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也不過三十齣頭的他能有這麼高階的軍職，那是因為他不但畢業與大名鼎鼎的保定陸軍軍官學校，還去當時陸軍第一大國的高級軍校深造過。
「糙恁娘啊，王某人早就打電話說今晚要來，月仙姑娘她怎麼會出去的呢？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王某人很好講話啊！」
王詡放開了龜公，對身後馬弁道：「走，我們去一品香！」
王中校去德國留學的時候正趕上第一次世界大戰，作為一位職業軍人碰到這樣大規模的戰爭自然是大喜過望。於是他麻溜地搭上輪船回到了國內。
因此這幾日的四馬路比往日還要熱鬧幾分，甚至李寶英的那間書寓成了一處「旅遊景點」。
「哎呀，月仙你也來了。」
還記得我們袁大師那個「袁大總統」的綽號來歷嗎？
她出身在一個官宦人家，不僅是一位東方傳統知識女性，還喜愛鑽研西洋知識，並且頗為了解當今的世界大勢。
見她進門，就有相熟的小姐妹們迎了上來，其中一位有點失禮地劈頭問道：「你也接到了鴻漸先生的局票？」
「紅霞妹妹，自從你看到了人家的照片，連夢裡都在喊人家的名字呢。不帶你來，你還不得怨我一輩子啊？」
在1921年這個時間點，「現代」旗袍還沒有出現。不過元寶領使用得很多，因為這能是面龐顯得嬌小。
「會賢閣」的姆媽老老實實地道：「月仙姑娘她們去一品香了。」
「一品香……」
書寓主事的姆媽（書寓的老鴇稱為「姆媽」）不敢怠慢，賠笑著道：「王參座切勿動氣，切勿動氣啊。月仙姑娘她確實是接了一張局票，不得不去應酬一下。」
完全不「意外」的是，如今的四馬路比之「歌日大案」之前還要熱鬧了幾分。
不過在這個星期一的傍晚卻出現了一點讓客人們不滿意的狀況。
既然如此，大家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這不得不說起1917年滬上舉辦的一件花國盛事了。
等到看完了「西洋景」，沒錢的進了街邊茶館叫上茶水吃食和其他茶客聊聊這起凶殺www.hetubook.com.com案，有錢的則是找一家飯店開幾張局票邀幾位小姐姐聽聽她們的「親身經歷」。
等、等、等一下，王詡這位北洋軍官怎麼稱呼妓|女為次長和都統呢？！
什麼叫做大時代？這就是一個大時代！
這倒也不是因為阿拉上海人色膽包天，為了嫖娼連命都不要的緣故。
當時，「各妓院門前，多貼有長八九寸、寬二寸之小傳單，楷書『君亦中華民國之國民乎』。見者多觸目驚心」。
王大中校那是真的生氣了，他也不多廢話。站起身來，厲聲問道：「糙恁娘啊，告訴我月仙姑娘去哪裡了？」
因吹斯聽的是，閻瑞生犯下的罪行促成了賽里斯歷史上第一部故事長篇，時長達一百分鐘的《閻瑞生》。
他原本的目標是「花國總長」小林黛玉，可是後者出門遊玩了，「無奈」之下只好選擇名頭更大的王蓮英。
當時上海新世界遊戲場特意聘請了《新世界報》總編輯奚燕子為選美大會主任，創辦群芳選舉大會。具體操作辦法是：選票每人一張，一張選票售價一元，選票上填寫妓|女住址及優點。
等到1919年的五四運動，「青樓進化會」進化成了「青樓救國團」。
他在震旦大學有個室友，名叫陳壽蔭。此君根本就是個電影門外漢，可是卻突發奇想要把自己室友的事迹搬上熒幕。
不過1917年這一次就不一樣了，這是民國……好吧，應該說是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煙花界選美。
什麼叫做大時代？這就叫做大時代！
「紅霞妹妹，我們可不一樣。我喜歡他的書，你喜歡他的人。」
時人感慨：官不如妓。
「月仙姐姐，你真好！局票上明明寫的是你的名字，要不是你帶我來，我還見不到鴻漸先生呢。」
王大中校邀請的這位王月仙小姐姐那也不是尋常的妓|女，她不但是「品部次長」，還是「青樓進化會」的副會長之一。
他姓王名詡，字震則，山東濟南人，現任北洋第六混成旅第三團中校參謀長。
「ｈttｐs://m.hｅｔubｏok•ｃom•com一品香到了……兩位先生（妓|女的尊稱），下車小心啊！」
該次選舉的公開性，已經做到了全「妓」參与，並無國籍、民族、學歷之限制。不管是賽里斯、俄羅斯還是霓虹金；不管是蘇幫、揚幫、粵幫、甬幫、本幫；不管是長三、么二、花煙間……只要想參与那就能參与。
比如有位相貌堂堂的年輕人就在一家名為「會賢閣」的書寓裏面大發雷霆。
「花國次長」和「花國都統」由丫鬟們攙扶著走下了馬車。這兩位的服飾應該和上面照片差不多。
另外，在去年還發生了一起轟動滬上的大案，那就是「花國總理」王蓮英被震旦大學畢業生閻瑞生劫殺。
留過洋的王參座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丘八，知道這上海灘藏龍卧虎，很多人自己還真的得罪不起。
「她也不在？！」
而王詡和當時很多賽里斯事業有成的男子一樣，比如「我的朋友胡適之」，「我的朋友毛潤之」，「我的朋友蔣結石」，和鴻漸先生齊名的魯迅先生……家裡面有一位早早就娶了的「山妻」。
有了這樣的出身，有了這樣的履歷，有了這樣的長官，王中校的前程那是不問可知……反正在原本那條時間線上的三年之後，第二次直奉大戰的導火索——江浙大戰就要爆發了，何豐林所屬的浙江督軍盧永祥被江蘇督軍齊燮元打得落花流水。
「因為……」這些小姐姐相互看了看，然後用複雜的語氣異口同聲地道：「我們都接到了啊！」
「月仙姐姐，那鴻漸先生可是指名你來，那麼他是喜歡你的人呢還是喜歡你的……咦？姐姐快看！」
獲獎者不但有大總統、副總統（第二三名），總理（第四名），甚至還有參政院正副院長，參政，總長、次長（才部，貌部，品部，藝部），都督，政長，都統和知事。
這個操作法子是不是有點眼熟啊？
救國團們的小姐姐還上街遊行，高舉著「抵制敵貨」的旗幟，同時還散發傳單，內容如下：
另一方面，西風東漸www.hetubook.com.com之後，尤其此時上海有穿著暴露的白俄妓|女和作風豪放的東洋「老師」，賽里斯的小姐姐們不得不選擇更加凸顯身材的連身裙。
其實他還真的沒有給自己臉（DIAO）上貼金，因為當時英法租界各種小報一年要評選好多次花國總統，所以難免有點濫竽充數的嫌疑，他有機會捅到一次也不足為奇。
老何麻溜地去大連當了寓公，他外甥小王的前程不問還真的不可知。
於是他索性也不問是誰發的局票，壓下一口氣道：「好、好、好。月仙次長是你們的紅倌人，她不在也就罷了，那麼叫紅霞都統出來陪我坐坐，我等月仙回來。」
有他這麼一帶頭，上海各大舞台就相繼推出《蓮英劫》、《蓮英被難記》、《蓮英告陰狀》等相關劇目，其中既有海派京戲，又有時髦的文明戲。最熱鬧時，上海有五家劇場同時上演「蓮英案」劇目，誠可謂「家家瑞生」、「戶戶蓮英」。
身為「青樓救國團」的高層成員，王月仙小姐姐也真的有點不凡。
這起案件的被害者太過有名，而且閻瑞生這種業餘罪犯留下的破綻也太大，所以很快就被偵破了。
剛剛走進一品香大堂的王月仙定睛一看，就見到了自己的同行……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打兩打，加上新來的她們正好有二十四位玉人。
「月仙姐姐，你好壞！平時一口一個『鴻漸先生』的還不是你自己？」
「是啊。」王月仙點了點頭，反問道：「你們怎麼知道？」
「青樓進化會」不但意識非常先進，還十分愛國，附設了一個「國貨維持會」。
1912年，滬上名妓「四大金剛」之首的林黛玉出面成立了「青樓進化會」，她們鼓吹達爾文進化論（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棺材板是不是壓得住），宣講人道，救濟同行，辦得有模有樣。
沒錯，他自稱捅過「花國總統」，所以才有了「袁大總統」的這個雅號。
陳壽蔭還真是敢想就敢幹，自己親自扮演閻瑞生，還找了王蓮英的小姐妹出演「女主角」，真的把這部片子給hetubook.com.com拍出來了。而且上映之後在票房上大獲成功，「一日所售，竟達一千三百余元」，「連映一星期，共贏洋四千余元」。
這個「青樓進化會」真的不是搞笑也不是杜撰，而是真實存在於歷史之上。
這個時代大到連以色娛人的妓|女都去拜讀嚴復的《天演論》……實事求是地說，後世夜場裏面能知道《進化論》的小姐姐也不多啊。
當然啦，直到今天為之，犯罪現場都沒有清理完畢，他們也只能在外圍圍觀。
這正是：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震驚滬上的「歌日大案」剛過去還沒三天，魔都四馬路上的人流卻已恢復如常，可謂是「夫子紅顏我少年，章台走馬著金鞭」；四下的書寓裏面也更加熱鬧非凡，堪稱是「文章獻納麒麟殿，歌舞淹留玳瑁筵」。
一直到「五四」以後，還有好多名妓堅持不接日本客人。
只見那位姆媽苦著臉道：「王參座，不好意思。紅霞跟月仙一起出局了，要不老身幫你安排別的姑娘……」
這位發脾氣的年輕人雖然沒有穿著軍裝，不過確實是一位現役軍人。
那位來自奧地利的J……那個T800西洋大俠是為友報仇才殺盡了一干拆白黨，而且人家已經舉火自焚了。
話說這個閻瑞生不但擁有高等學歷，而且本人也長得不錯，可惜是個爛賭鬼。他因為賭馬欠了一屁股債，於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整天穿金戴銀招搖過市的「花國顯要」們身上。
於是到了最後就選出了一大票「花國顯要」，每位當選的佳麗還煞有介事地被頒發了獎章。
在後世我們的袁鴻漸同學讀史讀到此處，真不知道是應該捧腹大笑，還是應該熱淚盈眶。
而是這兩天官方口徑、各家報紙和小道消息的說法已經完全統一了……布魯斯上校和黃大老闆肯定出了不少力氣。
「我們花界，斯業雖賤，愛國則一。願我同胞，抱定和圖書宗旨，堅持到底。國賊弗除，學生不放，誓死不休。第一要緊，切勿暴動。如遇日人，佯作不見，倘伊尋事，逆來順受，莫墮奸計，至要至要。特此奉告。青樓救國團泣告。」
真是好一派繁榮CHANG盛，JI往開來的和諧景象。
別說是住在市區的居民，就連浦東、嘉定、松江、川沙……上海周邊的郊縣也有吃飽了沒事做的閑人特意跑到這裏「憑弔」一番。
反正現在全上海的人民都知道，這次特大凶殺案和四馬路上的妓戶並沒有多大關係。
等他回國之後，淞滬護軍使兼第六混成旅旅長何豐林那是舉賢不避親，就把自己嫡親外甥提拔成了團參謀長。
他這種留洋學生和自己正宮肯定是沒有多少共同語言的，所以難得遇到一位「紅顏知己」，那自然是一見傾心。
當時一位叫做張曼君的名妓還到處做演講：不是做妹子的多嘴，也不是做妹子的好名望，各位姊妹別把他當作耳邊風。咱們所穿衣，不是綢緞，就是綾羅，一年四季破費很多，從今往後，請用國貨，要緊要緊最要緊。旗邊切莫滾上衣，這面五色國旗得來不大容易，應該格外尊重，不該當作兒戲，拿他穿在身，未免太無道理。當初得來時節，多虧英雄豪傑，斷送多少頭顱，犧牲多少性命，沒有同胞的黃金赤血跟黑鐡，那來紅黃藍白黑的國旗。……倘若再穿國旗花邊的衣褲，定被外人恥笑，非但有礙自己，而且有喪國體。從前日俄打仗，日本有個俠妓，能夠偵探軍情，打破俄國強敵。人家這樣愛國，吾們衣裳上卻釘著國旗、侮辱國體，彼此拿來相比，豈不叫人羞死……。
「紅霞都統」雖然沒有「月仙次長」那麼可人，不過聊聊天打發一下時間倒也不壞。
王月仙還很無私地帶動了周圍的小姐妹，讓她們一同「進化」為了新時代妓|女，其中包括了那位「紅霞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