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

「日產的改革難道不被視為激進嗎？」

「是的，斯金格有錯，他最大的錯就是沒有頂住你們這群人的壓力！沒有諫言新播放器計劃的執行！」

「既然是有兩位人選，既然是關乎索尼集團的未來發展，我很好奇兩位都有什麼樣的戰略打算。」方卓的話接在了大賀典雄之後。

乾脆利索，自信票夠。

是集團內部出現了嚴重的問題，遲鈍的無法應對時代變化，如此才有現在的蘋果與易科，只指責一個中國人又有什麼用？

或者說，在座的除了斯金格老哥，其他任何一個人發難都不令他意外。

方卓的英語口語很標準清晰，開口第一句就是讓索尼內外董事驚愕的話。

「高條靜雄，你愧對於索尼，愧對於井深大，愧對於盛田昭夫！」

他這樣的表態出乎了大部分人的意料，那個暴躁又反對出井的久多哪去了？

一部分索尼董事的目光已經從年輕總裁的臉上轉到首席運營官的臉上，也是這時才知道索尼音樂與易科的合作居然是後者即將出售給蘋果的背景之下。

大賀典雄見狀，立即出聲評價這樣的敘述。

方卓眼見有老傢伙出來打岔，給斯金格遞了個眼神——上啊，這你還不上？

「就在這索尼的外董和內董之中！」

「中缽良治未免過於激進了。」

上一次被這麼慷慨激昂還是上一次！

從自己的判斷來看，可以干。

出井伸之這次不得不提高聲音，再次把問題拋給外董們的代表斯金格，第二次問道：「你認為他們兩位對於索尼未來的思考怎麼樣？」

「我們要以半導體等基本部件為基礎，要強化索尼擅長的產品競爭力。」

「但是，如今walkman的敗局，如今的市場，如果沒有斯金格一意孤行的要和易科合作，所有的市場都是蘋果的！」

方卓聲音放低，惋惜地說道：「你們就好好看看索尼當今的局面，好好看看集團的這塊招牌，看看已經退休又被你們逼到不得不來的大賀先生吧！」

方卓的憤怒意猶未盡，右手輕輕在桌上一拍：「看看在座的人吧，哪一個不是索尼集團的高層，哪一個不ｈｅｔu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m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井深大和盛田昭夫把集團交到你們的手裡，卻搞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出井伸之沒有評價，但心裏也認為這是和斯金格的看法有共通之處的，應該能得到外董們的支持。

但是總覺哪裡不對。

會議室里死了井深大和盛田昭夫一般的寂靜。

依索尼集團的體量和資源，要做互聯網的音樂播放器，不論是易科還是蘋果，又有哪個能抵擋？

隨後，他話鋒一轉，痛心地說道：「但我這人性子比較直，今天就算拼著不要這個外部董事的職務，也得說兩句真心話。」

方卓渾不在意沒人為自己鼓掌，自若的拿起杯子潤了潤嗓子。

他聲音裡帶了怒意，沉聲說道：「高條靜雄，你現在出來指責我，指責斯金格的選擇，無非就是walkman失去市場之後的怨懟而已，這點心思還需要說的更明白嗎？」

「干。」

中缽良治不再看斯金格，轉頭看了眼出井伸之，又看向對面的外董們，直言道：「如果要單純的延續先前措施，我們又何必啟用一位外籍董事長？」

七十五歲的老人家也不絮叨了，逐條評價「Transformation 60」在各方面的優點、缺點，很有一副為出井伸之的執掌蓋棺定論的意思。

易科總裁暨索尼音樂外董的一番話說完，會議室里久久無聲。

來自中國人的提問實際上也是應有之意。

他說這話既是以問責的角度拿了話語權，也是再一次向斯金格系示好——這個中國人不就是斯金格提名的么。

大賀典雄把久多良木健的訴求拋了出來。

大賀典雄鬆了一口氣。

方卓今天就是來為朋友兩肋插刀，怎麼能見到這種場面。

他微微仰頭，吐出一個字「你」，又止住了衝動，只是眼神里滿是複雜。

「我今天坐在這裏，是越看越明白了。」

冤種和他的渣渣董事長。

斯金格回了個猶豫不決的眼神。

會議室里的眾人對這樣的提名並不奇怪，這兩位就是一起進來的，但又有點驚訝于出井和大賀的溝通沒有到位，現在才把總裁任命放在ｍ•hetu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m這個場合上討論。

「關於集團的未來，我們想要討論這一點，不得不提到日產給我們的榜樣。」中缽良治沒有怯場，昨天拜訪斯金格時就有過交流，也提及了日產，實在是這家日本車企和索尼的情況著實類似。

「當初我已經要把易科賣給蘋果，是斯金格堅持給我電話，堅持要為索尼音樂乃至集團業務尋找更大的自主權！」

他不去看出井，也不去看中缽，只是看內董和外董，陳述道：「我認為Transformation 60的改革措施暫時足夠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整合而不是裁撤。」

方卓只回了一個字。

方卓看著對面的一群索尼內董，微微搖頭：「還有你們，現在都是冠冕堂皇的坐在會議室，你們就比高條靜雄更好嗎？」

只是，仍舊擔心的是能不能改變結果，以及，這樣會不會導致股東大會對董事長任命再有風波變化。

方卓點點頭。

「我們索尼也應該這樣，要改變傳統的『技術為本』的理念，要更加重視市場營銷和資本運作，這是集團的當務之急。」

中缽良治提出了一個他平時不會提的突破性說法。

一直沒怎麼出聲，只是舉手投給斯金格的索尼外董們也和斯金格的朋友站在了一起，認為確實應該聽一聽兩位總裁人選對索尼未來的想法。

斯金格被diss了。

「我可以不當這個外部董事。」

斯金格發出了與出井伸之不一樣的聲音。

出井伸之極其驚愕。

至於到底能不能幹贏，得看接下來的情況。

「我們這兩年已經做了一系列的基礎性改革措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集團業務的下滑，也是先解決內部的協調機制，才能對外有創新性的應對。」

況且，事已至此，困境中的索尼需要是合作而非樹敵。

「你們這爛一點，索尼就爛一片！你們要是全爛了，索尼遲早得破產清算！」

斯金格心中一嘆，這方總，領會錯自己眼神的意思了。

斯金格剛剛下了的決定忽然又有點往回縮，似乎，出井的家長威嚴真的存在且有效。

「我們從前年開始，已經加強集團採購和圖書管理，集中購買了系統，整合了外包服務功能。」

「從這一點來看，我認為久多良木健是最合適的人選。」

高條靜雄想指出「外部董事」還沒給這個年輕人呢，但立即就被對方給點名批評了。

但索尼集團淪落到如今境地，必須是掌門人擔起責任。

中缽良治震驚的看向斯金格，滿臉的難以置信，說好的，我們昨天說好的呢？

「中缽，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兄弟姐妹們的工作來冠以變革的名義！」

出井伸之輕輕「咳」了一聲，會議室里的聲音便陡然一靜。

方卓感受著會議室里小鬼子們的目光，放下手中把玩的鋼筆，看向高條靜雄。

「這索尼的心頭之患不在外邊，而是在集團！」

方卓給了正對面的中缽良治一個鼓勵的眼神。

中缽良治，現任索尼集團的副總裁。

索尼的會議室陷入奇怪的討論氛圍之中。

然後，幾秒鐘后，他明白了。

技術為本已經落伍了，得改，得把營銷和資本的地位提上來！

「你們認為呢？」

「日產能重新發展就在於他們剜掉了不斷失血的部位，他們大規模的重組和裁員讓公司如獲新生。」

前後一秒鐘的對比格外強烈。

「Transformation 60已經足夠了！」

可是，總裁職務不單單看這些，中缽良治不論工作口碑和個人性格都比久多良木健更好。

斯金格沒明白方總點頭幹什麼。

斯金格終於欲拒還迎的給出一句評價，言下之意十分明顯，他要久多。

高條靜雄，索尼集團的COO，也是屬於被易科播放器正面擊敗的那一部分人。

「今天索尼董事會的12個內董，哪一個不要為索尼今日之局面而負責？尤其是你，高條靜雄，你為什麼要阻撓集團新的音樂播放器計劃！」

方卓作恍然狀：「哦不，你高條靜雄那時候是跳出來了，你是跳出來阻止集團音樂播放器的新方向！你就是walkman敗局的主因！你就是罪人！」

還是最有資格接話的大賀典雄出了聲，畢竟，他把索尼交給出井伸之時還好好的，雖然退休后也干過阻撓出井伸之把涉及50億美元的和圖書人壽保險業務出售給GE金融公司的活。

斯金格眼見大家交頭接耳，也藉此機會低聲的詢問方總。

如此一來，關於總裁的任命似乎也可以插上一手。

久多良木健，現任索尼電子娛樂總裁。

中缽良治微怔，出井伸之蹙眉。

這時，久多良木健開口道：「技術為本是井深先生和盛田先生從創辦之時就定下來的，也是索尼走到現在的核心，難道在如今下滑的局面之下反而要拋棄我們的優點嗎？」

方卓給了個驚訝的眼神，抬手喝茶又把茶杯放在桌上，發生輕輕的一聲。

「那個時候，你高條靜雄怎麼不跳出來？」

不說高條靜雄，不說出井伸之，連中間被捧了兩句的斯金格都被震住了，方總這慷慨激昂的姿態是真……真慷慨激昂！

中缽良治先肯定了由出井伸之提出的一系列基礎性改革措施「Transformation 60」，然後遞進一層，繼續說道：「但我認為這還不夠。」

兩位都是位高權重，只是，前者在集團內的履歷比較偏遠，後者則是可以被評價「為索尼在電子遊戲領域里開拓出了一條陽光大道」。

斯金格依舊沒說出話。

這是更接近西方化的認知和表達。

他的目光巡視，和斯金格對了一眼，最後盯著默默不語的出井伸之，提出自己屬意的總裁人選：「剛才斯金格的投票已經得到大家的認可，考慮到索尼的業務複雜，我認為由久多良木健來擔任總裁是合適的。」

高條靜雄年老力衰，說不出話。

在大賀典雄看來，中國人雖然身份有些錯位，但話里意思是對的。

斯金格被方總沉穩的氣度所感染，心裏權衡數秒，終究是下了最後的決定。

方卓知道他的履歷，知道他參加設計了walkman這一索尼經典產品，對於這位三番兩次的發難不是十分意外。

「井深和盛田在注視我們。」大賀典雄也拿死人來佔領高地，緩緩說道，「方先生說得沒錯，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包括我，都應該對索尼現在的局面負責。」

大賀典雄本不想現在亮劍，但既然中國人把氣氛烘到這個份上，那現在也比較合適。

方卓是和-圖-書連推帶猜，但看到高條的反應就知道說對了，這位明顯是集團內部的保守派。

出井伸之見狀，點了點頭。

看起來，久多良木健更為耀眼奪目。

他沒有詢問外董，直接問向被外董們推選出來的斯金格：「你覺得呢？」

大賀典雄從進來到現在已經連續兩次示好，提名自己，肯定方總，而且，董事長投票也令人驚愕的迅速通過——不管怎麼驚愕，通過就是通過。

中缽良治繼續闡述，提及了一些產品和業務線的表現，認為應該剝離，以此來減輕集團的負擔，這也是昨天他和斯金格有過的交流。

好幾位外董都微微點頭，這聽起來和斯金格的看法有些相似。

「就是在這索尼會議室！」

「斯金格說你激進難道錯了嗎？」

「我認為中缽良治更適合總裁的職務。」出井伸之沒有多說，只這麼淡淡的一句話。

大賀典雄見狀則是有些絮叨的講述起久多良木健所做出的成績，現在局面下的PS遊戲機仍舊是暢銷品。

現在的索尼不是需要守成，而是需要扛起複興的任務。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繼續深化集團結構改革，要從根本上來改革營業利潤結構。」

反正，斯金格找自己來是出謀劃策的，這種時候要麼干要麼不幹，也不適合雲里霧裡，真干不贏的話，舍了索尼來易科便是。

久多良木健所說的正是出井伸之提出的「Transformation 60」計劃核心。

大賀降臨董事會，出井選出接任者，中缽變得銳意進取，久多忽然老成持重，中國人像是自家兄弟，美國人站出來反對家長。

斯金格心中猶疑，默默思索。

「Transformation 60已經有3年之內裁員2萬人的計劃，你還要在這個基礎上再裁員？」

會議室里的交頭接耳還在持續。

這話是情真意切……

斯金格呼了一口氣，方總能處，有事是真上啊。

噢，知道了，如果用日語說就好了。

「索尼已經到了必須要變革的地步。」

出井伸之礙於大賀典雄的身份，壓根不想拖延時間，直接說道：「既然有不同意見，投票吧。」

方卓再次抬手喝茶，欣賞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