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梳理了一下酒館里積存的財貨，黃阿九記下了大略的數字，就急匆匆地往回趕。徐先生只交代讓他們接收盤點愛爾蘭黑幫的產業，可沒說要把這場子交給他們打理。

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也不是佛祖耶穌給的福報，一切都在事先計算好了，所以整個過程才如此順利，包括現如今的收尾工作。

接收產業根本用不了這麼多人手，來兩三個人也就完事兒了。灰衣社——這是他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人手綽綽有餘，徐先生卻特意交代，讓他們帶上自家的兄弟出去撐撐場面。

黃阿九心中曾經有過一個美好的理想，就是拿一把獵槍，將港口上飛來飛去的海鷗都打下來，然後用鳥頭拼成一個大大的「Fuck」送到警察局裡去，放在最招人煩的那個胖警察的辦公桌上面。

白人的小孩很喜歡在港口追著海鷗跑，用食物把海鷗勾引到自己身邊，然後一邊跑一邊傻笑。

二毛反手一個嘴巴和-圖-書抽在自己臉上，低頭賠笑道：「兄弟一時糊塗，九哥您大您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兄弟一般見識。我再不敢了，再沒有下次了！」

黃阿九一直牢記著自己那個癆病鬼爹臨死前跟自己說過的話——不管做人做事，一定得心明眼亮，腦袋長在脖子上，不是只讓你吃飯用的。

無知所以無畏。

果不其然，當他趕回中華樓時，就看到平日里幾位熟悉的朋友，或者也可以說是有心眼兒的傢伙，都已經提前一步趕了回來。大家面面相覷，臉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等到早上起來清掃街道的時候，滿街都是屍骨血肉的殘骸，大家一邊掃街一邊嘔吐。

如今再見到這個屁股，他心中再無半點仇恨，只有那麼一些……用比較文藝詞兒來形容，就是悵然若失。

這些婦孺其實也是黑幫中的一員，她們的父兄組成幫派團伙，在前面經營酒館，做灰色生意。她們就在後面幫忙，有和*圖*書什麼活就做什麼活。

等到黃阿九走出去之後，他扭頭一口痰吐在地上，撇嘴道：「你一個臭拉皮條的神氣什麼？」

「挺有雅興啊兄弟，大街上死人骨頭都堆成山了，你還能有這想法？精蟲上腦了吧！」

黃阿九不知道海鷗愛不愛吃薯條，但他知道自己很愛吃海鷗。這種鳥肉或許上不得那些體面人的餐桌，但對於他們這些底層人來說卻是難得的葷腥。

他媽的白皮豬，你以為老子不吃魚是嫌魚刺多嗎？

當然就算是抓鳥，也要偷偷摸摸地，不能讓白皮的洋人看見，否則他們就會大驚小怪，然後以此指責華人素質低劣，野蠻無禮。

黃阿九用槍口狠狠地杵了一下他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徐先生還沒說話，你先揩一手油？日後這裏面哪個妞攀上高枝兒，給你穿個小鞋，你死不死啊？」

「九……九哥……」

「沒有沒有！」

自己過去也不見得就hetubook.com.com比二毛強多少，只不過這一次全程參与其中，所以才深刻體會到了徐先生籌謀計劃的恐怖。

那個平日里最愛跑到港口來欺負人的胖警察死了，他體型太大，至少中了三槍才咽氣。

愛爾蘭人的黑幫被殺光了，他們要去接收地盤和財產。

曾經的夢想破滅了，心中的畏懼也消失了，他現在都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

黃阿九拉開保險，冷聲問道：「你是不是覺著，打下這麼多的場子，也該有你一份啊？」

二毛唯唯諾諾，捂著臉不敢說話。

別人都誇徐先生奢遮義氣，黃阿九隻覺得恐懼。

就算回去揍他一頓又能怎樣？他嘴上討饒，心裏肯定還是在想——老子又讓兒子揍了！

黃阿九在一條街外找到了那個胖警察的屁股，那塊大大的皮膚癬他絕對不會認錯，過去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在夢裡夢到過用匕首從這裏刺進去，一剜一劃，切下半斤肥肉的場景。

所以才會淪為棋盤上的犧牲品。和圖書

看著地窖里這些瑟瑟發抖驚恐萬分的女人和孩子，黃阿九憑藉著過往的工作經驗很快就估算出了一個大概的數字。年紀大的不值錢，倒是有幾個年紀小的，看起來還有幾分姿色。神父們一定會喜歡，但他們只想白嫖不願意花錢……

說起來也沒有什麼財產，不過就是十幾家酒館，幾百箱洋酒而已。愛爾蘭人本來就窮，而且還拖家帶口。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值錢的話，也就是他們的家眷。

皇帝不差餓兵是沒錯，可你們算哪門子餓兵？昨天跟洋人火併的時候，輪得著你們動手了嗎？

一回頭看到黃阿九臉上的冷漠表情和手裡的槍，他褲襠里的玩意兒當時就軟了下來，連忙開口解釋：「我就摸一下，你知道兄弟多少年沒碰過娘們了……」

哪怕是做皮肉生意，白皮的愛爾蘭女人也比黑妞的價格貴三倍。

這不是他們抓回來的人，而是這些婦孺本就無處可去。愛爾蘭人的生活境況遠比不上華人群體，在東海岸他www.hetubook.com.com們也許還能進工廠工作，但西海岸這邊還沒有發展起工業體系，低端工作又幾乎全被華人搶佔。如果不是華人群體中極度缺乏女性，已經到了僧多粥少的程度，她們可能連賣春都沒得賣。

二毛一臉淫笑地走過去，將手伸進了那個稍有姿色的婦人白膩膩的胸脯裏面，正要揉捏把玩一番，就感覺一個硬硬的東西頂在了自己的後腦勺上。

言外之意大家都聽得出來，無非就是趁著這個機會給兄弟們分潤一點油水。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有好處大家幹活才賣力氣啊。

黃阿九並沒有聽到二毛的咒罵，但他心裏很清楚二毛是什麼德行，畢竟，都是一起吃碼頭飯的兄弟，誰能比誰金貴？

愛爾蘭人想要學習義大利家族的經營模式，但他們見識淺薄，素質低劣，人心不齊就打不開局面。他們也想和華人競爭，但也沒有華人吃苦耐勞的本事，所以無論黑白兩道都混不出頭。

然而只是一夜之間，他的夢想就被人踩在地上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