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小池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而這導致的結果，便是「頂流」和「下層」在辦事主動性方面存在巨大差異。

這個活一開始秀則沒有打算交給志願者來干，而是讓招募到的兩個網吧難民來做。

收入被抽走那麼多，而且名譽也被極道所把持，未來三十年他只能節衣縮食，沒有辦法買房買車，沒法結交女友、組建家庭，甚至連偶爾想吃一點水果可能都過於奢侈。

在前來逼債的人面前，小池表現得很坦然，說是讓自己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如果器官什麼的可以變現，他也可以接受。

你要說那兩個社畜真的不會做這種事，那顯然是不可能的，在公司幹了那麼多年，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可當需要他們自己做主時，那種無所適從也不是假的。

在東大志願者團體中，有一個人格外醒目。

秀則的條件決不能算苛刻——等他畢業后，每個月工資抽成五分之三，需要參加和心會組織的遊行、志hｅｔubｏｏk•ｃoｍ.com願者等活動，和心會隨時保留通知其親屬和起訴他的權利，利息不再追加，剩下的九千萬円慢慢還就好，還個三四十年也就差不多了。

為了體現NPO的人文色彩，千子認為NPO和流浪漢之間應該保持一定程度上的接觸，也就是要了解到對方的背景、致貧原因、當下境況和最迫切的訴求。

這人頭髮散亂、衣衫不整、目光無神，行走舉止間彷彿行屍走肉一般，看著簡直比那些流浪漢還要像流浪漢。

於是，他又去借了。

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希望逼債公司不要去騷擾他的家人，或者說，不要讓他的任何親戚、同學知道此事。

當最後一場比賽結束時，小池就知道，自己已經完蛋了，從各種意義上的。

借了錢重新上陣后，小池擴大了自己所謂的樣本池，但失去權重后的預測軟體，正確率不僅沒有上升，反而將他拖入了更加深不見底的地獄中。

雖然說日本法律規定ｈｔｔps://ｗww.ｈｅｔubｏok•ｃoｍ•coｍ高利貸最高年息29.2%，但事實上高利貸從業者很容易繞過這項規定去，比如說明知故問的貸中貸，還有利用對方身份信息去套其它的第三方等等就不說了，像是裸貸什麼的，都是日本當年玩剩下的東西。

但哪怕這頓便餐並不昂貴，可當志願者們想起方才流浪漢們吃的東西后，他們還是提出了質疑——為什麼NPO的財政會將預算用在這方面？難道不能自己做盒飯？

大概他還存了一絲希望，只要不暴露，他就依然還是親戚們眼中那個前途無量的東大研究生吧？

對此久世秀則當然是從善如流，立刻答應了下來——能夠儘快將流浪漢們的身體狀況、受教育背景和勞動技能等情況掌握下來，對他接下來的計劃至關重要。

這樣的話，他人生的前景到底在哪裡？他才24歲啊！

被質疑后久世秀則也不生氣，只是把質疑的人姓名記在了心裏，然後耐心解釋NPOｗww.ｈｅｔubooｋ.com.ｃｏｍ暫時還沒有開設做飯的這方面預算，而團體訂購盒飯的優惠反而低一些，這才讓學生們消停了下來。

要不是久世秀則終於想起來這碼事，大概小池也會變成又一攤從高樓上拍下來的肉糜吧。

如果只是債款本身的話，那並不能算多，總額大概也就兩千萬不到，對東大畢業生來說差不多就是四年的薪資，但如果算上利滾利和貸中貸的話，那卻足以讓一個人一輩子都在債務中掙扎度過。

儘管這要求很可憐，但逼債公司可不會管那麼多，他們要的只有回款率，小池的哀求反而讓他們知道小池最在意的便是這個，逼得更緊了。

最終讓小池學長停下來的，不是他的幡然悔悟，而是12月下旬時，賽馬比賽結束了全年運營，進入了冬歇期。

此時的他在債務的壓力下早已紅了眼，哪還有什麼繼續冷靜思考的餘地。平日里的高素養，還有各種概率學知識，在這種時候一律都沒有了用途，充斥在他腦海里的只剩和圖書下了「一定要翻回本」的執念。

他並不是傻瓜，只是被沖昏了頭而已。塵埃落定后，他對自己未來的命運已經有了一個很清晰的判斷，只是這種判斷他一直不敢去想而已。

將飯食和藥物分配好后，秀則讓和心會的卡車司機載著志願者們來到了一家「吉野家」吃定食（份飯）。

再加上送到礦區、建築公司打黑工，販賣器官、逼良為娼、到海上去釣金槍魚等逼債手段，就連中國那些五花八門的影子銀行，在日本同行如此手段面前，也要相形見絀。

吃完飯後，當即便又有幾人提出要回去拉同學來做此事，因為他們一天下來也只救助了幾百名流浪漢，而按照報紙上的統計，東京今年各處出沒的流浪漢足足有將近五千人，現在的人手顯然不夠。

不過，當那兩個笨手笨腳的傢伙做了半天依然不得要領后，東京大學有幾個志願者看不下去了——他們接管了問詢的工作，然後把過程編成了一個SOP（員工手冊）一樣的東西，那兩名原社畜hetubook.com.com才彷彿突然找到了方向一般，知道該怎麼做了。

秀則輕輕嘆了口氣——階級真不是那麼好打破的東西，在日本更是如此，尤其是它已經和社會歷史、風俗、秩序，甚至是和文化、價值觀都綁在了一起時。

自從去年借了錢去賭馬後，他就一直這個樣子了。

看他們這樣子，秀則心說那個「日本公司里99%的人只會按照手冊辦事」的傳聞沒準是真的。而東京大學的學生哪怕還沒有畢業，從心態上便已經把自己擺在了那1%的領導者位置上。

久世秀則讓小池加入志願者團隊，他也就渾渾噩噩地加入了，一切行動聽指揮，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也不頂嘴和抱怨，除此外也再無任何要求，就彷彿一具沒有生氣的行屍走肉一般。

用《暗金丑島君》中的話說就是「錢可以借給你，但你會下地獄的」。

秀則哪還能認不出他來——那不是小池學長還能是誰？

志願者們白天時也只吃了一頓海苔飯糰和炸魚的標準午餐，到了晚上時他們也該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