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喬玉琪其實是知道的。
「小兩口兒啊……」
「名存實亡罷了，我跟你講，我們孔家你知道吧，那朝堂上什麼風向，我們家那些老爺們最清楚不過。如今朝廷要搞洋務運動，西北還要打仗，處處都要用錢。那錢從哪兒來？總不能從天上掉下來吧？這個時候就得想辦法開源節流，咱們這個就叫做開源啊！」
「你看你這就是什麼都不懂，我給你講啊，過去咱們為什麼要禁煙？那是洋人從外面把煙土倒騰進來，賺咱們的錢，朝廷當然要禁煙啊。可現在不一樣，咱們不光自產自銷，還可以出口賣給洋人，賺洋人的錢，你說朝廷還有什麼理由禁煙呢？」
兩人正說話間，就聽到外面有人喊：「走水啦！走水啦！」
老人冷笑道：「我是得罪不起，可有能治他的。介要是徐二爺還在天津衛，你看這兩個慫逼玩意兒不嚇尿褲子！」
兩人吃吃喝喝了小半個時辰，酒足飯飽之後付了錢鈔轉身離去m.hetubook.com.com。
「啊，那艘啊，我知道！」
官府說徐世傑白芷二人是魔教餘孽，叛逃海外，這種話也就騙一騙別地方的老百姓，在天津衛這裡是沒有半點市場的。所有天津人都知道，這對神仙眷侶是出國留學深造，用不了幾年就能回來。
漢子瞄了一眼遠處的帆船，搖頭嘆氣道：「造孽啊！」
「誰家正經閨女會跑碼頭上去玩？一個個大老爺們兒光膀子露腚的……」
「不止四川，湖南湖北、河南安徽都有人開始種了，也就是北方這邊氣候不好，要不然你出了京城就能看到大煙地。你說現在這市面上還有什麼東西算是硬通貨？除了黃金白銀，就是這軍火和煙土。你種一年煙土，抵得上十年莊稼啊！當然了，我跟你講，要論到品質，還是我們山東這邊的質量最好，這可不是跟你吹噓，我們這裏地好啊，大蔥都能長到一人來高！」
喬玉琪默默吃著面，豎起耳朵偷聽ｈtｔｐs://ｍ.ｈeｔubｏｏｋ•ｃom•cｏm旁邊兩個人在那裡高談闊論。
他身邊還有我的位置嗎？他的心裏還有我嗎？
「勞駕大哥問一下，我聽說今天有一艘從山東過來的貨船，您知道是哪一艘嗎？我娘讓我給我表哥捎點東西。」
漢子急忙跑出倉庫向外望去，就見他剛剛給人指點的那艘船上已經燃起衝天大火，滾滾黑煙直衝天際。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朝廷的禁煙令終究還沒有廢除……」
「我娘說是青島來的，是孔家運煙草的貨船。」
「我不是那意思……」
……
「煙土生意，可是一本萬利啊！」
「總不至於是徐二爺家的吧？」
「我聽說就連四川都有人開始種了？」
從山東來的孔掌柜喝了兩盅酒，語氣就愈發囂張起來，手裡拿著筷子比比劃划，頗有種指點天下的意思。
漢子抬手往前一指：「就那邊，第九艘掛白帆的那個就是！你是誰家的孩子？在碼頭上可別亂走，小心腳滑掉水裡去和*圖*書！你別看岸邊水淺，照樣能淹死人的。」
漢子見老頭誤會，連忙擺手解釋：「剛才我看見一個姓徐的小丫頭跑到碼頭上去了，我以為是你家閨女呢。」
「過去楊家吃獨食，一方面在朝堂上推行禁煙法令，一方面自己在南方私下裡偷種，你看這報應不就來了嗎？天底下的銀子，哪有讓他們一家人都賺完的道理？貪心不足蛇吞象的結果就是被活活撐死！現在好了，你看楊家一倒，禁煙令也沒了！」
老者梗著脖子嘴硬道：「徐二爺就是我們天津爺們兒！當年他在這兒的時候，崔三兒都被嚇得金盆洗手，不敢再開煙館。他要是還在天津……不，就算白大仙姑在天津衛開法壇那會兒，你看市面上還有哪個孫子敢碰大煙膏？現如今人家小兩口兒是出海留學去了，等他們回來你瞧著吧，這幫灰孫子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洗乾淨脖子等死！」
這兩個人也沒有半點保密的意識，或者也可以說是肆無忌憚地在那裡談論煙土m.hetubook.com.com買賣。
小說里的愛情故事都是假的……
「姓徐？」
喬玉琪甜甜一笑，看了一眼那艘船，輕聲說道：「我姓徐。」
喬玉琪默默放下碗筷。
這一路行來，道聽途說，再加上翻閱錦衣衛的文檔卷宗，讓她深刻地了解到了這兩個人過去在國內的各種事迹。
至少白仙姑的道場還在這兒呢。
確實，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白姑娘都和他更相配呢。
眼看著渡輪緩緩靠岸，悠揚的汽笛聲驚起無數飛鳥。
「可是朝廷那邊……當真不追究了嗎？」
喬玉琪將手裡的船票攥成一團，揣進兜里，轉身走向碼頭上正在搬運貨物的勞工。
這場義無反顧的旅行，最終得到的答案，可能只有一個夢幻的泡影。
拾起地上的麻袋包扛在肩上，出了港口走進倉庫，漢子將貨物放好，走到門口記賬的老頭面前時，突然想起什麼，連忙問道：「老徐頭，你家閨女今年多大了？」
漢子摸著腦門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塘沽港哪個徐家有這麼俊和_圖_書俏的小姑娘。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小姑娘都已經走得遠了。
等兩人出門，旁邊桌上一名老者扭頭衝著門口呸了一口：「這你媽什麼玩意兒？生兒子沒屁|眼兒的畜生！一個賣大煙的，他媽的還囂張起來了！」
旁邊人笑道：「徐二爺也不是天津人，他管得了一時，可管不了一世啊。」
扛包的漢子見是一個小姑娘問話，也沒有多想，站起身來撓了撓頭，疑惑道：「山東哪兒來的船啊？山東省地方大著呢。」
「謝謝大哥！」
站在碼頭前吹著海風，喬玉琪默默地嘆了口氣。
記賬的老頭眉頭一皺，不高興道：「我家閨女才學會說話，你想幹啥？」
旁邊人趕緊拉住勸道：「行了老爺子，小心禍從口出，這種人你得罪不起。」
也不能說都是假的，但很顯然，在這個故事里，自己不是主角。
在天津人眼裡，徐二爺和白仙姑就是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絕不容任何人詆毀置疑。若非二人年紀輕輕還有大好年華，這會兒就連廟都該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