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瞎子,是怎麼能夠在偌大的天津城裡,找到這戶宅院的呢?
「你沒聽說嗎,又新來了一位錦衣千戶。」
……
面對婦人的盛情邀請,喬玉琪並沒有失去冷靜,謹慎地問道:「不知大嫂如何得知我在天津?」
她耐心地等待了一夜,蘇文若果然沒有回來。
又過了一陣子,兩名丫鬟提著竹籃敲門進來,看到喬玉琪連忙低頭,口稱公子。
鄭家大嫂與少年對視一眼,叉腰笑道:「你家裡人找不見你,都快急瘋了,四處尋不見你,最後才找到我們這裏。」
喬玉琪聽得一頭霧水,只因白芷在信中並未述說這等詳細,不過回想起前幾日在錦衣衛衙門裡面翻看的卷宗,似乎提到過「紅燈會」創立之初與鄭家肉鋪之間似乎存在著隱秘的聯繫。
喬玉琪一邊聽著旁人閑言碎語,一邊正要離開,冷不防一隻手拍在她肩膀上,嚇得她渾身一個激靈。回頭看時,卻是一位年紀與自己相仿,生得唇紅齒白,粗看之m.hetubook.com.com下分辨不出雌雄的少年。若不是剪了一頭短髮,又穿著青色長褂,她還真不敢確認。
早上起來,喬玉琪收拾好行裝……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了,這蘇瞎子太過魯莽,一言不合當場擄人,除了自己貼身收藏的幾封信件信物之外,剩下的東西都留在錦衣衛衙門那裡沒帶出來。就連常服都沒有,只剩下身上這身官服。
只見那少年手腕一翻,亮出藏在袖口裡的紅繩手串,眯起眼睛笑道:「喬兄的記性還是這麼差,當年你我兄弟在白姐姐面前相談甚歡,這才過了幾年,怎麼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蘇文若都要報恩,可就以他這個魔怔的程度,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改了主意。
「我怕他們?我姐夫是知府……」
眼見得對方一語道破自己姓氏,喬玉琪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裡,強作鎮定道:「這位兄弟看著眼生,不知是不是認錯了人?」
趁著此人外出,喬玉琪小https://www•hetubook.com•com心翼翼地爬上牆頭,仔細觀察周圍的動靜。
這裡是街道深處,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聲音。不過在屋檐之下,卻懸挂著一串造型別緻的鈴鐺。
「你二姑啊!」
那少年往旁邊一讓,指著身後的喬玉琪笑道:「這不就是嘛,要我說,您就是瞎操心,徐大哥的夫人,怎麼可能是弱質女流。沒有別人幫忙,闖蕩江湖也不過就是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看起來就像是日式的風鈴,一陣微風掃過,就會發出叮叮噹噹悅耳的聲音。
「說啥呢!不要命啦?小心回頭錦衣衛上門找你!」
喬玉琪心中猛然提起警覺,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試探道:「大嫂說的這位家裡人是……」
看到紅繩,又聽他提起「白姐姐」,喬玉琪眼中閃過一絲明悟,立刻改口道:「罪過罪過,你若是不提,我還真沒想起來這一茬。不知兄弟如今在何處營生?」
「喬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否?」
喬玉琪跟著https://m.hetubook.com.com他穿堂過巷,走過幾條街,來到一家肉鋪面前。少年與門口的夥計打了聲招呼,便如同自己家一樣隨意走了進去。
全都是錦衣衛!
喬玉琪跟著進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從裏面出來一位擼著袖子露出兩條粗壯臂膀的中年婦人,迎頭問道:「找著人了嗎?」
喬玉琪不動聲色後退兩步,躲藏在人群之中,和其他人一樣默默地讓開道路,目送這些錦衣衛官兵耀武揚威地遠去。
錦衣衛想要找人頂鍋,即使沒有喬玉琪,也會有王富貴。
俗話說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平民百姓都盼著青天大老爺來為自己主持公道,完全不考慮主持這個公道會讓青天大老爺付出什麼代價。等到他們成為大老爺的時候,也未必能主持得了這個公道。
這年月的船票可沒有那麼好買,別說他一個瞎子,就是差遣下人去塘沽一來一回也得費不少功夫。而如此機密之事,還有錦衣衛在外面虎視眈眈,他應該不會放心別人m•hetubook•com.com去辦。
那少年微微一笑,轉身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喬兄隨我來吧。」
喬玉琪沒有輕舉妄動,又悄悄地爬下牆頭回到房間里。
只因為喬玉琪這會兒身上還穿著那套飛魚服,頭髮梳成馬尾,只要不開口,在這燈光昏暗的環境里確實很難分辨出男女——哪有什麼正經女孩家會穿這種衣裳上街!
就聽旁邊有人忍不住小聲說道:「這群六扇門的耗子怎麼今天突然高調起來了?不會是有什麼大人物來天津衛了吧?」
喬玉琪爬上牆頭,輕手輕腳地摘下屋檐上的風鈴,藏在被褥之中。然後又來到后廚,找了一套斗笠蓑衣披在身上。她本就身材嬌小,再穿這個也不顯臃腫。更何況天津衛本就多河多雨,如此打扮在街面上一點都不顯眼。
喬玉琪並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想卷進這個旋渦。但很多事情不是說她願不願意,就能隨她的心意扭轉。
「就你屁話多!真要在咱家門口有個什麼閃失,我看你怎麼跟徐家兄弟交和圖書代!」
中年婦人一手指頭戳在少年的腦門上,將他推到一邊,自己三兩步走到喬玉琪面前,仔細打量一番,確定沒有什麼損傷,這才鬆了口氣,一把拉住喬玉琪的手說道:「姑娘莫怕,徐家兄弟與我們當家的相交莫逆,你到我們這兒就像回家一樣,千萬別拘束。先到裡屋歇息一下,嫂子去給你做飯!」
「就一個千戶啊?你不說我還以為皇上來了呢,屁大點的官,官威倒是不小。」
晉商會館?不對!
真與假的區別,善與惡的界限,其實沒那麼好分辨。
但這也無法解釋,對方為什麼會知曉自己的存在。
喬玉琪心念一動,也不搭話,只是輕輕哼了一聲,示意她們將竹籃放在外面桌上,然後不耐煩地揮揮手將二人斥退。
家裡人?尋不見我?
跳出牆外,穿街過巷,來到外面大街之上。喬玉琪正要尋人問路,就聽得遠處人聲鼎沸,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而來。
許多荒謬之事,在外人眼中之所以無法理解,就是因為不知道來龍去脈,前因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