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嗣是一件大事,司馬昭雖然請來了三公之列的太尉王祥和司徒何曾,但他們的意見也只能是僅供參考,司馬昭更看重的是自己叔父司馬孚的看法,畢竟立嗣雖為國事,但也是家事,只有司馬家族內部人的,才有真正的發言權。
做為母親,王元姬更關心的是自己的兒子如何來和睦相處,歷史上血的教訓比比皆是,身在帝王之家,兄弟之間鮮有善終者,以司馬攸的性格,可以讓兄弟關係維持下去,而換作司馬炎,必不能容物,王元姬擇嫡的立場自然是以護佑親情來考慮的。
但司馬孚一向難得糊塗慣了,這幾年更是淡出了權力的核心,司馬師司馬昭兄弟幾度廢立皇帝,司馬孚都置身事外,從不參与,但司馬昭對他一向很尊敬,從來也沒有強迫過他,而且一直給他高位,就算是他從太尉的位置上退了下來,司馬昭仍然封他為太傅,並且加封為長樂公,如此www•hetubook•com•com優厚的待遇整個魏國都挑不出第二個來。
司馬師去世已經是整整的十年了,在司馬昭的努力經營之下,司馬氏在魏國的勢力已經是無人可以撼動了,整個朝政已經被司馬家所統治,司馬昭顯露出來的勃勃野心曾經就讓曹髦忿恨不已,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彌留之際,司馬昭一直為立儲之事左右為難,長子司馬炎英明果毅,頗有乃祖之風,次子司馬攸聰慧多才,秉性溫純,兩個兒子都很優秀,各有千秋,但似乎又各有缺點,無論是選誰,司馬昭都覺得很難取捨。
司馬孚知道司馬攸的性格溫和,沒想到就在立儲繼嗣的最關鍵時刻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來一爭長短而是想著父慈子孝兄弟和睦,顧念的是手足之情,這和司馬炎一昧爭權不惜骨肉相殘有著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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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司馬孚繼續地裝糊塗,司馬昭也是無可奈何,於是司馬昭決定過幾天召集在京的所有晉王大臣,共議立儲之事。
司馬孚撫須點頭嘉許道:「攸兒能做如此之想,我心甚慰,你放心吧,來日再進晉王宮,我自有安排。」
參与此次議儲的,也全部都是晉王司馬昭的親信之臣,而且皆是三品以上的官員,皆稱是國之棟樑,司馬昭如此行事,除了商議立儲之事確定繼承人之外,還有更深的一層含義,那就是讓這些重臣來見證新王的上位,並讓他們對新王保持一貫的忠誠,以利在司馬昭去世之後,政權得以順利地交接。
司馬昭卻不持同樣的觀點,他擇嫡而立,首先要考慮的是能不能勝任晉王甚至是天子的位子,司馬昭明白,自己死後,不管是那個兒子繼位,都有可能效仿曹丕篡漢一般,逼魏主禪位,所以自己現在所和圖書選定的人選,將來是主宰天下的,自然地慎重起見。
司馬昭的野心,也的確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站在離真正的權力頂峰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司馬昭也曾想著跨過這一步,但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放棄了。他內心深處告誡自己,其實做曹操還是很不錯的,將江山留給後輩兒孫,讓他們去將司馬家的江山發揚光大吧,他此生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風光日子,也足可告慰平生了。
好在司馬昭這幾日身體還行,自然感覺還不錯,所以立儲之事也不再那麼地迫切,既然司馬孚沒有表態,司馬昭就決定再等等看。
司馬昭的這一生,充滿著詭謀和算計,他之所以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真正地站上權力的巔峰,與他的鐵腕是密不可分的,固然司馬昭的成功是依靠父兄的奠基,但和東吳的孫權一樣,自己沒有能力,終就還是無法掌控大局。
接到傳召的諸位大臣,絲毫www•hetubook•com•com不敢懈怠,他們都很清楚,這是決定天下大事的一次議事,能參与其間,就是莫大的榮幸,他們皆是脫履上殿,神情肅目。
「說起長幼有別,也不盡然吶,攸兒,雖然是你和炎兒同為昭兒之子,但你卻是過繼到了師兒門下,真正地論資排輩,你處划長房嫡子,炎兒不過是次房嫡子,而今天司馬家的地位和榮耀,也是你景父王所創立的,由你來繼承王位,那是實至名歸的。」
司馬攸推辭道:「叔公雖然言之成理,但景父王已故去十年了,所謂時過境遷,現在還有幾人曾記得他的功勛?攸雖不孝,卻也知父命不可違,父王做何決斷,攸決不相違,更無意左右父王的心思,一切順其自然,攸絕無意強求。」
他的王后王元姬則是傾向於次子司馬攸,她對司馬昭道:「桃符性子急躁,但秉性和善,如果他能繼承王位的話,必然是兄弟和睦,如果安世繼位的,難對兄弟慈愛,和-圖-書或恐容不下他,將來手足相殘,該是天大的不幸。」
司馬孚深知雖然現在司馬家族家大業大,但也絕對是經不起兄弟鬩牆,歷史上強秦何其強盛,但胡亥弒兄篡位之後,一個強大的王朝頃刻間煙消雲散,歷史上為了爭儲立嫡之事,所發生的血案累累,不可勝數。做為司馬家第一代奠基者之一,司馬孚顯然不希望後輩子侄兒孫為了權力勾心鬥角相互傾軋甚至不惜同室操戈骨肉相殘,司馬攸的態度,顯然很得到了司馬孚的讚賞。
司馬昭拿不定主意,便請太傅司馬孚、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入宮來商議,王祥和何曾口徑一致,都是很明確地支持世子司馬炎,而司馬孚態度模糊,既不說支持司馬炎,也不說支持司馬攸,模稜兩可,以自己耳背為借口,含糊其辭,始終也不肯說出自己的想法來。
司馬昭這段時間里病情時好時壞,太醫們都已經是束手無策了,司馬昭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不禁是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