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少有人過來，所以現場顯得有些安靜。泉儘管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但她卻本能地覺得，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打擾秀則。

秀則看到老人後略微側過了身，以免二人撞到對方，而老人也善意地對他點了點頭，隨即擦身而過。

「怎麼了？我說『隨便』讓你為難了嗎？那我們中午去吃奶油焗蝸牛怎麼樣？試試看？」秀則奇怪道。

走在這段顯得有些冷清的小路上時，泉依然有些疑惑。

不管是巴洛克式的裝潢還是富有藝術氣息的掛毯、吊燈和油畫都令人如夢似幻，四季如春的噴泉花園還有金碧輝煌的大殿小廳也向她展示了法國作為一個老牌強國的歷史底蘊，可以說她夢想中的法國至少有50%都在這裏了。

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樣啊……那中午去哪裡吃飯，秀則有沒有想法？」

信息傳播這個東西天然是帶濾鏡的，很多刻板印象都來源於此，就算有圖有真相，大家看到的只是5%不到的地方，剩下95%的日常生活還是需要自己體驗。

畢竟就算一個城市再差，階級差別也能讓不同的人享受到不同的待遇，更別說巴黎總還是有些底子在那。

可惡，那段牆到底是什麼東西啊？回去后好好查一下！她心中暗想。

「那麼，秀則是要去看哪位名人呢？」

離返程機票的日期還有一天，除了沒能體驗到所謂的浪漫氣息讓泉有些失望外，她對這次旅行整體還是比較滿意的。

資本主義嘛，見到有韭菜可割時那是絕對不會放過的，日本的商人們見到機會後也有意無意地在對此進行https://m.hetubook.com.com推波助瀾，搞出了一大堆法文的奢侈品品牌來收割小布爾喬亞的智商稅。

「奇怪，說好的浪漫之都呢……街頭上怎麼看不到接吻的年輕男女……」佐野泉小聲嘟噥著。

「哦，好！」泉沒有繼續再想下去。

說到這裏，她還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久世秀則。

秀則耳朵尖，聽到了她的嘀咕后，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拜託，那些照片都是模特擺拍的，法國人再浪漫也不至於每個老百姓都那麼不顧場合吧？

「不可能，後來路易十六被送上斷頭台的時候，凡爾賽宮的油畫和掛毯就被巴黎市民搶光了，這些都是後來補的。」

「真漂亮啊，是吧，秀則？」泉盯著面前略顯陳舊的一幅巨大掛毯說著，「說不定當年路易十四也是在這裏和他的情人約會呢，被他按在這張掛毯上……」

好在秀則是體驗過的，而且也事先做了調查，更別說他們還找了一個叫香帆的日本留學生當導遊。

得益於各種官方和非官方的宣傳，幾十年下來，日本人對法國的印象是「近現代啟蒙思想發源地」、「華麗的凡爾賽宮和巴黎聖母院」、「法國大餐」等，日本人對法國的印象那是相當一個好，甚至就連東京塔也是按照法國埃菲爾鐵塔為藍本進行設計的。

「好了……都說了不要來這種『年輕人的聚集地』體驗法國風情了……」秀則也有些無奈。

等等，巴黎公社牆是什麼來的？

無獨有偶，因為日本動漫、浮世繪和壽司等文化產品的影響，法國人www.hetubook.com.com對日本也具有著非同尋常的特殊感官，而這也在「親日派總理」希拉克上台後達到了巔峰。

「難怪貝克漢姆在這裏拍結婚照一天會花10萬歐元，絕對是物有所值！」佐野泉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總有一天，我也要……」

過了好半天後，秀則才長出一口氣，重新露出了笑容，走回了佐野泉身旁。

「哦！」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秀則聽到喊聲后停了一下，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然後向她伸出了左手——因為他的右手還拿著一束花。

最終他們停留的位置是公墓區的東北角，一段毫不起眼的灰色磚牆旁。

「巴黎公社牆。」久世秀則簡單地回答，「我只看一會，馬上就走。」

而日本的航空公司也非常喜歡法國，畢竟只搞國內游的話他們掙不到幾個錢，但跨越半個地球的機票則又是另一碼事。所以他們也聯合旅行社和報刊媒體，搞了一大堆法國游項目出來，拚命鼓吹法國的風光和人文氣息。而這也進一步加深了日本人對法國的固有印象，雪球越滾越大。

日本的店員不管如何，禮節總是被要求講的，可法國這邊的店員似乎對於「禮貌」這個詞完全沒有概念，看你順眼的話，他或許就會過來和你講講，看你不順眼的話，那鐵臉待客的態度堪比上世紀80年代時國內供銷社的店員。

「秀則，等我一下！」她喊道。

在被店員隨手把鞋盒丟到自己面前試鞋后，佐野泉大小姐脾氣發作，差點就要當場發飆，好在被秀則勸住了。

巴黎，20區，拉雪茲神甫公https://m.hetubook.com.com墓。

「為什麼要來這裏呢？」她再次問道，「秀則有認識的人在這裏嗎？」

在他看來，如果想深度游法國就應該到外省去慢慢玩，至於巴黎這地方，去鐵塔、聖母院、凡爾賽宮、凱旋門、盧浮宮、香榭麗舍這些地方打過卡后也就可以走人了。

除了街頭若有若無的尿臊氣、嘻哈族的塗鴉和遍地的垃圾外，佐野泉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裏店員的服務態度。

久世秀則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掃了一眼地圖后，便直接按照指示的方向而去。

旅程的倒數第二天，他們一起去了傳說中的凡爾賽宮。

佐野泉還以為是他累了的原因——畢竟那天在老佛爺百貨購物時讓秀則提了一路的東西確實是有些過分。

要不是磚牆上還有一塊燙金字的大理石板，這段磚牆就和其它地方的老牆一樣，沒有什麼兩樣，可上面的彈痕卻告訴了佐野泉，這裏絕不簡單。

在這裏，佐野泉可謂是大開眼界。

對德、日、印、巴四國集團試圖成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行動，出於地緣政治的原因，法國對德國入常表示了堅決的反對，然後為了分化他們，法國又聲稱要支持日本入常，當然最後結果如何大家都知道，但政治上說法國確實「支持」了日本。

「咦，那你買花幹什麼？」泉更加不解了。

因為不認識法文，所以佐野泉並不知道大理石板上到底印的是什麼，更不知道久世秀則專程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走得有些快，泉饒是因為有準備而換了平底鞋也沒能追上他。

不知道為什麼，當秀則說出「隨便」的時候和圖書，泉感覺非常不對——這種感覺雖然不知道從何而來，但泉卻覺得它絕不是憑空而來。

佐野泉只得不情不願地跟著秀則出了店門。

泉頓時知道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了——儘管她很確信秀則和那位老人並不認識，可在剛才那一刻，似乎秀則和那位老人的關係卻更加親近，反倒是自己更像是個局外人一樣。

大老遠地跑過來，就只為看這段牆？

「一個都不看，畢竟他們已經逝去，在他們墓前站再久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幫助。」秀則回答。

作為「距離產生美」的典範，法國和日本兩國之間一直都有商業互吹的傳統。

……

「哎？」泉又傻了眼。

他們好像都知道對方是來幹什麼的。

所以說法國和日本之間的文化互吹不僅有淵源，而且確實也有商業和政治在內的種種因素促使他們這麼做。

「搞什麼鬼！我們是顧客，是顧客啊！」

泉毫不客氣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然後就這樣跟著他一直走到了目的地。

商業傾向加上官方站台，這種文化影響立刻就變成了全方位的，像是阿梅麗·諾冬這樣的法國暢銷書作家立刻便被打上了「日、法文化的交流橋樑」標籤暫且不說，村上隆甚至還為LV、也就是「名媛」們追捧的驢牌包包設計過日本風格款式，據說在法國賣得還不錯，乃至於後來法國人提起「東方」就是日本。

佐野泉就是這種商業互吹行為的受害者之一。

雖然她在校時成績也不能算好，但這些名人的名字卻一個賽一個的如雷貫耳，她就算想要說沒有聽過也不可能，更別說一向自詡有浪漫情懷的和*圖*書她了。

聽著她意有所指的話，旁邊的留學生導遊把臉扭到了一邊，決定不來煞這個風景，但秀則卻把本該由她來說的話頭搶了過去：

由於比較滿意的緣故，泉便將最後一天的行程安排權利交給了秀則。

久世秀則無所謂地一笑：「隨便你。」

而且這一次，他們沒有坐車，而是乘坐地鐵走著過去的。

「抱歉，讓你久等了！昨天剛去完凡爾賽宮，今天再來這裏……這次巴黎之旅算是圓滿了！」

「這是？」她試探著問。

秀則在得知自己擁有行程安排權后明顯是猶豫了一下，遲疑了半天後才提出了一個泉壓根就沒有想到過的地方。

於是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久世秀則邁過牆前的那片草地，然後將那束花鄭重其事地放到了那段牆前的一片空台上，隨後在牆的前面肅立了一會。

在回去的路上，秀則他們遇到了一個亞洲人面龐的老人，而他的手裡也握著一束花。

「有，有很多。」秀則頭也不回地答道，「有肖邦、巴爾扎克、王爾德、莫里哀……」

至少秀則看上去也玩得很開心，而且期間經常和她有意無意地發生過肢體接觸，就算沒能上壘，泉自覺也和他貼近了不少，收穫滿滿。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久世秀則的興緻顯得不是很高，和前幾天去博物館時的表現大相徑庭。

所以接下來幾天，他們都是在巴黎市中心的1-8區和16區遊玩，並且在當地人的指引下，有意地避開了某幾個出了名的髒亂差、治安還不好的區，吃飯則是跑到12區民宅附近的餐館，像盧浮宮這種該去的打卡地也都去過了，一番遊玩下來倒也還算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