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頭皮二十五一張!」
無數雙猙獰的眼睛同時睜開,將所有的目光聚焦在老道士身上,那一瞬間,無可名狀的恐懼直接貫穿了他的腦海,瘋狂撕咬著他的精神。
屠城……
可還不等他反應,街角處便竄過來一個腦門上貼著狗皮膏藥的潑皮二流子,手裡牽著一條繩索,後面拖拽著一對錶情麻木的母子。
「女人的奶|子三十塊一對!」
「呵呵,誰不知曉道長您在江湖上的地位,這些事當然要跟您解釋清楚,以免引起誤會嘛!」坐在旁邊的假洋鬼子端起咖啡,賠著笑臉小聲說道:「其實洋人是最不想打仗的,他們的國家離得太遠,您想啊,這一來一回得耗費多少銀錢?可要是不打仗的話,如今朝堂上這些大老爺……您也知道,都是光吃飯不干事的,各種吃拿索要,嘴臉一個比一個難看,那洋人家裡也沒有餘糧不是……」
「女人的奶|子三十塊一對!」
洋人也是人,喝紅酒吃牛排抽雪茄聽歌劇,哪一樣和*圖*書
不風雅上流,怎會如此喪心病狂?
他順著聲音望去,看到了洋人。
他腦子裡迷迷糊糊地分不清楚,手腳並用爬到街上,一眼就看到滿街腐臭的屍體。
那是他熟悉的孔廟,可廟裡的雕像他卻不認識,那好像是個洋人,金髮碧眼,騎洋馬,挎洋刀,一身西洋軍裝,胸前徽章閃閃發亮。
一名老舉人爬到四大天王腳下,竭聲高喊道:「天王老爺!我家外甥女年芳及笄,生得花容月貌,國色天香啊!」
老道士猛然抬頭,看向天空。
老儒生氣得面紅耳赤,手腳冰涼。
還有洋人?不……到處都是洋人!
「道長……道長?」
老道士沒有武器,他直接從地上的屍體身上拆下來一截稱手的肋骨,衝過去傾盡全力捅進了那洋人的后腰。
面對老儒生憤怒的責斥,年輕書生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從哪兒來的老瘋子,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萬一驚動了君父,把你這老骨頭拆了也不夠抵罪!」
猛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個激靈,道士從失神中驚醒過來,下意識地正要掐動法訣,就聽見旁邊人說道:「道長,史密斯先生說了,只要保證外國傳教士和商人在華的人身安全和自由權利,他們也不願意挑起戰端的。」
聽到門外的吆喝聲,蜷縮在城隍廟裡的老道士猛然驚醒,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一不小心又踩到地上的骷髏頭,摔了個人仰馬翻。
老道士圓睜的雙眼當場爆開,流下兩行血淚,無數白|嫩肥碩的屍蛆從他那血肉模糊的眼眶當中蜂擁而出,落在他的嘴裏。
那頭頂匾額上赫然寫著「神文聖武護國安邦護佑眾生道德妙應統攬全球五洲四洋可汗大皇帝」。
老道士正要再問,突然間又聽到了這個讓他怒不可遏的聲音,轉頭看去,就見不遠處還有一個洋人,也是一模一樣的裝束打扮,在屍山血海之中慢悠悠地行走。
而在那廟門口護法的四大天王,一個個青面獠牙,魁梧雄壯,正是hetubook•com.com神話傳說中的魔里仁、魔里義、魔里道、魔里德,魔家四兄弟。
反手搶過洋人手裡的刀,老道士上前一步踢翻了潑皮,又一刀下去結果了性命,站起身來向那面無表情麻木不仁的女人喝問道:「今年是哪一年?」
「大人!這兒還有活的!」
天王哈哈大笑,俯下身伸手一撈,從他身後抓起一個衣衫不整失魂落魄的少女,放進嘴裏一口咬成兩截,胡亂咀嚼兩下點頭道:「果然鮮美!」
書生們高呼著「君父」之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年過花甲的老儒生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著眼前的一臉無辜的年輕書生怒喝道:「你在說什麼瘋話?」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我只是個道士……」
當老道士看到它的時候,它也看了過來。
突然看到活人,洋人咧開嘴露出一口焦黃的爛牙,露出瘮人的笑容,抬手將那孩子從母親手裡奪過來,另一隻手從兜里掏出一把剔骨尖刀,嘴裏還念叨著:「男人的和*圖*書頭皮二十五……」
「我看瘋的是你吧?」
從大街的這一端,一直延伸到另外一端,觸目所及之處,街道上幾乎填滿了腐爛的屍體。經過許多天的烈日暴晒與雨水沖刷,許多屍體都已經面目全非,看不清男女老少,也分不出高低貴賤,腫脹的腐肉下,生出一窩窩的白蛆蠕動不止。
「男人的頭皮二十五一張!」
一個小夥計抱著籃子從門外溜達過去,嘴裏喊著:「東印度的香土,二十五一盒嘞!花旗國的藥酒,三十一瓶啦!」
老舉人淚流滿面,在台階前磕得頭破血流,還在高聲呼喊:「拜謝君恩!」
天空中既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更分不清黑夜白天。只有一團龐大到遮天蔽日的肉球懸挂于高空之上,從那肉球當中延伸出無數條觸手,延展向四面八方。
女人茫然地看著他,似乎已經被嚇傻了,沒有半點反應。
「邪魔!道爺我還有一口氣在,怎能容你放肆啊!」
「什麼?」
老道士心中若有所悟,他依稀記起,洋人從外面www•hetubook•com.com打進來,知府老爺帶著全城軍民拚死抵抗,但最終還是功虧一簣。洋人攻破了城門,闖進來屠城三日……
道士緊握住手中飛劍,環顧左右,發現自己坐在茶館裏面,外面車水馬龍,人流熙攘,哪有什麼屍山血海,只不過是自己的南柯一夢。
不該是這樣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從來沒聽說過,我不信……
他那高大而又畸形的身軀猛然僵硬,緩緩回過頭去,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老道士。
「住口!」
那洋人身高八尺,兩條腿瘦的跟麻稈一樣,卻腆著個水桶般的肚皮,一手拎著一串血肉模糊的物件,慢悠悠地走在屍橫遍野的街道上,嘴裏喊著——
我在哪兒?這又是什麼年月?
啊……我們打輸了……
他就站在道邊,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摘下長衫方巾,穿上西裝禮帽的士子們,三步一叩,五步一拜,撅起屁股朝著前方的廟宇緩緩地匍匐蠕行。
老道士悚然一驚。
「男人的頭皮二十五……!」
剎那間,老道士心中閃過一道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