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動作看起來像是推搡,實際上卻是這少年拳頭勢大力沉,汪師傅根本抵擋不住,只招架了幾拳便感覺雙臂發麻,幾乎使不出力氣,心中大驚之下,只能一退再退。
煙館挨砸實屬正常,死兩個人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但別人家買煙,都沒有要這麼急,要這麼多的。大煙膏子這玩意兒又不是什麼稀罕物,洋人那裡要多少有多少。雲土雖然緊俏一些,但也不是說尋不到,你又不能拿這玩意兒當飯吃,何至於鬧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呢?
徐世傑依舊是穿白衣戴斗笠,夾著布包裹的打扮。昨天剛在這裏殺了人,路面上血還沒擦乾淨,哪個人趕上來撩撥他?都只敢在後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他正要開口,耳邊卻聽汪師傅大叫一聲:「崔老闆當心!」然後就被一掌推開。
周師傅連忙抬手道:「慎言!不過我覺得汪師傅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別的咱們不知道,可雲土是怎麼來的?還不就是朝廷剿滅了魔教之hetubook•com.com後,把魔教均分給教徒的田地都當作無主之地,又賤價賣給南方世族,在兩廣雲貴一代重新種上了煙土。其中又以雲南煙土質量最好……你想想換作你是那魔教,不,天王神教的後人,能忍得下這口氣?要照這樣想的話,那一切都說得通了。那位少俠說不定就是蟒王的弟子,專門奔著這雲土來的。崔老闆,不知道你家這雲土是從誰手上買的貨?」
汪師傅拍手道:「這便是了,崔老闆你是個精明人一點就透,也不用我們多說。那位少俠如果是真心想做生意呢,你這批貨也就別想著賺錢了,權當是交個朋友吧。像這種一言不合就吃人的主,花多少錢買他一個人情都不虧。若是如咱們所想的那樣,這主是衝著雲土來的,那崔老闆你可就得掂量掂量,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重要,還是那楊家人更不好得罪了。」
那崔三爺既然敢做這江湖生意,自然是練過武的,當下也來不
https://m.hetubook.com•com及細想,就地一個懶驢打滾躲開,再抬頭看時,就見那白衣少年已經推著汪師傅一路後退,兩人打進了院中。
徐世傑一打眼就看出來,這倆老頭都是登堂入室的武林高手,不過那穿青衫的老人看起來更習慣使用兵器,但卻又沒隨身攜帶。於是他便先挑了這個拳腳功夫更好的,揮拳便打,另外一個在旁邊無論如何騷擾他都不為所動。
徐世傑不急不慌走到煙館門口,看見那三人迎上前來抱拳作揖,口稱少俠。中間那個黑矮胖子應該是東家倒不值得在意,而站在他身邊這兩個白毛老頭子,可不是一般好相與的。
崔三爺心說:到底是誰找場子啊,這都已經給足了你顏面,你還想怎樣?
「不會是那魔教餘孽……」
聽汪師傅問起這人是不是南方口音,再聯想起剛才他說過的那些話,崔三爺反應過來,當時就感覺自己小腿肚子開始抽筋,後背一片冰涼。
那拳頭裹和圖書挾著凜冽拳風來到自己面前,徐世傑大笑道:「這才像點樣子!」仰頭倒下避過重拳,也正好讓過身後青衫老者的勾手偷襲,矮身蹬地一記倒掛金鐘,腳尖踢在汪師傅手臂腋窩處,將他那粗大臂膀踢飛起來,然後欺身而上,撲入到他懷中。運起降龍伏虎功將整個身子都靠過去,硬推著那巨人一起撞破門窗摔進屋內。
徐二少微微一笑,開口朗聲說道:「就你們老哥兒兩位來找場子?傳出去人家不會說我不尊老愛幼吧?」
當然了,若是那尋常的客人沒錢買煙土還要胡攪蠻纏,早就被花臂膀的護院亂拳打出門去了。現在這不是遇上更蠻橫的打不過了,崔三爺才會在這裏唉聲嘆氣,高呼何至於此。
崔三爺當時便有些肝顫,連茶杯都拿不穩了。周師傅在旁邊勸道:「咱們到門口去迎他,年輕人最好臉面,你只要把禮數做足了,他就不好發作。等把他穩住之後,咱們再跟他慢慢地周旋。」
三人隨即起身來到四合院門口,和-圖-書也不去管那街上駐足觀瞧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只是倒背著雙手站在門口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一邊支起耳朵等著手底下人過來通報。
江湖人見面為什麼要先說根腳再報名號,主要目的就是拉關係,只要有那麼一絲關係,雙方就有台階可下。甭管是綠林山賊還是鏢局護衛,也不分正邪門派善惡陣營,你總得先報個蔓兒,要不然你說這刀劍無眼,稀里糊塗地打個你死我活是圖什麼呢?
總得想一個能應付這位小爺的法子才子成。
三人正在小聲商量對策,就聽得門外有人報信:「三爺!那主來了!咱們弟兄看見他進了南市了,一點都沒遮掩,就徑直衝著咱們來的!」
崔三爺嚇得一身冷汗,連聲說道:「我自然曉得,自然曉得……」
若是在老城當街殺人,自然有官府差人拘捕。可這三不管的地界兒就是強者為王,平時占足了自由買賣的便宜,遇到這種過江猛龍打不過就得忍氣吞聲。要不然你還能指望誰來救你?世上哪有這種https://www•hetubook.com.com兩全其美的好事?
要說這位白衣少俠舉止古怪,別的行為倒還能理解,唯獨就是指名道姓要大量雲土這件事顯得格外蹊蹺。
眼看著自己已經退到院裏面來,身後就是屋檐實在退無可退,汪師傅大吼一聲:「你欺人太甚!」全身衣衫嘶啦一聲掙破開來,佝僂的身軀瞬間膨脹到八尺開外,一塊塊堅實肌肉暴漲開來,整個人脫胎換骨足足膨脹了一圈。就連那拳頭也膨脹得如同人頭一般大小,運起十成功力朝著徐世傑一拳轟出。
崔三爺抹了一把頭上冷汗,愁眉苦臉道:「還能是誰,這津門七成的煙土,不都是從廣東那邊運過來的嗎?佛山的楊家你們聽說過吧,從廣東到津門,這沿海運輸煙土的商船不都是他們家的?只不過掛著英國人的旗子而已。雲土自然也是他們運過來的,這一批運來的不多,主要是不知道北方人認不認這個口味……」
還沒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聽得外面一陣嘈雜,人群自動分開兩旁,讓開中間道路,顯露出那白衣少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