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的話,讓我愣在當場。
那邊小美女啊的一聲叫出來,我嚇得一個激靈,轉頭去看,小美女正拳打腳踢驅趕幾個抬著她的白虎蠻漢子。
香霧越來越濃,沅陵老人忽然低呼一聲:有了,有了!
那幾個白虎蠻的漢子個個臉色通紅,狼狽地躲閃著。雖然小美女依然蠻橫,但對於性格狂野的白虎蠻來說,這種脾氣正對他們的胃口。一個個壯漢都哈哈大笑著,不把這當回事。
不許對人無禮,解你禁制是不想無故牽連別人。但你如果再這樣無禮,我還會禁住你。老道士開口說。
咔嚓聲開始連續不斷的響起,這是蟒軀精華將被完全吸收的預兆。說不定下一秒,蛟爺就會出世。
「咔嚓」聲再次響起,又是一條裂縫在蟒軀上出現。
哈哈哈哈哈……
蛟爺的化胎仍在繼續,為了防止出現差錯,沅陵老人並沒有下令立刻前行。而是讓那十幾個白虎蠻漢子繼續抬著蛟爺站在原地,等待化胎結束。
香氣從裂縫中不斷湧出,這種香很奇特,你說不清是什麼味道。但香的沁人心扉,即便捂著鼻子,仍好像能從你毛孔鑽進來。而且,每吸一口,都會覺得精神更好。我隱約覺得,吸幾口香氣后,似乎連道力都有所恢復了。
朽木。老道回道。
之前沅陵老人說話聲音很大,小美女離的不遠,自然都聽在耳里。此時,她略有擔憂地看著龐大蟒軀,忽然低聲問我:它不會有事吧?
這時,老道的臉忽然轉向蟒軀。
和圖書他微側著腦袋,臉上的神情有些變化,口中低聲自語:怪……真是怪……
蛟爺和我沒關係了?
因為蛟爺復生而心情大好,我看看她,笑著問:怎麼?擔心它?
一個大姑娘匆匆忙忙地跑到人堆里,卻什麼也不說,像棍子一樣立著,這實在讓人覺得怪異。
沅陵老人也在這邊笑起來,說:你這侄女倒是個好脾氣。
聽到這話,我頓時感覺很失望。破而後立,死而後生,這麼危險的事都挺過來了,卻還是無法化蛟成龍。
我聽的心裏發笑,說:你可別瞎折騰,剛剛出世,說不定比嬰兒還脆弱。你三拳兩腳下去,它說不定就真完蛋了。
接龍水。沅陵老人頭也不抬地說,他一手撐著地,身子歪斜著,腦袋幾乎要歪到地上去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著蟒軀下面,好像只要眨眼,立刻就會失去什麼寶貝似的。這幅模樣,他所謂的湘西老司掌舵人身份,完全不符。可恰恰如此,他才讓我覺得很親切。
咦……老道發出低呼聲。
我看到,一滴乳白色的液體,從蟒軀上滴落,被他接進了瓶中。
見我望向他,宇文英沖我拱手示意,臉上還帶著笑。我也連忙回禮,隨後便轉身想抓沅陵老人的袖子。不過手伸到一半才想起來,與這位老人其實並不算很熟悉。
龍水是什麼?我又問。
沒關係。沅陵老人拍拍我的肩膀:魂魄還在,記憶就還在。血脈相連,是為了傳承,但只要它還和圖書記得你,又何必在意這個。
嗯?我看向老道。
你們在幹什麼?我好奇地問。
沅陵老人也有意外之色,我連忙問:怎麼了?
沅陵老人一揮手,白虎蠻,黑將蠻,包括三省各苗立刻分散開來,守在四周。這種做法讓我很是感動,不禁對眼前的老人印象更好。
更多更濃的香氣,從蟒軀內散發出來。這種香,已經濃到像很淡的霧氣。
流氓!色鬼!混蛋!她大聲嚷嚷著。
旁邊的沅陵老人,魏擎蒼,楊宗胥他們都大笑起來。小美女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她沖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但我很無辜啊好不好。
那我們……
危險倒沒有。沅陵老人回話:只不過這裏不是什麼洞天福地,否則的話,它直接化蛟甚至成龍都不是難事。
巨大的蟒軀,原本是血紅色的,其上還布有人頭大小的黑色斑點。但如今,這軀殼正慢慢變成灰黑色,並且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下乾癟著。
我看的有些欣慰,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就是個鐵人也該化了。小美女對老道的態度,不再像之前那樣。或許她對幾十年前的事仍然想不通,但現在,她起碼知道一點點關心了。
天地大變,對天下是壞事,但對一些個體來說,卻是好事。老道忽然說:化胎生香,倘若在古時,怕會引來許多妖獸。這種脆弱而未完全成型的先天本源,對妖獸來說是大補之物……
胎有香生,是祥瑞之兆。看來它此次化胎,比我們想象中的成就要大。
和*圖*書老道說。
幾個苗疆的老人一臉肉痛地看著地上的黑泥狀物體,有兩個抬頭看看沅陵老人,都眼皮子一翻,送了個大白眼過去。
來不及了。沅陵老人看向巨大的蟒軀,說:這舊軀里的血氣被周家神雷轟的一乾二淨,殘留的血肉精華所剩無幾。因此它化胎降生的速度會大大加快,恐怕一時半刻就要出世。
「咔嚓」一聲響,打斷了老道的科普節目。
老道說:這些力量雖被它的本源拋棄,但因為還未成型,所以能為其他物種吸收。多吸一些,對你們有好處,可助長道力,加固己身。
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突然蹦出這樣一個消息,讓我感覺太突然了。就好像養了幾十年的孩子,突然有醫生找上門來說,對不起,這孩子不是你的。是誰的?不知道!反正和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了!
我看到,灰黑色的蟒軀正逐漸轉為灰白色,一條裂縫從側面向後延伸。
沒錯。一旁擔架上閉目的老道介面說:魂魄入駐本源之中,會本能吸收周圍一切可吸收的力量,並將之融為一體。倘若此時把它放在秦嶺龍脈之下,不但不會被同化,反而可借龍脈之力一舉成龍!
這個瘋女人……我無奈地搖頭。
也不知東西甩乾淨沒有,沅陵老人就招呼楊宗胥和柳毅,一人拿一個瓶子,齊齊蹲在蟒軀下面。看那模樣,跟電影里偷火車柴油的賊沒區別。
小美女在一旁忍不住笑起來,我感覺很意外,因為她在我們面前很少笑和圖書。
啊?我驚愕地看著他。
我還在這邊愣著,老道忽然抬起手掐了個法印,輕念一聲:解。
小美女愣了愣,隨後嘟起嘴,說:那就等它長大!反正一定要收拾它!
有得便有失。老道說:脫離舊軀,等於脫去了那層堅硬的盔甲。雖然缺少精血,無法出世成蛟,但能夠化掉純正的龍氣,徹底吸收巴蛇精華,對它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碼在化龍之時,要容易許多。只不過……
小美女下意識哼了一聲,隨後她眼珠子雖在四周人臉上掃來掃去,其實卻在老道受傷的部位,逗留的時間最長。
隨著時間的流逝,蟒軀幹癟的速度正在加快,那種腥臭的味道已經大大減弱。鑽入鼻中的,反而是淡淡香味。
哈哈哈,這可真是機緣!快快,誰那有玉瓶什麼的!沅陵老人大呼小叫地問。
胎生香,是因為本源吸收的東西太多,已超出它的能力。這裏不是福地,沒有多餘的力量為它加固本源,所以那些不是最精粹的東西,就會被本源拋棄。這就是胎香的來源,所謂的香,其實就是它拋掉的一些力量。而如果香味過重,說明要拋掉的東西越來越多,到最後,幾乎就要化作液體一般。這種東西用處很多,幾可活死人肉,因為只有蛟蛇一類才有,所以稱之為龍水。
幾個苗疆的人立刻送來了玉瓶,老人二話不說,伸手在瓶底拍了一下,然後就倒過來。從瓶子里流出許多黑乎乎的東西,腥臭難聞。老人一邊甩瓶子里的東西,一和-圖-書邊說:你們這些人,這麼好的瓶子用來裝蟲子,真是,浪費!太浪費了!
老道解釋的很詳細,周圍不斷有人發出驚呼聲,許多人都擠上來想要看個究竟。沅陵老人頭也不抬地說:擠,擠,擠!再擠把你們都埋了!
看什麼看!再看把你也埋了!小美女瞪我一眼,隨後又因為自己的話笑得更厲害了。
也許,我會替它高興吧。想到血脈關係沒了,我心裏不禁又感到失落。
老道說:只不過它失去了全身精血,與你之間的血脈聯繫也斷了。日後它有事,不會拖累你,這對你來說,也應當是好事。
呸!小美女哼了一聲:誰擔心那個小王八蛋。上次抽我帳還一直沒算呢,等它出來,我一定要……
化胎沒什麼危險吧?我兩手合在一起搓了搓,好像這樣就能搓到心裏的緊張。
我在一旁等得心急,恨不得學醫生給它來個剖腹產。但化胎不是生育,真要一刀下去,那才叫壞事。
老道說著,自己也大口地呼吸起來。他背後的刀兵符已經脫落,但一些淡白色的香霧,卻隨著他的呼吸緩緩依附在傷口上。
這顯然是極好的事情。我不禁覺得雀躍,若蛟爺能直接化蛟成龍,別說和我斷了血脈,哪怕它連我都不認了……
沒多久,小美女就撒完氣,她叭叭叭跑到這邊。我看到她面色有些慌亂,一路跑著似乎就想說什麼。可跑到地方,卻突然閉嘴了。
我不敢眨眼,死死盯著已經布滿裂縫的蟒軀。這軀殼已經像要被拆遷的牆,到處都是裂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