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諸神黃昏
第1067章 客從西來

要說對於這舊金山裡裡外外有多熟悉,那純屬吹牛,他自己也沒去過多少地方。不過要說起對於這戲曲雜役的了解,津門的爺們兒哪個不能陪你聊上三天三夜?
陳三兒心說:你一個穿長衫的,連這種鬼話也信?還想著賺錢……就你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樣子,誰家願意要你?
陳三兒賠著笑收起了捲煙,看這年輕人的氣度他就知道,八成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子弟。
當然在面上他卻不敢表露出來,只是試探著問道:「不知大哥有什麼吃飯的手藝?您要是真有本事,我說不定也能幫您找找門路。要知道如今不比以往,咱們華人在這洋人的地界,現在也能挺直腰杆子過活了。」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蕭停雲手腕一翻,手裡就多了一隻活蹦亂跳的海鷗,還在嘎嘎叫喚。
咱倆說的是一回事嗎?
眼看著陳三兒的態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卑微起來,蕭停雲反而有些不自在,擺手笑和-圖-書道:「三哥你說,我這手藝,在花旗國能不能混碗飯吃?」
陳三兒是津門出身,跟船來舊金山不過三月,自己都沒找到什麼正經工作,全靠在碼頭背包攬客維生。原本這行當都是南方人在做,甚至還有幫派與地盤之分。不過這些人都被吸收進四海商會,做起了正經買賣,這點生存空間就留給了後來的同胞。
「是老鄉。」
陳三兒趕緊豎起大拇指,讚歎道:「我不是跟您吹啊,就您這手絕活,都不用去上趕著找什麼小劇場之類的。您就往街頭一站,給他們隨便露兩手,就能給那幫白皮佬給鎮住!他們見過什麼呀?你要說什麼先進文化科技他們確實厲害,但這些手藝,我跟您說,真比不上咱們老家那邊,我見過一次,那假得都不行了。台上都演砸了,下面觀眾還傻樂呢……」
「蕭老闆!您要去哪兒啊?」
掐滅煙捲揣進兜里,陳三兒露出笑臉和*圖*書,站起身拍拍屁股迎上前去,抬手大聲招呼道:「大哥,從哪兒來啊?」
陳三兒看得目瞪口呆,正要說話,就見蕭停雲放飛了海鷗,又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塊銀元,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用拇指彈飛到半空中,再落到手心裏就變成了五塊。這五塊銀元在他手指間上下翻飛,一不留神就變成了五把鋒利的紅綾飛刀。
蹲在碼頭上抽煙的陳三兒眼角餘光看到一名身穿青色長衫的年輕人從船上下來,走走停停四處張望,一看就知道是個生荒子。
悠長的汽笛聲打碎了舊金山港口海面上寧靜的火燒雲。
那年輕人愣了一愣,似乎是沒想到在喊自己,見陳三兒走到面前,方才笑道:「我從中國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吧。」
「哎喲我去,不知是蕭老闆當面,小的給您見禮了!」
年輕人挑眉笑道:「聽你口音,是天津人?」
「山東蓬萊嗎?嘶……」陳三兒www.hetubook.com.com下意識地嘬了嘬牙花子:「那離著津門也不算遠,就在家門口嘛,咱也算是老鄉啊!」
「嘿喲!您這耳朵厲害,還真讓您給說著了!」
北方曲藝會社當家的名角兒,一般被尊稱為老闆,意為全家老小都指望著人家吃飯。雖然這些曲藝雜技說起來都是下九流的行當,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真要是做到這一行里拔尖的地位,被人尊稱一聲老闆,那在社會上的地位又是大不一樣。
「廢話,就你這身打扮,我也不可能拿你當日本人啊。」
這個時候他反而有些后怕,又有些慶幸,得虧自己就是老老實實攬客,沒敢動什麼歪心思。要是那種心術不正的遇上這位爺,那絕討不了好。
蕭停雲笑道:「我會變戲法。」
輪船緩緩靠岸,放下舷梯。
「能!太能了!」
沒錯,陳三兒在碼頭上的主要工作,就是背包攬客。
陳三兒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和*圖*書哎別別別,當不起您這麼稱呼,您叫我陳三兒就行!」
蕭停雲皺眉道:「不會吧,我聽人說,西洋巫術很神奇啊,上天入地搬山趕海很厲害的。」
蕭停雲笑道:「第一次來,倒也沒有什麼熟人。我在老家那邊聽朋友說,這海外遍地黃金,所以就想著出來打拚打拚。」
看到陳三兒臉上迷惑的表情,蕭停雲也不以為意,哈哈一笑,倒背著雙手走出了碼頭。
人傻,有錢,但是規矩也多。想要從這種人身上賺錢,首先就得搞清楚尊卑之分。人家跟你好好說話是人家有家教,不代表你就能蹬鼻子上臉。
蕭停雲笑道:「剛剛不是你說的嗎,咱們找個人多的地方,我給他們露兩手。」
陳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咋感覺這位蕭老闆剛才說的話好像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年輕人臉上浮現出溫和的笑意:「在下蕭停雲,不知兄台怎麼稱呼?」
看到他往前走,陳三兒回過神來,m.hetubook.com.com連忙追上去問道。
陳三兒溜了一眼年輕人身後,見他居然連一件行李都沒有,忍不住驚訝道:「好傢夥,您這是空手套白狼來了,多餘的一件褲衩都沒準備是嗎?這年月狠人我也見得多了,沒見過您這麼敞亮的。」
「不知道蕭大哥您是來探親訪友,還是出門遊玩啊?我看好像也沒人來接你,用不用我幫你介紹一個落腳的地方?」
這種身手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鍛鍊出來的,而且你有這本事,想變戲法就變戲法,想賭博出老千就出老千,天下之大,哪裡不能去得?
打眼一看這位爺的手段,陳三兒心裏就是一跳,心說:自己眼拙不識真人。人家哪是什麼四六不懂的富家公子哥,分明就是根江湖老油條。
年輕人抬手推拒了捲煙,微笑道:「蓬萊。」
陳三兒一喜,從兜里掏出煙盒,拿出一根完好的捲煙遞過去,笑道:「我聽您口音也不像是南方人,但具體是哪兒可真聽不出來。」
「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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