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傑搖頭道：「沒說你有別的意思，只是我家小白命苦，我不想讓她跟你們老一輩人再扯上什麼關係。哪怕是天塌地陷了，也有我在前面頂著，用不著她再去沾惹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家的丫鬟啊，剛跟你說過的。」

徐世傑連忙擺手道：「行了老哥，您別在人家店裡大吵大嚷的了，等我買完東西就跟你過去還不行嗎？」

這場面徐世傑去年就已經見識過了，相對於當初他們那支留學生團隊來說，很明顯是這艘軍艦帶給當地華人的震撼更大一些。

徐世傑無奈道：「我給自己家丫鬟添衣服，老哥你花錢算怎麼回事？」

白芷抱著衣服走過來小聲說道：「少爺，這些就可以了。」

「所以，就到此為止吧。」

徐世傑站起身來笑道：「我們這剛剛下船，接著還要繼續趕路呢，就沒想著去叨擾您老幾位。」

張老三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我就說看著眼熟，跟她娘和_圖_書長得是一模一樣。哎不對，我記得她爹娘不是受招安了嗎？」

「十三年前戰死了。」

張老三沉默片刻，重新打起精神呵呵笑道：「少主說的是，當年那些破事還提他做什麼，能看見你們都安然無恙，咱高興還來不及呢！」

張老三頓時假怒道：「這叫什麼話？你徐大俠為國為民舟車勞頓，到了舊金山也不打招呼，就是看不起我們這些老瓜瓤子唄？合著我們這兒的飯菜就是餿的，酒都是酸的，入不了您二少爺的口了是嗎？」

「姓白……」

徐世傑隱約還記得那家叫什麼皇室裁縫的店鋪，帶著白芷找過去，先給她拿了兩件連衣裙——西海岸這邊的時尚服裝並不像東海岸那麼浮夸，徐世傑在紐約那邊看到的貴婦人還喜歡穿上世紀洛可可風格的蓬鬆裙呢，而西海岸這邊的女裝就和牛仔褲一樣，款式更加休閑、緊緻，色彩明亮，搭配簡單的線條或者原點，也和*圖*書就是俗稱的美式田園風。

徐世傑正要付賬，張老三搶著跑到櫃檯前，直接扔下一沓美元：「這些夠不夠？多餘的算給你小費了！」

徐世傑壓低聲音說道：「有事可以跟我講，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糾纏她了。」

沒出過國的人，根本無法理解這種心酸。

來到異國他鄉，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衣食住行，穿衣排在第一位。白芷身上這些行頭，在這裏還是太過於格格不入了。

徐世傑一把將他拽回來，冷聲說道：「張老哥，這就沒意思了吧。你要非這麼追根究底的話，那今天這頓酒咱還是別喝了。」

「不對，不對，誰來著，你看我就想不起來了……」張老三撓著頭，眼睛鼻子都擠到了一起：「她肯定是教內人對不對？那股子妖勁兒絕對是山君那一脈的……」

出得門來，外面已經有馬車在等候。還有身穿洋裝的年輕後生站在一旁，主動從白芷手中接過行李箱httｐs://ｗｗｗ•hetｕｂoｏk•coｍ.ｃｏm，拖到馬車後面。

楊震虎剛一回到港口，就被當地華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一個個鄉紳父老手裡捧著乾鮮果品，用那句老話說就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幾個上了歲數的老大爺跑到他面前撲通一下子跪到地上就開始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訴，把他搞得面紅耳赤頭大如斗。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轉向趴在旅行箱上閉目假寐的黑貓，瞳孔猛然收縮。

白皮佬的歧視可以說是無處不在，不只是膚色的問題，只要是跟自己不一樣的他們都歧視。換身衣服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這年月文盲智障到處都是，殺是殺不完的。

張老三苦笑道：「少主你別誤會，我真沒有別的意思。你說我們老哥幾個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能把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麼著啊？」

徐世傑提前下了馬車，遠遠地對著坐在長椅上等他的白芷招了招手。

張老三擺手道：「什麼興師動眾，還不是去m.hetubook.com.com年看見你，老哥幾個心裏面又有了念想，這才重新振作起精神來打理生意。還是那句話，再好再大的家業，沒人繼承都是白忙活！不是海外華人軟弱怯懦，實在是沒有主心骨，撐不起局面。都是倆眼睛一鼻子，咱們能比白人差在哪兒？說句不好聽的話，咱要什麼有什麼，就是沒心氣兒！」

徐世傑帶著白芷坐上車，對張老三笑道：「不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吧？」

徐世傑衝著白芷揮了揮手：「自己再去挑兩件，夠用就行了，等到了哈特福德我再給你買。」

張老三推門走進來，看到徐世傑就忍不住一拍大腿：「哎喲我的少主啊！你可真是讓我好找！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我為了找你跑了整整三條街啊！」

「這……不知這位是……」

張老三拽住徐世傑的衣袖小聲問道：「這丫頭是誰家的，我怎麼看著眼熟呢？就是想不起來！」

店員頓時眉開眼笑，這可能是他第一次在舊金山見到如此大方m.hetubook.com.com的中國人。

漂泊異鄉，無依無靠，沒有強大的祖國在身後支撐，只能飽受洋人的欺凌羞辱。

剛給她挑選了一雙黑色圓頭皮鞋與白棉襪，徐世傑蹲在地上教她怎麼系鞋帶，就聽到身後門鈴搖響。

聽到徐世傑這句話，張老三頓時陷入了沉默。

「我家丫鬟。」

白芷衝著張老三甜甜一笑，抱著衣服轉身走進了更衣室里。

張老三大手一揮：「不說那些，今天高興！你來舊金山就別跟我見外，該吃吃該花花別給我省。這錢不趕緊花，留著等我們死球了再上墳燒紙嗎？」

林滄瀾當初挑選的那種冷淡系英倫哥特裝，說實話白芷是撐不起來的。給她選衣服一定要素，要簡單，否則出門都容易被人當成是站街女。

張老三這才露出笑臉，滿意地點點頭，轉過頭來看了白芷一眼，正要開口，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又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眼。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趴在旅行箱上根本不想理自己的黑貓，苦笑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