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傑無奈道:「那是自然,我倒不是怕別人滋事,就怕您這身子骨受不住驚嚇。」
不能說遠吧,中間也就隔著兩百多里地呢。但要相對於太平洋來說,那肯定毫無疑問是老家人沒錯了。從老人嘴裏聽到熟悉的北方話,徐世傑也不由得高興起來,連忙問道:「不知老先生名諱上下?」
徐世傑在心中權衡片刻,面帶微笑試探著詢問道:「張老先生,實不相瞞,我們這也是舟車勞頓剛剛抵達舊金山,屁股還沒坐熱乎呢。我給您引見嚴大人這沒問題,但您好歹也得跟我交個底,告訴我您有什麼事情,要不然您讓我跟大人如何稟報呢?」
張老三連忙擺手道:「徐先生您誤會了,老朽只不過是在舊金山華人社區中還算有幾分薄面。這一次聽聞咱們的外交公使帶著留學生來到舊金山,大家都很高興,一致推舉老朽過來向欽差大人問安,並無其他要事。啊對了,我們這邊還準備了幾桌酒席,希和-圖-書望能邀請到欽差大人與諸位學子,為各位接風洗塵。」
徐世傑點頭道:「徐某祖籍山西。」
「相公……」
徐世傑瞟了一眼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老盧,看他沒有反應,忍不住小聲說道:「夫子,周先生臨走之前特意叮囑過我,來到美國之後要萬事小心。這些海外僑民之中有不少天王神教殘黨……」
不過人家都已經找上門來了,你要是連面都不見的話那也說不過去。
老人頓時激動道:「哎呀呀呀,我就說嘛,聽著耳熟,你是山西哪裡?」
「叫爸爸。」
嚴夫子冷哼道:「老夫身體健朗著呢,用不著你們這些小輩瞎操心!」
徐二少爺這脾氣是屬驢的,遇軟則軟,遇硬則硬,最怕人家順毛捋。一看人家老先生這樣和善的態度,也不好端什麼架子,趕緊拱手行禮道:「在下徐世傑,敢問老先生有何要事?」
「山西鄆城縣。」
這嚴夫子其實也有一個不太招m.hetubook•com•com人待見的毛病,就是跟人關係越熟就越愛擺臉色發脾氣。
嚴夫子剛剛洗過澡,正趴在床上讓老盧給他拔火罐。這大半個月的遠洋航程可把他這個年過六旬的老夫子給折騰得夠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不過硬是咬牙堅持到現在,在學生面前沒有抱怨過一字半句。
行,你會玩!
嚴夫子瞪眼道:「糊塗!我身為外交公使,代表的是國家顏面。海外僑民久居於化外蠻夷之地,本就對朝廷缺乏信任與敬重,你還能指望這些平民百姓也能持蘇武之節嗎?如今人家上門求見,是心裏念著幾分骨肉同胞的血脈親情,對於朝廷還有幾分好念想。我若疏忽怠慢一分,他們心裏這份念想就會淡漠一分,以後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功夫才能彌補回來!」
「雨宮薰」抿了抿嘴,小聲喊道:「老爺……」
老人擺手笑道:「老朽一介草民,哪有什麼名諱?在家排行老三,徐先生叫我張https://m•hetubook•com•com老三就好。我聽人說,咱們這是國內派來的外交使團?不知這次出使美國的是哪一位欽差大人,老朽冒昧,想要登門拜見,又不知道該作何準備,只好過來打探一下情況,還望徐先生看在老家人的份兒上務必指點一二。」
「你想死是不是?」
等穿好衣服出門來,看到坐在旅店一層休息處的張老先生,臉上頓時露出了春風化雨一般的和藹笑容,讓原本還略顯拘謹的張老先生頓時受寵若驚。
正打算轉身找借口開溜,眼角餘光突然看到雨宮薰躡手躡腳地從樓上走下來,兩人目光相交,徐世傑瞬間就知道這不是本人。
自從那日拜師之後,雨宮薰就拎著行李入住到了中國使團這邊,在林徐二人的房間里打地鋪休息,下船之後也順理成章地混進了中國留學生使團。現在她與林滄瀾同居一室,徐世傑反而被擠了出來。不出來不行,那就像是黃泥巴落褲襠,跳進黃河都解釋不清。他又和圖書不想跟齊通譯睡一間房,乾脆自己花錢開了一個單間。
嚴夫子橫眉立目道:「這用得著他說!你問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他自己都洗不幹凈,還有臉說別人?我知道你武功高強,若有人滋事,你可能護得我周全?」
他轉過身來招呼蔡韶光去陪客人說話,自己走上二樓來到嚴夫子門前,輕輕叩擊三下門面,聽到裏面聲音之後推門而入。
徐世傑看他臉色蒼白,心中有些不忍,小聲勸道:「其實咱們安歇一晚,明天再找地方跟他們好好聊聊也是一樣的,不差這一時半刻吧?」
相貌可以偽裝,但眼神是偽裝不了的。
徐世傑是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快就主動找上門來,而且態度非常熱情,就讓他感覺很不適應。
徐世傑把外面來人的事情詳細講述了一遍,嚴夫子咬牙掙扎著爬起身來,點頭說道:「這位張先生想必就是當地鄉老,這個面是一定要見的。」
變成雨宮薰模樣的林滄瀾踮起腳一路小跑來到徐世傑面前,用
和-圖-書生硬的漢語小聲說道:「徐君,可以陪我出去購買一些日用品嗎?」
「算了,不好聽,還是叫我相公好了。」
眼看著兩個老頭子互相噓寒問暖,情到深處眼角泛紅,手握在一起死死不肯鬆開。徐世傑在旁邊聽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不料想那老人眉頭一皺,顫聲問道:「徐先生,我聽你口音是北方人?」
徐世傑心說:您也就是嘴硬,有本事別拔火罐啊!
徐世傑轉頭看了一眼那邊聊得火熱的兩個老頭子,板起臉說道:「身為姬妾你難道不應該稱呼我為老爺嗎?」
徐世傑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就請您在這裏稍候片刻,我去稟報大人。」
「我老娘家就是河北張家口那裡的啊!」老人伸手一把拉住徐世傑大笑道:「咱們兩家這可離得不遠,終於見到老鄉了!」
徐世傑心想:您實在是太高看我們了,嚴夫子那官銜純屬是掛羊頭賣狗肉,聽著有點臉面而已,當著日本人的面都不敢露怯,還能幫您解決什麼實際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