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傑也沒什麼好辦法,畢竟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他也不能下海去撈魚。不要說別人,就連他都感覺有點上火爛嘴了。雖然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在海上長期不吃蔬菜水果就容易爛嘴,但在這種環境下,並不是說你只要吃菜就一定不會爛嘴。各方面的因素積累之下,別說爛嘴了,就連掉頭髮,身上出疹子甚至皮膚潰爛腫脹化膿都很正常。
「洪磊謝特!」
徐世傑就很茫然,心說:您這老人家天天足不出戶,躲在房間里享清福,倒是對於外面的情況掌握聽清楚的呀?不過要說發生衝突……該發生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過了,莫非在您眼中日本人就不算人嗎?
嚴夫子注意到了這個現象,把林徐二人叫過去特意吩咐,要他們管束好學生,盡量錯開高峰用餐時間,不要和外國乘客發生衝突。
嚴夫子平時不出門,對於外面的情況恐怕都是通過這人口中知曉的。聯想起前幾日自己與那日本姑娘的誤hetubook.com•com會,還沒來得及解開,嚴夫子那邊就聽到了消息,派人過來詢問。一開始徐世傑還以為是哪個學生背後嚼舌根,現在回過神來仔細想想,不會是這傢伙在背後打小報告吧?
牛天亮和陳俊英兩人撈了一顆雪裡蕻放在碗里,跟著隊伍往前走,冷不防旁邊擠過一個人來,隨手一推就將陳俊英給推翻在地上,那碗里的鹹菜汁也打飛出來,濺了他一褲子。
這些賭到理智喪失,喝到醉眼矇矓的傢伙,可分不清誰是中國人,誰是日本人,在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身邊任何一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弱小目標都是發泄對象。
雖然他年紀幼小,比不上那洋人力氣強壯,可身後還有其他學生,全都趕過來幫忙,把那洋人圍起來一頓拳腳揍成了豬頭。
第二件事是鹹菜快要吃完了。
沒人想理他,鹹菜吃完了,誰的心情都不會好。
他在法語版的《血蛾》中曾經就看到過類似的記載,主hetubook•com•com
角搭乘輪船從巴黎來到天津,中間經過了整整半年時間。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就連最不愛看書的人都開始讀書打發時間,再往後書籍也失去了吸引力,大家開始賭博。
在這種壓力下能看得進去書的人未必有,但賭博的跡象已經開始出現了。
徐世傑原本以為他就是這種孤僻的性格,也沒怎麼往心裏去。結果到現在才發現,人家不是不愛說話,只是跟他們這些土包子沒什麼共同語言罷了。現如今與其他外國乘客混在一起,談笑風生好不快活。打牌一直能打到深夜而且還輸少勝多,回來看到徐世傑也就是點頭示意,連一句話都懶得多講。
日本人就很雞賊,他們不止帶了鹹菜,還帶了發酵的黃豆大醬。
正常人在這漫長枯燥的等待中需要一點點刺|激來緩解焦慮這可以理解,可一旦從心裏說服自己打開了這個口子,想要再關上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直到後來他在那些打牌的乘客中看到了hetubook.com.com一個熟悉的面孔,這才恍然大悟。
沒過多久,嚴夫子就得知了消息。
那臉上長滿了鬍子的洋人當時就爆起粗口,一腳踹在陳俊英身上。
「夭壽哦,大醬湯也能叫湯啊?」
恢復了正常的枯燥旅程之後,他現在首先要解決兩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你幹什麼!」
這一天學生們照例到食堂打飯,他們的餐食消費是算在船票裏面的,不必再額外付費,每天都有定例。正常來說船上的乘客用餐標準都是一樣,想吃好的再加錢買,或者自己帶點什麼下飯的東西。
事實上,已經有人把鹹菜吃完了,就連原本被他們不屑一顧,存放在底艙的那兩罈子腌雪裡蕻,昨天也悄無聲息地少了一層。鄧庭遠簡單計算了一下,發現這兩罈子雪裡蕻也支撐不了一個星期。
秦子安偷瞄著那些日本學生將麵包泡在大醬湯裏面的動作,忍不住低聲驚呼:「我的媽耶,那玩意兒真能好吃嗎?」
不過這也許只是徐世傑一廂情願hetubook.com.com
的想法,畢竟日本人的腦迴路他到現在還不太好理解。
第一件事是那個日本姑娘正在私底下偷偷找中國學生學習漢語,也不知道是求知心切還是賊心不死。
船上的乘客並不只有中日兩國的學生,還有其他來自世界各地的旅人,甚至包括中日兩國外出經商的商人。海上航程度過兩個星期之後,陌生人也互相熟悉起來,開始呼朋喚友一起打牌。這個時候,船上的酒水銷售也開始逐漸增長。一開始僅僅有少數人,但隨著時間推移,聚集在食堂里打牌賭博,抽煙酗酒的乘客越來越多,就連一些船員也加入進來,把食堂里搞得烏煙瘴氣。
從廚房要一盆開水,挖一勺大醬放進去稀釋開,一人盛一碗,拿小勺子慢慢啜飲,喝得眉飛色舞,把旁邊的中國學生看得目瞪口呆。
就算你身價億萬,吃遍了山珍海味,享盡了世間榮華,可也難免在某些時候,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小時候在奶奶家吃的那碗小米粥。
這還真不是飯菜鹹淡的問題和_圖_書。
在這種環境下,理所當然地會出現一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賭鬼、酒鬼,要麼輸光了錢,要麼喝醉了酒,這種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變得情緒敏感,暴躁易怒。這個時候,年紀幼小看起來很好欺負的留學生就變成了他們眼中的軟柿子。
牛天亮反應過來,怒吼一聲,反手就將盤子扣到那樣的臉上,與那人廝打起來。
如果真要告訴八岐御子林滄瀾的真實身份,那別說吃你兩塊糖了,就算是要直接抽蛇毒,估計她都得屁顛屁顛地過來配合。自從海上的威脅遠去之後,八岐御子就開始閉關,據說是要專心參悟那幅畫卷,也不知道能參悟出什麼東西來。
他的顧慮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中國使團此次出行,除了林徐二人之外,嚴夫子身邊就只帶了一名老僕,一名通譯。那名通譯姓齊,是個三十多歲的上海本地人。為人有些高傲,與林徐二人素無往來,對於學生也漠不關心,似乎只是拿錢辦事,除了本職工作之外,一句話都不願意跟人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