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傑滿腹的疑問卡在嗓子眼裡吐不出來，因為他忽然間想起，天王神教這幫人確實是信上帝的啊！
「不是……師兄……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這個，這麼做的依據是啥？」
「沒有沒有……」
到底是我有問題，還是這個世界有問題？
伍朝元一把拉住徐世傑的手，將他拽起來，大聲說道：「走！師哥帶你去看個東西！」
徐世傑心說：這我真不行，我那結拜兄弟才是此道高人，於是虛心請教道：「敢問師兄，你們拜這位天使……啊，天女還有什麼說法不成？」
從那門口進去，裏面燈火輝煌。房間里瀰漫著蠟燭燃燒與熏香的味道，地面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蠟燭，有的甚至還在燃燒，照映得大廳里如同白晝。
要說別的天使他真未必認識，但這位可以說是耳熟能詳，因為身邊就有一個沙利葉的狂熱崇拜者。除了自稱為神父之外，從頭到腳看起來都不像是正經神父的桑托斯神父ｈｅtuｂoｏk.coｍ•cｏm，對於聖經教典正文完全不感興趣，偏愛各種異端邪說，尤其喜愛這位至少現在「偽經」以諾書里的月之天使沙利葉。
這裏說是廟宇，實際上就是一座四四方方的三層小樓，西式水泥建築，門口掛著天女廟的牌匾。作為華人聚居區的唐人街內部本來就擁擠不堪，根本沒有寬闊的場地修建國內那種珠光寶氣莊嚴恢弘的廟宇。或者說海外華人能在這麼擁擠的居民區里專門騰出一整棟樓來建廟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徐二少爺從小錦衣玉食，就沒養出這種毛病。絕對不會因為別人當著自己面陰陽怪氣冷嘲熱諷就大動肝火，他從來不會為這種事而生氣，有仇都是當場就報了。如果沒有當場報仇，那也只能說是時機不太合適，耐心多等一段時間，早早晚晚都能等到機會。
儘管天色已晚，依然還有不少虔誠的信徒在這裏燒香叩拜，祭壇下堆放著層層疊hｅｔuｂooｋ•cｏｍ•cｏm疊的骨灰罐子，有用黏土燒制出來的瓦罐，也有拿報紙在外麵糊了一層的玻璃罐頭。而在那祭壇之上的明黃色垂簾後面，正中央端坐著一尊鍍金天使少女雕像。
但這幫天王神教的遺老遺少可不是這麼想的，或許是二師父過去給他們留下了什麼心理陰影，以至於徐世傑坐在這裏不說話，就能被他們腦補出各種內心戲。
徐世傑大腦一片混亂，但伍朝元卻十分高興，豎起大拇指哈哈笑道：「師弟果然不愧是洪爺的高徒，一打眼就能叫出天使真名。不像那些傻子，在這兒燒香拜神求了這麼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拜的是誰。你再睜大眼睛仔細看看，還能看出什麼來？」
這唐人街並不是單獨指一條街道，而是華人居住的這一整片街區。從中華樓的後門出來，穿街過巷，繞了兩個彎就來到一座廟宇門前。
問題是……等等……
為了表達自己對於月天使的崇拜，或者說迷戀，桑托斯神hetｕbｏoｋ•ｃｏｍ.ｃom父甚至還把自己籌款建造的教堂取名為「沙利葉教堂」。幸虧這些年來再沒有第二個傳教士來到鄆城縣，要不然他肯定要被送上火刑架。
「我沒喝多！這才哪到哪？」
「他們一貫喜歡把女性的魅力視作為魔鬼的誘惑，然後一邊撫摸著神聖純潔的小男孩，一邊站在道德高地上對美麗的女性加以批判，這都是堂而皇之寫在聖經里的老傳統。看看中世紀，你就能理解幾千年前的真相了。」
這個時候我該做出什麼表情才好？
徐世傑目瞪口呆，心說：這場面我真沒見過。
徐世傑原本以為他就是個特立獨行的奇葩，沒想到在萬里重洋之外的異國他鄉，舊金山華人聚居區里又見到了這個熟悉的造型。
伍朝元看了看左右，捂住嘴小聲傳音過來說道：「當年聖女兵解之後留下一顆舍利子，被我們帶到這邊來。原本只想著留個念想，後來得高人指點，布下這九龍升天風水大陣，以海外萬千同胞ｈtｔｐs://ｗwｗ•heｔuｂook.cｏm•cｏm香火供奉，借天使之名重塑金身。只要香火不斷，傳承不絕，日後以此為媒，咱們就能再培養出一位天命真龍！」
伍朝元笑道：「師弟難道沒有聽過哪吒鬧海的傳說嗎？此乃古法，有據可查，絕非杜撰。」
絕對不可能認錯，頭戴光環長翅膀的肯定是天使，以布遮面是因為沙利葉擁有的「邪眼」權能，能以目光鎮壓一切邪惡，就跟清源妙道真君的天眼差不多，但卻被後世以訛傳訛，被視作為恐怖的象徵，將她當作惡魔。
「你就是看不起我們！」
徐世傑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你看你這嘴臉，跟洪爺當年一模一樣啊！」
「行了吧，你喝多了！」
活人沒必要跟死人較真兒。
「你看你看你看！這就裝起來了不是！我給你說，別跟師哥玩這套，這都是你師父當年玩剩下的！你心裏想什麼我不知道嗎？哎呀這群老狗啃不動骨頭了，整點水飯糊弄糊弄得了——你心裏是不是這麼想https://m.hetubook.com.com的？天塌下來有你擔著，用不著我們幫倒忙是不是？」
都說越自卑的人就越敏感，生怕別人看不起自己，哪怕對方只是無心之言，都容易引起誤會。
「你們為啥要供奉沙利葉？」
作為基督教派分支的異端邪教供奉一位月天使，總比供奉一隻撲棱蛾子合理吧？這麼一想好像又沒毛病。
這麼明顯的標誌性特徵，除了沙利葉不做第二人想。
因為是女性，還掌管月亮與魔法，所以被正信者視作為墮天使，這理由就已經足夠了。
腳下蠕行的黑泥象徵著地獄的罪惡，沙利葉是保護凡人靈魂不墜地獄的天使，所以能夠赤足行走于黑泥之上，不染塵埃，不受玷污。但同樣在後世的謠傳中，變成了收割靈魂的地獄君主。
張老三還要勸阻，卻被他一把推開，帶著徐世傑走出門外，一路踉踉蹌蹌出了中華樓。
擁有女性化的身軀，背生雙翼以包裹身軀，赤足之下盤踞著蠕行的污泥，以亞麻布遮蔽雙眼……
「真沒有，我一介無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