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此國盡滄桑且看今朝我最狂
第七十四章 金谷袁家出洪門,玲瓏玉樓效綠珠(三)

而做錫箔生意最多的便是杭州商人。因為是同鄉的關係,所以他們紛紛尋求張小林的「保護」。
「伊……」穿林北腿如同木偶一般僵硬地轉過身子,下意識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結結巴巴地說道:「伊、伊、伊真呃來了!」
說張小林粗中有細真還沒有錯。
誰又能說為鐵拳無敵募款就不是為革命做貢獻了呢?
然而這件事情惹惱了本來掌控錫箔業的另一位青幫「通」字輩大佬,范開泰。
至於在十六鋪碼頭賣爛央梨的水果月生如何成為「春申門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的杜大老闆,那百度即可,也不用多介紹了。
「倷娘希匹,啥洪門龍頭?不過是給自己壯膽罷了。」張小林擺了擺手,軟中帶硬地警告道:「等會兒請叫這幾位兄弟規矩一點,不要嚇著人家讀書先生才是!」
穿林北腿十分熟絡地問道:「阿定兄弟,張老闆可在啊?」
就這樣有他頭前領路,引著二人來到了二樓入座道:「兩位先生稍坐,阿拉去叫老闆。」
而正當身受重傷的他躺在路邊奄奄一息的時候,聞訊趕來的張小林趕來把他背回家裡,其後悉心照顧讓他傷勢痊癒。
「嘎嘎嘎……咔嚓!」哀鳴之後便是一聲巨響,宣告這塊樓梯板的陣亡。
這兩位就此成了生死之交。
倒也並非為穿林北腿說好話,但是他給黃金榮送了一張門生帖子,並不是真的表示要拜入其門下,而是找人家當自己商業活動的保護傘而已。
這句話是說,江陰人蠻不講理,無錫人奸詐狡猾,常州人外表一團和氣實則良心大大滴壞了。
門內有人立馬爆了一句粗口問道:「倷娘希匹,外頭啥事體?」
和這三個意思都搭點邊的金牙阿三就此發跡,逐漸掌握了十六鋪碼頭的鴉片販運保護權,成了黃金榮手下重要幹將。
意思就是揚州人小眉小眼虛張聲勢,蘇州人好說大話又愛騙人,上海人不講體面不顧吃相,南京人則都有點缺心眼。
「呼……呼……」
樓下有個男子十分生氣地飈了一句響亮清澈的「滬罵」,然後中氣十足地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吐槽:「格又不是碧桂園呃房子,質量哪能該差啊!」
這間同仁茶館便是專門為此而開。而此地乃是靠近外灘的繁www•hetubook.com.com華之地,茶館主人有時候也拿來當辦公或者會客的場所。
他們倆一進茶樓,門旁的櫃檯后就轉出了一個長著一雙吊梢眼的中年漢子,滿臉媚笑著迎了上來。
接下來,他們這對義兄弟稍稍謙讓一下便走進了位於五馬路(漢口路)上的這棟磚木結構的三層茶樓。
日後他的產業遍及涉及醫院、紡織、金融、五金等。在1934年還當選為浙東商業銀行首任董事長,真可謂是金閃閃的金先生。
吊眼阿定恭聲道:「老闆,是我。張先生和蔣先生來了。」
「呵、呵、呵……」而翹著二郎腿的張繼貴口中則吐出了一連串的冷笑。
他們這些人從兩點鐘等到了三點鐘,可是仍然不見袁大師影子,自然全都露出了不耐之色。
他和守門的兄弟們打了一個招呼,便敲響了辦公室的大門。
「鐺、鐺、鐺、鐺。」
而杭州人則是秉性溫婉的吳人之中的異類。在周邊地區的人看來,他們脾氣暴躁,個性魯直,給人硬頭硬腦的感覺,故名為「杭鐵頭」。
房裡的張小林應道:「曉得了,阿拉馬上下來。儂先去陪陪伊拉兩位。」
「冊那!」
三鑫公司三巨頭便帶著手下十幾號兄弟一起下了樓,就和張靜江、穿林北腿和稍後趕來的戴季陶見禮閑聊了起來。
「哈哈哈,格倒蠻有意思啊。桂生阿姐好像也和阿拉提過這樁事體……」
「呼……呼……呼……」
「阿定兄弟,請便。」
三光碼字其實有好幾種意思,一種就是慣騙(光)、慣偷(光)、慣盜(光);一種是頭面有光,場面發光,腦子靈光;一種是吃光、喝光,當光。
「給兩位先生上茶拿煙!」
可是他卻是最有流氓范兒的那一位,開口XX閉口OO,很像北邊的那些草頭王,因此他的兄弟們稱他為「張大帥」。
「倷娘希匹!」聽到自鳴鐘報時的四記鐘聲,張小林一拍大腿起身道:「格是尋阿拉開森是伐……」
此間主人張小林打量了一下張繼貴帶來的四位打手,眉頭一皺口中說道:「貴爺,格四位兄弟一看就是身手不錯的高手。哪能啊……」
不過十六鋪碼頭不是一隻碼頭,是很多隻碼頭的統稱。他一個人實在顧不過來,於是就找到了也在這裏廝混的杜月生,把這檔生意轉了過去。
這也是人之常情。
能在歷史上留名的人物絕大多數都不簡單,哪怕是這位混黑社會www•hetubook.com.com的張大帥。當然特例也是有的,比如那位不混黑社會的張少帥……
「篤、篤、篤。」
狂風漫卷,烏雲壓城。
穿林北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張老闆,借只電話打打……」
吊眼阿定吩咐人送上了茶水和香煙,自己「蹬蹬蹬」地上了三樓。
老黃看小金那也是個伶俐的「三光碼子」,於是安排他當了法租界巡捕房的「包打聽」。
實際上,粗中有細的張小林選在這個時候請這兩位合伙人過來盤賬也正有拉他們做個見證的意思。
李寶英也是咯咯一笑,嬌滴滴地道:「三阿哥,閑話不是格能講呃呀。袁大公子可是洪門龍頭,手下兄弟不曉得有多少厲害了,阿拉和繼貴又不是打打殺殺的人,總歸有點害怕的咯。」
而杜月生和金廷蓀這兩位相視搖頭,開始整理起身上衣物,看樣子是要立馬告辭離去了。
陽曆七八月之間,乃是賽里斯亞熱帶沿海地區的颱風高發季,因此這兩位倒也沒有什麼驚訝的。
屋內另一個瘦高個子的男子笑著問道:「阿虎大哥,格么阿拉好一道去看看伐啦?」
「哦喲!」金廷蓀聞聽此言便嗤笑一聲道:「格位博士來頭還真不小呢。」
「是啊,老闆。」
這位仁兄特別愛好遊藝事業,所以等老黃退隱之後,大舞台,共舞台(新老),黃金大戲院都是由他打理。
聽他這麼說,樓上眾人也只好收斂了不耐之色,繼續等了下去,這一等又等了許久……
金牙阿三本來是八仙橋某個鞋匠作坊的學徒,因為某年年底祭祖的時候打破一隻飯碗被師傅痛打一頓。他一氣之下就從店裡跑了出來,成了「馬路浪蕩」。
吊眼阿定自然知道裏面爆粗之人便是他的老闆,張小林。此時的他還沒有改名為張嘯林。
1919年,在黃金榮的支持之下,他們成立了鼎鼎大名的三鑫公司,杜當總經理,張為副經理,金是大賬房
他浪來盪去就勾搭上了一個客棧老闆的獨養女兒,還把人家姑娘的肚子給搞大了。人家父母也沒有辦法,只好把他招贅入門。
要知道吳地有個俗諺曰:揚州虛子,蘇空頭。上海癟三,杭鐵頭。南京空心蘿蔔頭。
張小林忍不住揚聲問道:「結石老兄,和-圖-書小……那個袁大龍頭可是來了?」
他們不由得抬頭打量了一下天色。中午時分還艷陽高照,而只過了一個多小時便已陰雲密布,看來一場颱風正衝著大魔都而來。
其實吧,吳人之間相互DISS來DISS去十分滴常見。
穿林北腿「騰」地一下跳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蹬、蹬、蹬」地下了樓梯……
就在此時,同仁茶館門前響起了汽車喇叭的聲音。
這有可能是因為他雖是祖籍慈溪,不過長在杭州的關係……話要說說清楚,這絕對不是地域歧視啊。
小戴今年恰好是而立之年。這個人吧,稱得上是少年得志,21歲的時候就當上了鐵拳無敵的秘書,難免也有點心高氣傲。所以他分外見不得同樣是少年得志且心更高氣更傲的袁大師。
說來也是因吹斯聽,上海灘三大亨裏面張嘯林的「學歷」最高,甚至在前清那會還考入過浙江武備學堂。
不過還是要說一下張大帥是怎麼和水果月生成為好基友的。
當然啦,此乃笑談而已,千萬別當真啊。
「嘀、嘀、嘀!」
此君在後世肯定沒有房內另兩位的名氣響,不過也是青幫當中一名厲害角色。
反過來,他之所以願意淌這趟渾水,正是因為袁燕倏和美國人關係匪淺,這要是搭上了這條路子,將來總歸會有些好處的吧。
不僅是在滬語之中,整個吳方言區把發生爭執的雙方到茶館里請公眾評判是非這件事情,叫做「吃講茶」。《海上花列傳》裏面便有這種說法。
畢竟這是兩萬銀元的大生意,又涉及到青幫十姐妹裏面的七阿姐,還有張靜江、穿林北腿和袁燕倏這樣的體面人物。
「鐺、鐺、鐺。」
「想必這就是鴻漸老弟的車了!」
「吱嘎嘎嘎……」他話音未落,眾人耳中就聽到木質樓梯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尖利哀鳴。
當然啦,戴季陶的人格比較完善,不會像張繼貴那樣妒火中燒。可是在背後小小地譏刺兩句,他還是說得出來的。
張小林也湊趣道:「倷娘希匹,原來今朝來的是龍頭博士,哈哈哈……」
所謂上帝關上了一扇門,同時也會開一扇窗。
「在、在、在。」吊眼阿定一疊聲地道:「請兩位先生移步二樓,吃講茶的地方已經騰出來了。阿拉老闆正好勒個三樓辦公室幫客人談點事體。」
一場暴風驟雨眼看著就要席捲這烏煙瘴氣的十里洋場!
「有客到!」
「哈哈哈……」金廷蓀聞言笑道:「貴爺,人家袁hetubook•com.com博士才真的是文弱書生。伊只會怕儂搶伊,儂還怕伊搶儂發?」
水果月生碰到這種好事,自然是欣然同意。
「呼……」
還有三位革命同志那就更加瞧不上拆白黨了,連站都沒有站起來,只是在座位上抱了抱拳,便自顧自地喝茶。
而金廷蓀當上客棧二老板之後,手裡有錢了,路子也寬了,兄弟更多了,混得那是更好了,沒多久便被人給引薦給了黃金榮。
因此真要算起來,穿林北腿不是什麼黑社會中人,他和青幫中人混在一起也完全可以說為了革命事業。
「伊……」穿林北腿臉上表情十分古怪,似哭又似笑地回道:「伊、伊、伊勒個上樓!」
於是烏木開泰就找到水果月生開了一次片,前者人多勢眾,後者尚未發跡,戰局自然是一邊倒。要不是范開泰礙於大家都是青幫兄弟,當時周圍還有很多看熱鬧的圍觀群眾,杜月生說不定就被當場打死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吃江湖飯那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雖則吊眼漢子只不過是此間主人的狗腿子,不過張蔣二人還是客氣地抱了抱拳以作回禮。
「啊喲喂,靜江先生來哉,還有結石先生也來了。兩位貴客上門,小的有失遠迎!」
於是三人起身相迎,一番招呼之後就把張、李二人請入了客座。
不用問了,「月生老弟」自然就是日後的「海上聞人」杜月生。和張小林一樣,在這個時間點上他還沒有改名為杜月笙。
巧了,這位金牙老兄真的姓金,名廷蓀。因為在家排行第三,所以綽號便是「金牙阿三」。
張小林只不過是當個中人,也沒有必要替兩方遮掩,於是一五一十地道:「哦,三阿哥,事體是個能樣子啊……」
吊眼阿定領著他上三樓,不多時穿林北腿就走了下來向眾人宣佈道:「袁家府上的人說鴻漸老弟去銀行取錢了,想必馬上就到了吧。」
其中一個鑲著金牙的年長男子「嘩啦」一聲熟練地提起算盤,讓上面的算珠瞬間歸位,隨口問道:「阿虎老弟,到底是啥呃事體啊?」
他們聊發聊發就聊到了我們袁大師的身上。
三鑫公司這三位吃得是煙土「黑飯」,心裏面自然看不大起吃軟飯的拆白黨。不過他們「系出同門」,又都是老江湖,面子上總歸過得去的。
此人原本在城隍廟做烏木生意,因此綽號「烏木開泰」。而他的妻子便是青幫十姐妹為首的「強盜錦繡」,施錦繡。
好比說,我們袁大師故鄉周邊的幾個城https://www.hetubook.com.com市居民就被說成是「江陰強盜無錫賊,常州烏龜(發JU的音)墨冊黑。」。
只聽杜月生饒有興緻地道:「真是沒想到,原來這位袁博士還是阿拉同門兄弟!」
這裏還是要提醒一下:不管喜歡還是討厭某些歷史人物,但是關於這些人物的歷史事實還是釐清的。
茶樓外的風越來越大,天色也越來越暗。
還沒有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經像是倒放的電影影像一般,「蹬、蹬、蹬」地倒退著回到二樓樓梯口。
他早就打聽過了,那個小袁據說是花旗國大統領的朋友,在那邊的關係硬扎得很,也不是什麼沒有根底的小人物。他們這些人都在英美共管的公共租界討飯吃,人家要是在自己這裡有個好歹,想必肯定麻煩不小。
前面提到過,青紅幫和洪門,尤其是北美洪門根本就是兩碼事,但是青紅幫成員一定要這麼說,誰又能反對呢?
當時十六鋪碼頭最為賺錢的貨物除了給活人吃的水果之外,便是給死人燒的錫箔。
戴季陶用一種諷刺的語調說道:「何止啊。這位鴻漸先生還自稱是那個什麼……對了,百歲山的龍頭。」
所以等到杜月生被黃金榮看重之後,也拉著張小林入了黃門。
三位革命同志的臉色都已經非常難看了。
他們交情的「引子」,居然就是最近被某地政府禁止販賣的「外(ming)幣」——錫箔。
打發了自己的夥計,張小林便向室內另外兩位男子致歉道:「兩位兄弟,不好意思啊。今朝盤賬盤得啊差不多了,要麼先到這裏,老張我還有一些事體要料理。」
「月生老弟,格哪能會有問題呢。」
張繼貴英俊的面孔上保持著冷笑的表情,悠悠地問道:「格么袁大公子為啥還不上樓呢?」
「張大爺真是說笑了。」張繼貴很是瀟洒地撣了一下禮帽上不存在的灰塵,不慌不忙地說道:「畢竟兩萬銀元是一大筆錢哦。繼貴手無縛雞之力,七阿姐又是一個女流。等會兒回去的路上,阿拉兩噶頭總要人保護一下的吧。」
「呵呵呵……」他陰惻惻地笑罵道:「倷娘希匹。格是不相信老張我咯?」
「原來是只空心大佬倌。」李寶英不屑地低聲說道。
他們正在說笑的時候,一身白色西裝的張繼貴和上下打扮妖嬈的李寶英也帶著幾個精幹的打手來到同仁茶館的二樓。
穿林北腿和張靜江下汽車的時候,正好一股大風吹來,不但攪亂了他們身上穿著的絲綢長衫,還差點捲走他們頭上戴著的草編禮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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