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吃完飯,見在游精神好,又抱著他在院子里晃悠,回到屋裡,對朱越皺眉說道:「在游會思考人生了,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一定,生年才倆月,常懷千歲憂,我還是希望他過得快樂點。」徐暢然煞有介事地說道。
「她覺得還是留在燕京,保持現狀好。」
徐暢然點點頭,笑眯眯說道:「這是我個人意見,僅供參考。我倆是上下鋪,自認為對你有些了解,你雖然有向上爬的意願,但你心不夠毒,手不夠狠,這樣不行的,何況這兩年你條件不錯,現在基本成了一個性情中人。」
徐暢然思索起來,他感到這個選擇不好辦,到地方歷練,走組織路線,是通常的晉陞之道,對過去的張明爵來說,是夢寐以求的機會,這條路雖然荊棘叢生,但也風光無限,現今有無數中國男人都冀望著踏上這條路,抵達人生巔峰。
「下午我抱著他坐了一會,他可能還想坐,你真是……」
「我們倆蹲在那,觀察鞦韆半天,我倒沒想啥,他一直在觀察思考。」
「是組織路線,不是行政路線,m.hetubook.com•com和我現在的路有很大區別。」張明爵提醒道。
「現在已經到這麼一個階段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環境,做些好事,雙贏或者多贏,得到大家稱讚,上級也很欣賞,步步高升,這樣的故事你最好不要想,連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演了。現在的局面……你聽說過湘西的養蠱嗎?」
兩人面對面坐著,聊天的時候身體都往前傾,聲音放小一點,盡量不讓前後桌的人聽到,雖然人家無意聽,但還是小心為好。
簡訊鈴聲響起,拿出手機一看,是張明爵發來的,「暢然,我和老婆談過了,決定留在燕京。謝謝你。」
張明爵咧嘴笑起來,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徐暢然的邏輯已經出來,一個性情中人,怎麼會去當毒王?
岳父說,現在有個機會,可以到中原某省地方任職,走組織路線,如果搞得不錯,會一路提拔,當然這是最好的結果,官場風險多,受各種因素影響,他岳父也不能打包票。
「古書上說,造蠱之法,以百蟲置皿中,就是拿一個大缸,把毒蟲https://m•hetubook•com•com全部放進去廝殺,贏的往上升,輸的可能很慘,你每贏一次,毒性就增加一分,當你功成名就,同時也煉成為身經百戰的毒王。」徐暢然說道。
「那你分析分析,我老丈人找我說這件事,是什麼意思?」兩人吃了幾筷子,又繼續這個話題。
「那你老婆什麼態度?」
「怎麼思考的?」朱越笑著問道,知道徐暢然又要說笑話了。
徐暢然長舒一口氣,把手機揣進兜里。這個年代,還走什麼仕途,有時間搞點業餘愛好,多陪陪親人得了。
徐暢然尋思,張明爵的岳父為什麼現在才提出這個選擇,是因為時機湊巧,還是因為小伍懷孕,他才真正被接納為自家人?「你老丈人是什麼態度?他是希望你去,還是做個樣子?」徐暢然問道。
但張明爵為什麼會猶豫呢?還要找老同學商量?
吃完飯,兩人下樓各自打車離去,張明爵沒有說出他的選擇,徐暢然知道,「毒王」這個詞對他產生了震撼,把他想象的「造福一方百姓」的幻象打個稀爛。
「兩種我都想聽。」m•hetubook.com•com張明爵笑著說道。
「你是讓我給你分析一下,還是要我站在自己的立場表態?」徐暢然問道。
「有可能。那暢然你的意思,是不去?」張明爵問道。
「他要能想到這些,是好事啊。」朱越笑著說道。
張明爵斷斷續續說出事情緣由,周三晚上,兩口子到岳父家吃飯,岳父把他叫到書房談話,讓他面臨重大抉擇。
「好吧,我先來說這件事對你的意義,所謂為官一方,造福一方百姓,電視上是這樣說的,實際上呢,你如果走上這條路,就是幾十萬、上百萬人的主宰,你頭天晚上做什麼夢,第二天就可以實現,錢往你手上送,女人往你身上撲,男人的慾望可以得到最大限度滿足,而且,如果仕途順利,你的舞台越來越大,你得到的越來越多,到了省部級這個位置,你就是人生贏家,應有盡有,光宗耀祖。」徐暢然說道。
「不,你這樣就把他想得太簡單了,精神的活動高於身體運動,這點他是明白的,他一定在想,人生就像鞦韆,應該蕩來蕩去,而不是停在這裏……」徐暢然說道。
和_圖_書張明爵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徐暢然,表情嚴肅,嘴角微微一笑,他知道,後面還有轉折。
張明爵點點頭,眉頭皺著,陷入思考中,徐暢然又說道:「我認為他傾向你不去,但還是要給你選擇,這樣你將來不會怪他沒有給你機會。」
「他讓我和小伍商量。」張明爵說道。
徐暢然分析,有幾個原因,其一,他岳父的地位還沒到隨心所欲的地步,以後他遇上事,不能指望有尚方寶劍、後台絕殺,其二,他現在位置不算差,國家部委職員,以後混個官職,一輩子舒舒服服,其三,小伍懷著孩子,希望他留下。他要走向輝煌,還得部分放棄家庭。
徐暢然望向窗外,此時陽光灑在窗檯,馬路上川流不息,一個美好的周末,能夠和老同學品嘗美食,聊聊天,是一件愜意的事,如果張明爵執意要去創造人生的輝煌,去當毒王,這友誼的風帆就沒法張揚了。
「知道,就是到市縣當書記,對不對?」徐暢然說道。他彷彿看到另一個王書記,不知哪個地方的人要遭殃了——當然,不能這樣想,張明爵沒那麼壞。
「但是,在這個不和*圖*書斷走向成功和勝利的過程中,你會脫胎換骨,成為一個徹底的惡人,壞人,你會幹下許多壞事,甚至還會沾血,否則你就無所作為,只能在異地他鄉浪費時間。」徐暢然沒有照顧他的感受,按照自己的想法說道。
「有點形象哦,是不是太毒了點?」張明爵笑著說道。
徐暢然笑了笑,張明爵是當局者迷,這個舉動不難分析,「他是想讓你權衡一下自己,如果你有這個意願,能夠殺出來,當然也是件好事,可以成為他的支持者,甚至戰友。但這不一定是他的主要意思,他要是真想你去,就不是商量,而是直接喊你辦手續了。」
「你說。」
張明爵的嘴角扯了扯,「你的意思,做好事爬不上去?」
朱越笑彎了腰,把在游抱過去,在游朝她露出微笑,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兩人有一個眼神交流,被徐暢然捕捉在眼裡,感覺挺有意思。
在游在他臂彎里東張西望,嘴裏發出聲音,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徐暢然沒有說話,拈起一塊鱔魚片放進嘴裏,鱔魚燉得有點爛,一咬即化,其實鱔魚最好吃是爆炒,有筋道,但好久沒有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