃的,哭嚷求饒的,無數的士兵爭先恐後地向著兩邊逃開,拼盡全力想要躲開馬槊和長戟的攻擊範圍。
冬去春來,百姓便漸漸有了這樣的聲音,說是袁譚攻打北海,北海又請了劉備的援軍過來,未知這一場大戰鹿死誰手。趙雲聽了這樣的傳聞,心中便漸漸熱了起來。
「敵襲!」
只有你的刀劍能守住的,才是你的。
這位泰山寇首領冷冷地反問,「為何不能?」
什麼人會對陸廉動心啊?!臧霸不能理解啊!他雖說將自己弟弟送了過去,一則是為了表個態,二則是為了讓這孩子在陸廉帳下賺一點功績,三則才是看看能不能瞎貓撞死耗子,撞個大運,萬一陸廉就喜歡這樣的……偉丈夫呢!
可是現在騎兵這樣撞過來時,他們又立刻恨不得身邊不要有一個人,只有他自己,迅速逃開才好,但這樣密密麻麻無數士兵洶湧向前的陣勢,怎麼可能須臾間散開呢!
第一和_圖_書波矛手已經將長矛擲了出去,換上環首刀同敵人攪在一起廝殺,現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立刻擺出長矛陣堵住衝鋒了,郭未見狀不對,立刻調轉馬頭,躲到了另一條小路上去,然而那些擠擠挨挨的士兵卻不似他這般躲在最後面,想逃便能逃,於是當馬蹄重重踩下時,場面忽然變得非常混亂。
臧霸有自己的打算,雖然不能明言,但他覺得這也不是什麼特別見利忘義的事,陸廉若是勝了,他跟著出兵也算有功;陸廉若是敗了,東海便又回到他手上,額外還可以割一塊北海的地回來。
當他見到厭次城方向遙遙升起濃煙時,便立刻點起騎兵,奔赴過去。
方平一輩子忘不了那一天。
「匈奴人——匈奴人來了——!」
冀州兵的士氣才會被大挫,當然,他們其中也許有人會想要背水一戰,想要奪回厭次,但對於這麼一座毫無戰略價值的小城而言,它除了用作糧倉外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樣的沉默是帶有不言而喻的意味的,因此從弟連忙又換了一種說法。
趙雲拎起馬槊,一夾馬腹,暴喝一聲便沖了上去,他身後的那近百名騎士也跟著衝進了城中!
他走出了家門,驚愕地望著大火的方向,他的妻子也走出了家門,還有他的父親、母親,兄弟、兒女。
從弟抬起頭,錯愕地反問,「什麼?」
萬萬沒想到,來的是太史慈的先登,並且寡不敵眾,須臾間便有覆滅的危險。
在田野盡頭的另一側,如同天邊的烏雲,正有大隊騎兵向著這裏席捲而來。
「你如何看小陸將軍?」
但他還是為自己從hetubook•com.com弟那句十分有傾向性的回答里看出了一些端倪。
這位泰山寇的首領被自己的從弟寫信央求一番之後,與幾個幕僚通了氣,便帶了兩千兵馬,過來襄助陸懸魚了。
……或許實際來說,如果他們能夠陣型嚴密,並肩戰鬥,死戰不退的話,他們是可以守住城門,不讓這隊騎兵衝散的。
他需要耐心等待,等待一個契機,或者是使君重新回到青州,或者是他能夠穿過青州,奔赴徐州。
糧隊的首領是郡從事陳衷,護送這支車隊的武將就比較奇怪了一點。
幾乎所有的厭次百姓都在這個晚上沒怎麼睡,他們先是走出家門看一看熱鬧,而後是被官吏催促著去滅火。
有騎士將自己的馬讓給了太史慈,扶他上馬後,追上了趙雲。
他與這群先登死士不需要彼此相認,這其中有不少是關羽張飛送給陸懸魚的部曲,當初在平原時,與他極是相熟,因此趙雲策馬而至時,遠遠便有人高呼起來。
紅雲燒盡了夜空。
趙雲會來厭次,是他思考過後的決斷。
於是他的弟弟便徹底不吭聲了。
此時他騎在馬上,慢慢地走在隊伍前方,身邊跟著的便是他那位從弟。
身旁的從弟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剛想說自己什麼都沒聽到,是不是兄長聽錯了時,他的臉色忽然也變了。
「矛手——!」他歇斯底里地喊道,「矛手!」
滾滾濃煙帶著火光,將半座厭次城點燃。為了修建糧倉,拆除了那麼多的民宅,圈出了那樣大的一塊地,因而那的確是半座厭次城的面積。
「取一支火把來!」
「子龍休作閑談,快去燒了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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