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小池再次道謝。

「嘖，這裏面的門道還多呢！雖然這也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老遠藤搖頭苦笑：「還有，你的帳篷不要搭得太好，警察看到後會說是『永久建築』，強迫你拆掉的。而且你選的地方蟲子太多……等會到我這裏來，我給你一些石灰、草灰和硫磺粉，你撒在周圍，就不怕蜈蚣和蛇晚上鑽進你帳篷里了。」

小池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行為讓別人誤解了。

小池本能地想要離他遠點，但他突然又意識到，自己現在對老流浪漢的反應，不就是剛才那些澡堂人員對自己的態度嗎？

香取將煙頭往柱子上一擰：「最好如此，如果還想要零花錢的話，就都給我賣力點！」

因為昨天晚上被河灘淤泥「洗禮」過，所以小池並不認為不洗澡、單純地換一身衣服就能瞞過去。而他想要買到東西的話，就必須洗澡更衣，可是如果沒有地方讓他洗澡打理一下的話，那他整理形象也就成了一句空話。

「放心吧，香取大哥，交給我們。」領頭的對著香取自信地拍著胸脯：「這事我們熟。區區流浪漢而已，再怎麼樣也只是一幫跑不動的老傢伙。」

「買東西啊……」遠藤一聽這個，立刻瞪大了眼：「到了咱們這個地步，就不要去大商場和超市買東西了，那裡太貴。等會我再給你指www.hetubook.com.com點一下，有些輕軌天橋下面開的地下小超市，就是專門做咱們生意的，那裡的雜牌東西都很便宜，像是飲料啊都是30円一瓶，一個手電筒也只賣50円，雞肉串、啤酒都很便宜，外人一般找不到那裡去的。」

「早上有人告訴我，說是香取那個大混蛋來找了你，你拒絕了他……這是對的！那傢伙啊，壞透了！」

「那麼破的樓，如果我們不偶爾去洗個澡的話，他們也沒有別人的生意可做了……不過不要在那裡過夜，那裡的虱子實在是太多，也只有垃圾勞務派遣公司從中國、馬來西亞、菲律賓騙來打黑工的『研修生』才會去住，我們流浪者是不會去那住的。」

「啥？那裡居然是旅館？」小池瞪大了眼：「他們會做流……咱們的生意？」

直到靠近后他才發現，這位老人似乎是在哪見過——好像是昨天晚上來幫忙的幾個人之一，只是當時因為月光太暗的原因，他沒有看清。

「什麼？」遠藤很快就回應了他。

但流浪漢們沒有立刻離開。

難道……要赤身裸體跳下河去洗澡？他盯著河水暗想道。

對自殺者而言，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段時間可謂是「關鍵期」。

所以，任天堂萬歲，索尼去死！

堂堂一個東京大學的研究生，居然要向流浪和圖書漢請教該怎麼洗澡，這要是以後說出去，他也就別混了。

老遠藤哈哈一笑：「明事理就好……總之呢，不要不好意思叫人，如果香取那個混蛋再來找你，你只需要對著大家喊一聲就行，大家會一起幫忙把他趕走的。」

他實在是不好將自己和久世秀則之間的賭約說出口，畢竟人家可是貨真價實的流浪漢，自己則更像是一個來玩票的。

回到隅川邊上后，小池面對著流淌的河水認真地想了一會，發現目前的狀況居然是無解的。

「往那邊走，從XX街往裡拐，那邊有一片老樓。別看它們老，但它們都是短期旅館，你只要說是住店，交個兩千円過一晚，就能夠在裏面洗個熱水澡了。」

老遠藤站了起來，開始對著遠方指指點點。

「請問，如果想要洗一個澡，我是說洗一個熱水澡的話，我們應該怎麼辦呢？」小池感覺臉上有些發燒。

「一開始他只會讓你做些看上去沒什麼大不了的活，但只要你去做了，他就會反過來拿你為他們做過的事來要挾你。到最後啊，恐怕你就不僅僅是被他們關進『大通鋪』里、騙政府的錢那麼簡單了，只怕是讓你販毒、頂罪，你也不得不去做。」遠藤慢慢說道。

「謝謝您，遠藤先生。」小池真心實意地道了謝：「如果不是您的提點，我連去商場買東西都沒辦法和_圖_書。」

他決定好好請教一下。

「哈哈……新人都和你一樣，總是拉不下面子，其實趁沒多少人的時候，晚上在河裡就……唉，算了，告訴你吧！」

日本社會對於「失敗」的容忍度非常低，如果一個人被打上失敗者的標籤，那麼按照日本人的邏輯，他就應該自己消失掉，「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如果能在這種時候有人干涉的話，自殺的可能性會下降很多很多，這也是為什麼流浪漢們要來勸小池的原因。

老頭此時就站在小池身後，更遠一點的位置上還有兩三個流浪漢，似乎都在盯著小池的一舉一動，臉上寫滿了擔心的意味。

「放心，我不會自殺的。」他對身後的三人說。

小池是一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個社會對於流浪漢到底是有多麼的不友好。

確實，一個一大早上就出去，快到中午時才一臉沮喪地歸來，然後就一直盯著河水發獃，這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副想自殺的樣子吧？

他們不僅僅是被人當成是邋遢鬼甚至是潛在的犯罪者，而是這些流浪漢已經被這個社會默認為是社會的「失敗者」，而且還是不可能再鹹魚翻身的那種。

日本可是一個「自殺大國」，在全球範圍內自殺率也在前十，發達國家中自殺率也僅次於韓國。

尤其是2016年，某個自殺聖地因為被任天堂設置為Pok和*圖*書emonGo捕捉稀有小精靈的地點，所以現場多了不少來抓小精靈的人，結果該地自殺率陡然下降，自殺現象幾乎都快消失了。而反觀該死的索尼，居然在vr中設置自殺場景，無形中對人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喂，你……就算沒找到工作，也不要這樣啊，現在只是經濟形勢不好而已，忍一忍就過去了。」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

儘管小池並不認為自己會在這裏待很久，但他還是被來自於老遠藤的善意暖了一下。

有些東西，你不失去就不知道它有多寶貴。

看他這樣，老流浪漢只當他是還拉不下面子，倒也沒有糾結這事。

小池聽到這個話題，下意識地便看向了老遠藤。

當然，並不是說設立孤獨大臣不對，而是指客觀事實不因嘴上吹噓而轉移，能務實一點當然是好事。

要不是老流浪漢指點，他壓根就猜不到那片破舊的老樓里居然還有旅館生意。

聽到小池這麼說后，兩人離得稍微遠了點，但面相看著最為和善的老人卻慢慢靠近了。

而另一邊，香取靠在天橋柱旁，面色陰沉地看向了面前的幾個高中生。

安貝第二次上台後，因為政府重視加上經濟有所好轉，自殺率逐年降低，這和政府專門派人警示、設立勸阻警察之間密不可分。最近一段時間說是還要設立「孤獨大臣」www.hetubook.com.com，防止所謂的孤獨死自殺，也算是沒誰了。

小池含混地應了幾聲，也沒有給個準話。

於是他又竭力忍耐了下來，沒有讓自己站起走人。

老遠藤又是一樂。

小池現在的所作所為在別人看來，無疑就是在給人添麻煩。

小池回過頭去，發現那是一個滿臉褶皺的老頭。

……

小池心中一緊：「我明白的。」

小池聞言毛骨悚然——居然還有蛇啊？

「我叫遠藤友志，你叫我老遠藤就行……年輕人剛來的吧？最近是在找工作嗎？」

「……還有這種門道。」小池感嘆。

其實如果他們能學會天津警察的貧嘴，在勸說自殺者時來段單口相聲的話，恐怕效果會好很多。天津在中國所有城市中經濟並不亮眼，但能夠成為中國自殺率最低的城市，天津人的「貧嘴」功不可沒。

見到流浪漢居然來勸阻自己自殺，小池心中好笑，但多少也有那麼一點感動。

老流浪漢一直慢慢靠到了小池的身旁，發現他確實無異后才放心地坐在了他的旁邊。

他已經決定好，等自己洗刷乾淨后，就立刻去買一些東西來和這些流浪漢們分享，他可不是那種不懂回報的混蛋。

「那個，請問……」他有些惴惴不安。

賭馬賭久了，小池都快忘了正常的人際交往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當一個人沉迷於自己的世界時，他的心靈多少還是太空洞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