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升旗!進軍!」
中年男子放下望遠鏡,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對站在自己身邊之人笑道:「他娘的,黃兄,讓您見笑了!老子打了這麼多年的仗,第一次還沒進入戰場,就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於是商議妥當,黑旗軍便開始厲兵秣馬,收集船隻。五月初,全軍四千餘人馬全伙到齊,從越南出發,先抵達廣州,又帶上一批慕名前來投奔的江湖豪傑,然後繼續北上。如今緊趕慢趕,來到台灣島外海之時,正好趕上這場硬仗。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十三,對中年人低聲說道:「劉將軍,前方戰事的烈度已經上升到了凡人無法介入的程度。你麾下將士大多都是肉體凡胎,貿然參戰恐怕要損失慘重。依我看不如先停下來休整一番,耐心尋找機會……」
這支艦隊擁有二十余艘大小船隻,全都是已經落後于這個時代的木板帆船,船上搭載的也是上個世紀的老和_圖_書
式火炮——當然,這種落後是相對於如今世界頂尖列強而言。對於絕大多數如今依舊處於封建體制又或者是殖民地的國家和地區來說,也足以將其稱作為滅國的艦隊。
但實事求是地講,其他國家一般養不出這種富貴病。
「感覺不太好啊。」
到如今,他們已經與法國人簽訂了和平條約,劉將軍更是被越南國王冊封為水師提督,在自己打下來的地盤上稱王稱霸,混個一世榮華富貴毫無問題。
這些舊式戰艦的桅杆上,統一懸挂著如同夜幕一般的七星黑旗。那旗幟上北斗七星微微閃爍著冷銳的鋒芒,在這暴雨如注的天地之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就是這樣一支破落的民團武裝,在出國之後搖身一變就成為了讓法國人頭疼萬分的悍匪。不僅在中越邊境打出一片大大的領土,甚至還能與法國駐越南的殖民軍隊打得有來有回。
當然就算朝廷無力征討,在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王神教落敗之後,黑旗軍的生存環境也越發惡劣,在國內實在待不下去,逼不得已逃出國境前往越南。
眼見得已經接近港口,風浪逐漸減弱,卻有部下兵卒從底艙跑上來稟報警訊。
劉將軍冷哼一聲:「傳令各船術師,拿出真本事來,讓這些水猴子見識見識黑旗的厲害!」
沉默的艦隊穿過暴風雨的阻隔,站在船首身披戰甲的中年男子,透過望遠鏡已經能夠觀察到遠處若隱若現的陸地。
眾兄弟不解道:「將軍意圖如何?」
作為當年追隨天王神教起義的一支地方民團武裝,黑旗軍的存在感幾乎約等於零,遠不如神教主力那樣引人注目。而他們當初起義造反的原因,也並不是因為宗教信仰或者要稱王稱霸,只是單純的吃不飽飯,沒有活路。
中國人往往有一個壞毛病,就是無論在任何方面,都喜歡用自己的短處和外國的長處作比較hetubook.com.com,彷彿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國家,任何一點比不上外國就無法忍受。
就像是隱藏在黑夜中的一柄無光匕首,悄無聲息地撕裂眼前的迷霧黑障。
日月無光,風高浪急,狂暴的大海無時無刻不在釋放自己的憤怒,一道道海浪上下顛簸,沒能及時回港避風的漁船,在這天地偉力的面前根本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黑旗軍艦隊驟然加速,以無所畏懼的姿態朝著竹林港口橫衝直闖過去。
「如今第二位龍女入世,國家必有大難。你我兄弟在這越南稱霸一方,也算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要是對此置若罔聞,只顧自己躲起來風流快活,以後恐惹人笑。」
「有人鑿船!」
面對那島上肉眼尚且無法觀察的莫名恐怖,劉將軍絲毫不懼。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來都來了,哪有臨敵畏戰的道理?
可當他聽聞太陰龍女在台灣開府的消息,頓時就坐不住了。坐在家裡摸著自己這些年養出來https://m.hetubook•com.com的肚腩,長吁短嘆了半天。最後還是把老兄弟們召集起來,徹夜長談。
然而即便如此,在這洶湧的波濤浪潮之中,依舊有一支艦隊在艱難而又頑強地前行。
中年人哈哈笑道:「黃兄,你的好意某家心領了。可我們黑旗軍全伙前來投奔龍女殿下,若是臨場畏戰,豈不是要遭天下人嗤笑?」
眾兄弟大笑道:「怕他作甚,法國佬咱們又不是沒幹過,也就是那麼回事。咱們這些兄弟能活到現在,全憑將軍你深謀遠慮。只要你下定決心,兄弟們便陪你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話!」
「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
劉將軍一聲令下,各艘船隻之上,戰鼓紛紛敲響,交相輝映,震耳欲聾。主桅杆上,黑色倒三角旗迎風飛舞,北斗七星緩緩點亮,一層銀白色半透明的鍍膜籠罩在船隻周圍。
斜跨著藥箱的黃師叔搖頭笑道:「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龍女入世,主兵戈殺伐。沒有足夠的功勛,這位突然和-圖-書出現的小殿下又怎能令天下人信服呢?」
劉將軍本人的野心並不大,只想帶著老兄弟們在這亂世之中謀求一條生路。如今自己想要的都已經得到,可以說是心滿意足,別無所求。
黑旗軍,這個名字在這個時代幾乎無人知曉。
由海民祭祀召喚出來的暴風雨不僅籠罩了台灣本島,就連一海相隔的福建沿岸也遭受到了波及。
劉將軍嘆氣道:「這越南雖好,終究比不得咱故鄉水土。我想帶著兄弟們去投奔龍女殿下,洗脫過去罪名,謀得一介官身,以後也好有機會衣錦還鄉。只是陣前刀劍無眼,到時候真要與洋人開戰,免不得又折損許多兄弟性命……」
這種規模的地方叛亂武裝,別說天王神教起事的那個年代,即使在平時也屢見不鮮。朝廷官府對此也沒有足夠的重視,看在他們沒有鬧出多大動靜的份兒上,甚至連剿都懶得剿。派遣至南方平定叛亂的官員連城門都沒出,直接虛報了一個軍費清單,躲在家裡吃起了空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