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點半，徐暢然在酒店門口等著，一輛小車開過來停在面前，他彎下腰打招呼：「姜老師辛苦了」，把行李放到後備箱，坐到副駕駛位置，車子朝城外開去。

上山時，姜世偉講過他父親的事，自從周志明父親走後，姜父和薑母也離開小院子，回到城裡，老兩口單獨住一套房子，過了一年，大家發現他身體明顯差了，商量在山裡找個養老院，但他不願去。

徐暢然看了姜世偉一眼，有些吃驚，他身材只能算微胖，對中年人來說已經算不錯了，看不出是糖尿病患者。

一天夜裡，姜父按時上床休息，第二天早上，他沒有按時起床……這塊地方是他和周父選中的，這片山是野山，沒有劃歸私人，姜世偉找村裡溝通，私下給了點表示，得到許可。

「我也有糖尿病，還在打胰島素。」車行鄉間公路上，兩人聊著天，姜世偉對徐暢然說道。

兩個多小時后，車開進一個縣城，在一家酒店門口接到周志明，他昨晚坐公司的車趕到，司機已經把車開回去了。

下車后和圖書，姜世偉從後備箱拿出一個短鋤頭，徐暢然忙上前接過來，三人朝坡上走去，走了一段，向又拐入一條小路，沿著石階向上走，走到一塊小壩子上，壩子上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旁邊是一個院子，大門緊閉著。

姜世偉打量著周志明，說和老周有幾分相像，他很少聽到老周談家人，只知道他有兩個兒子。周志明兩手緊緊握住姜世偉的手，向他表示感謝。

「以前他們在下面種菜，蔬菜基本吃自己種的。」姜世偉指著壩子下的幾塊地說道，現在這些地已經荒廢，長滿雜草。

路過一個小村莊時，姜世偉說，老周和他父親最初在這個村裡租了一個小院，價格是200元一月，但他倆對環境不太滿意，大半年後換了地方。

此前周志明的幾次尋訪，也得到過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只因終南山及周邊地區有不少類似的情況，各種年齡段的離家出走人士都有，原因千差萬別，沒想到魏顯東還真把這事辦成了。

姜世偉還給周志明講起周父的一些事，hetubook.com.com幾個老人住在這裏時，他幾乎每個月要來一趟，對周父比較熟悉，講到周父的一些生活習慣，比如他不吃豬肉和牛羊肉，只吃雞肉和魚肉，周志明不斷點頭，說他是這樣的。

「有遺傳的因素，另外，有一段時間我自己也沒注意，提前誘發了。」姜世偉說道。若干年前，他在單位上工作調動，需要經常在外吃喝，一年時間過去，他也得了糖尿病，趕緊申請調動崗位，過上了節制飲食的生活。

按照姜世偉的指點，在離樹榦近兩米的地方，周志明揮動短鋤挖起來，不一會兒，土裡露出一個物體，是木質的骨灰盒的一角，周志明的動作慢下來，挖得格外小心。

「三個多小時吧。現在路況比以前好多了，應該更快一些。」姜世偉說道。

姜父退休時，薑母還在上班，他一個人在家呆不住，老往終南山跑，有時在寺廟一住好幾天，有一天，他回家說，以後長住山上，他找了一個同伴，那人就是周志明的父親老周。

「這算是大終南山地區吧，太大和_圖_書了，不容易找到。」姜世偉說道。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等這事結束后再問問。」徐暢然說道。魏顯東給他說這事時，也不太肯定是周父，只是說很像，徐暢然決定自己去確認，等確認后再讓周志明過來。

離開小院子，三人繼續朝山上走去，有時能看見小路的痕迹，有時在林中穿梭，沒有來過的人多半會迷路，但姜世偉卻始終能找到路，走了近一個小時，快要接近山頂，又向右拐入一片松林中。

「是啊，暢然，你那朋友是怎麼找到的？」周志明問道。

周志明在土坑旁跪下，對著骨灰盒磕了一個頭，說道：「爸，回家了。」

家裡人開始是反對的，因為姜父一身病，冠心病、高血壓、2型糖尿病，家裡人希望他留在城裡，就醫方便。但姜父說，如果他留在城裡，結局就是走得早，就醫方便有什麼用？

昨天和姜世偉的母親孫老太談了很久，徐暢然知道了一些情況，姜世偉的父親早年參軍，在西北地區服役，後來進入大專院校學習，拿到本科證書，畢業後wｗw•ｈｅｔuｂｏｏｋ•cｏm.ｃｏｍ進入國企，以國企幹部的身份退休。

在樹林中走了一陣，來到邊緣，前面是一段陡坡，站在松林邊視野開闊，可以看見遠處的山巒，返回林中，姜世偉查看了一下，指著一棵松樹對周志明說：「就在這裏。」周志明點點頭，他又指著旁邊一棵樹的地面說：「這裡是我父親。」

當整個骨灰盒露出來，周志明放下鋤頭，怔怔地看著它，徐暢然和姜世偉站在一邊，沉默著，此時正午已過，陽光灑入松林，一片斑駁明亮。

不一會，車子進入另一個村莊，稀稀落落的房子，非常安靜，偶見一兩個老人，到了村頭，車子才停下來。

「他們在這裏住了8年，直到……」姜世偉說道，看了周志明一眼，周志明緩緩點頭。

徐暢然點點頭，問道：「一般需要多長時間？」

周志明上車后，三人繼續前行，車子在山路上行駛，路況不錯，姜世偉說，這路是近幾年才硬化的，以前是土路，下雨比較難走。此時正值深秋，不時看見彩林，風景秀麗，周志明感慨，這地方他沒來找過。

和-圖-書徐暢然也喜歡這個院子，它的環境更幽深一些，已經進入樹林中，而壩子上的大樹也非常有感覺，這是一個夢中的家園，無論春暖花開或冰雪覆蓋，在此回味人生，是一種難言的幸福。徐暢然掏出相機拍起來，他知道，由於環境偏僻，住在這裡有些不方便。

當時孫老太還沒有退休，她支持姜父的選擇，「他在城裡睡不著覺，天天失眠，這樣下去不行的，我說你去吧，我退休后也跟著來。他要在什麼地方才能睡著呢？就是早上起來窗外有鳥叫，晚上樹林里有風，呼呼響的那種。」昨天，孫老太對徐暢然是這樣說的。

「這條路我很熟，以前經常去。」姜世偉熟練地開著車，對徐暢然說道。

徐暢然和周志明站在壩子入口處，獃獃地看著院子，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個院子和周志明租的那個院子很像！

從這點來說，姜父的選擇有他的道理，如果留在城裡，各種應酬是個麻煩，住到山裡后，生活規律得多，後來孩子也接受他的選擇，姜世偉經常開車去給父親送葯，也送一些食物和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