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傑不信。
脖頸上的紅線悄悄地縮了回去。
如果是親兒子還差不多。
龍女入世之前，朝廷官府不得巡查探訪，故意影響干涉，這是從古代流傳下來的，不成文的規矩。
白芷冷聲道：「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張贇臉色微變。
徐世傑笑問道：「你說的這個人，是李懿嗎？」
張贇攤手道：「于公說完了，就是于私，其實這個事兒吧……我這麼說您別不信，其實也就是上面那些人比較在意，我們這些在底下跑腿賣力的人，是不太想乾的。你累死累活沒有什麼好處，落一身罵名不說，還稀里糊塗地丟了腦袋，這上哪兒說理去？」
反正最後的結果是錦衣衛幾乎滿門抄斬，整整一代精英命喪黃泉，從此以後便萎靡不振。
眼看著一縷紅線悄悄纏上自己的脖頸，張贇咳嗽一聲苦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徐先生，小人原本還想遮掩身份，可白姑娘的手段實在太過於凌厲，完全不講道理。小人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和-圖-書，只為了保全自己性命，沒想到還是被徐先生一眼看穿。」
但具體到了下面執行者那裡，對於「死死控制」的理解就不太好說了。
無論哪一行哪一業，任何看起來奇葩的規矩，背後都有更奇葩的故事，或者說事故。
至於這裏面還有沒有什麼更深層次的政治鬥爭和行為動機，那肯定不足為外人道也。
提起錦衣衛衙門裡的破事兒，張贇滿肚子都是苦水：「當年那楊震山，無論忠奸，好歹也算是上了史書，千秋功過自有後人評說。其他的錦衣衛呢？幹了最髒的活兒，背著最黑的鍋，還他媽要被人當成夜壺，用完了就扔！如今朝廷又想要故技重施，又有哪個為了博名聲不怕死的鳥人，主動把這臟活承攬下來。他是不怕死，可我們呢？我們憑什麼陪他去死啊？」
表面上的原因大家都知道，就是錦衣衛擅自行事，秘密探查龍女，強迫龍女入世，朝廷要給天下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徐世傑知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說的是當年慕燕翎入世的事情。
但最後的結果，卻是以楊震山為首的整個錦衣衛衙門上下都遭到了徹底的清洗。
背地裡的原因，大家其實心裏也都清楚，無外乎就是讓楊震山背上這口黑鍋，給先皇，或者說朝廷遮一遮羞。
「當年舊事，在江湖中早就已經銷聲匿跡了。張大人既然能夠坐到這兩江總督的位置上，也不至於如此輕浮，將這等秘辛託付於你。那麼除了當事人之外，最熟悉真相和內情的，只有錦衣衛。」
國君命人去拜請龍女，龍女不願意，辦事的人就把龍女全家滿門都殺光了。
徐世傑盯著張贇的眼睛，微笑道：「你所說的那位在錦衣衛衙門當差的兄弟，是不是你自己？」
當時社稷動蕩，楊震山奉命前往慕國公府，懇請慕燕翎提前入世。雖然慕燕翎後來確實不負眾望，率軍擊潰魔教叛軍與西洋外敵，可為此折損的國家氣運卻彌補不回來了。
「那些高高在和圖書上的大老爺們，只知道逢迎拍馬，根本體會不到下面人的辛苦。一遇到事情，就跟人家誇口保證，什麼十日破案，三日破案，回頭就把任務攤派下來，也不管你能不能完成。做好了是理所應當，做不好就是你能力不足。」
「你這不是也來了嗎？」
張贇擺手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李懿那瘸子只是他們中的一個！徐先生您是不在乎功名利祿的，可有些人為了這些玩意那可是真的沒有任何下限。但是這一次……我就跟您直說了吧，錦衣衛屬於軍戶，都是世代承襲。如今衙門裡面，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當年遭受牽連那批人的家屬。」
他轉頭看向白芷，拱手說道：「幾位千戶大人已經商量好了，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再聽上面那些鱉孫的頤氣指使。白姑娘若是願意接納，我們就全伙投奔過來。若是看不上我們這些鷹爪孫，那也沒關係，大不了我們另尋出路。反正這一次的渾水，我們是堅決不蹚的！」
「有有有！」
最www.hetubook.com.com後的結果自不必說。
大家都很開心，天下人似乎也都滿意，可那些無辜枉死的錦衣衛，真的都願意為此犧牲嗎？
史書上確實記載過這樣的案例，大概是在春秋戰國時期。
「那怎麼可能呢！」張贇撇嘴道：「如今的錦衣衛衙門已經是大不如前了，不是衙門裡面沒有高手，可哪個高手不是專心修鍊武道？讓他們轉頭學習英文，學洋人這邊的規矩，還是太難為他們了。年輕人倒是好調|教，可俗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熱血有餘，沉穩不足，根本不能成事。」
有人不相信所謂國家氣運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只求活在當下，至於一百年後地球爆不爆炸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正好錦衣衛衙門也不招人待見，好不容易遇上這種難得的機會，即使不落井下石，也沒有人願意為他們說話。
堂堂兩江總督，會為一個家中子侄，動用自己不可言說的秘密人脈嗎？
別人，那就算了。
「可只有我一個人能幹啥呢？我跟您說，我來舊金山快hetubook.com.com倆月了，連旅館大門都不敢出。當初教我洋文的老師，口音跟這美國人差太多了，我跟當地人到現在都無法順利交流。」
「這麼容易訓練嗎？」
同樣的事情在十五年前幾乎又重演了一遍。
徐世傑看了一眼白芷，笑問道：「于公怎麼說，于私又是怎麼說？」
張贇連忙抱拳，嬉皮笑臉地求饒道：「小人這顆腦袋對於二位而言不值一提，但對於小人而言卻是生死攸關之大事，萬萬不敢開玩笑。其實小人此番出海，于公于私，都是為了尋找白姑娘。不過小人也知道，白姑娘與徐先生您形影不離，伉儷情深，所以才前來拜見。」
朝廷當然是希望能把所有的龍女都死死控制在自己手裡。
張贇拱手朝著西邊拜了一拜，搖頭嘆氣道：「于公不用我多說，徐先生應該明白。白姑娘隨您出海，這件事朝廷是決計不肯應允的。更準確一點來說，是錦衣衛與大鴻臚寺，對聖上無法交代。所以這大半年來，錦衣衛一直在秘密訓練人手，準備來美國探尋白姑娘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