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殺人犯法

「還有這一個,也是住嘉德坊的畜生,早先禮部侍郎的大兒子,現在在鴻臚寺做官,這就是個……」
徐媽媽說著又道,「倒也不是說偏心不忘,實在是那小娼婦雖說說不得罵不得,可知道給我添茶倒水,還會做一手泰陽小炒,那都是我早些年的口味……」
其餘的,大抵上連良心都可以賣了喂狗。
再轉身,哪裡還有魏昊,早就沒了蹤影,就彷彿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魏昊大笑,然後催促道,「且說幾個聲名狼藉的,不拘是王子公孫,或是外朝大臣,我今夜就先去宰了。」
「不錯。」
魏昊神色平靜,心中卻感慨:陰陽兩界,很多東西都是共通的。
完全不一樣的。
這「赤眼白眉神」,算是娼館妓院為數不多的猛|男,自然是有人好這一口,不管是盼著嫖客猛一點,還是說嫖客盼著妓|女猛一點,那總歸都是真心實意。
抬手指了指雙眼,「這是一雙神眼,魑魅魍魎不管如何千變萬化,都逃不過我的火眼金睛。」
「我現在不方便讓他現身,容易曝露,待以後有緣,自會介紹給你認識。」
「這……值得嗎?」
絮絮叨叨說了一通,徐媽媽竟是捂著箱子賬本哭了起來,她是風塵女子,麵皮早就拋下。
只穿了一條肚兜,有個妙齡女郎在迴廊上嬌嗔,「媽媽~~我餓了嘛~~」
這下輪到魏昊沉默了。
「女兒?」
嗤!
之所以拋下,不外是混口飯吃,外加沒有指望。
魏昊眉頭一皺,「李懷柔這條老狗的命,忒不值錢了一些。」
「放心,我已經吃飽喝足,至少兩天,都是生龍活虎。」
半老的風韻猶存?!
「……」
「在安業坊、嘉德坊之間……」
擋也擋不住,根本不受控制。
「好郎,如今朝廷到處都在捉你,你可有逃出生天的法子?」
真有一天有了指望,有人會為她們這種下流娼婦主持公道,那埋藏的不甘、委屈,竟是一股腦兒都涌了和圖書出來。
可正是這份平靜,讓徐媽媽這位風塵中看淡人性的娼婦,陡然心神震撼,她知道這世上多得是英雄好漢,但卻不知道,會有人為弱小的蟲兒、孤兒挺身而出。
是夜,「鼎陽侯」府上一片大亂,更要命的是,他們怎麼找也沒有找到老侯爺的那個腦袋,不知道去了哪裡……
一臉懵,徐媽媽完全不理解自己能有什麼本事可以招攬仙緣,怕不是「赤眼白眉老公」好這一口?!
最誠懇不過的念想、願景。
「值得嗎?」
然後徐媽媽就解釋起來,這「老公」是宮中太監的別稱,教坊司早年多有跟大太監對食的,便把露水丈夫稱作「老公」。
「捉了你能得個六品爵位,還有五萬兩。」
西南,便是嘉德坊,離得不遠,朱雀二街過去,就是嘉德坊。
「知情稟報,給一萬兩!」
「我家中自有美嬌娘,不差外面幾朵野花。」
魏昊淡然說道。
一聲巨響,聲音從嘉德坊傳來。
「便不怕我胡謅報仇?」
嘩啦嘩啦嘩啦……
「還有這個!這個!這個豬狗不如的『易陽郡公』,他也該死!」
能指望恩客掏錢爽快些,那就是最好的。
徐媽媽掩嘴竊笑,得意無比,直接自誇,「也是奴家平日里虔誠,積德行善,才有這等報應。」
很快,大量的機關蝙蝠開始振翅,不斷地靠近嘉德坊。
換作那些個江湖上吹噓出來的,徐媽媽眉頭都不皺一下,連奉承兩句都提不起精神,可這眼前的漢子,是不一樣的。
那裡住著公侯,自然是「嘉德」之地。
唯有痛快,是純粹屬於自己的。
「再有就是各坊市的土地神、井龍王,都算是我的盟友,包括你樓閣里祭拜的『赤眼白眉神』,也是。」
人的指望有很多種,指望著子女養老,指望著官老爺主持公道,指望著小日子越過越好……
「……」
體會過的苦難,其實比大多數人的百年一生都要多。
m.hetubook.com•com徐媽媽本以為他會說出大義凜然的話,卻沒想到,此人只是求一個痛快。
「可不是么!那些個小婢養的,都不知道是什麼肉窟窿掉下來的這等畜生。見面砍一半,那都是良心好的,就說這教坊司,幾天啊,老娘搶了一筐雞子,一百個蛋拿回來的,才三十個!老娘氣得是胸都疼,不信你揉揉,還有硬塊呢……」
咬牙切齒的徐媽媽妝容污濁,她現在看上去,跟地府那些向自己控訴的冤鬼一模一樣。
魏昊一愣,「這是個甚麼說法?」
「我乃北陽魏昊,借汝頭顱一用!」
「現在只要……」
「沒有的事情,她們都不是人,多是妖精之類。」
轟!!
重複了這個問題,魏昊抄起溫熱的老酒,抿了一口,「於我而言,其實無所謂值得不值得。但只要能讓行惡不受罰的傢伙,得到懲罰,生死兩隔,那就是值得的。」
整個皇宮大內,都忙活起來。
便是「添香閣」這裏,床笫之間到了酣暢淋漓處,有經驗的小姐,那都是事後連連誇讚恩客猛如「赤眼白眉公」,爽得嫖客精神上達到巔峰……
嚓!
「火眼金睛?!」
「……」
值得么?
到了嘉德坊的坊門口,魏昊隨手一甩,將人頭甩在了坊門牌坊之上,那裡,有「嘉德」二字,說的就是這街坊頗有德行,而「鼎陽侯」淳于德,就是其中「德高望重」之輩。
鋤強扶弱,的確是魏昊的道理,也是他的義理,但是,這隻是追求痛快的原則。
罵罵咧咧的徐媽媽叉著腰,卻又一扭一擺下了樓去,灶台蒸羊肉的水還是熱的,乒鈴乓啷一通折騰,敲了三個雞蛋,猶豫了一下,又多敲了兩個進去,然後扯開嗓子喊道:「死了沒有?問問還有沒有哪個小賤貨要吃——」
「紅眼老公?」
「這……」
「那就先殺這個『鼎陽侯』吧。」
夜風一吹,倒春寒一般的冷。
身上的傷勢逐漸好轉和_圖_書,面對徐媽媽的問話,魏昊搖了搖頭:「我現在只能見機行事,等一個機會,然後離開夏邑。」
他的時間過得比別人要多一些,在地府,在龍墓,都是人間一天,陰間一年。
趕緊推門而出,順著樓閣迴廊狂奔,到了樓梯口的窗戶,打開了往外看去,黑壓壓的一片,全然沒有燈火,唯有星光閃爍,使得這夜色格外的美。
裹了裹身上的衣襟,忽地一個聲音傳來:「媽媽~~我肚子有點兒餓了,我想吃雞蛋羹~~」
「我現在懸賞是多少?」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個下流種子都胖成松獅了還吃,老娘前世欠你還是虧你的?還吃雞蛋羹?!你怎麼不吃老娘的奶?!晚上是斷了你一碗乾糧還是怎麼地——」
而此時,坊牆的陰影黑暗之中,一個身影快速掠過,無數機關獸在巡邏,像是聞著味兒一樣,突然躁動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我再留個飛刀在你這裏,待花紅懸賞漲了,你去報官,怎的也算是個進項。」
平日里嚴格把控的情緒、表情,這光景失了方寸,唯有大哭一場,方能緩和。
他真的會去殺,他真的會去。
「嗐,勾欄里的小姐,可不都是喊我媽媽?」
「你這死鬼怎麼現在才來京城啊——」
徐媽媽只當魏昊開涮,想要發個誓什麼的,卻聽魏昊笑道:「我非詐你,是真的想給點回報。若非被國運壓制,我手頭自有金銀細軟,但現在拿不出來,只能另尋他法。」
個中機巧,多是妓院哄騙的法子罷了。
「再準備點酒菜吧。」
「他出現了!」
聽不懂魏昊在說什麼,徐媽媽勸說道:「現如今已經全城戒備,你這般行事,簡直就是打朝廷的臉。」
魏昊笑了笑,道,「這城內可有名聲惡劣的豪富權貴?你若有知道的,說一個來,我今晚過去割了他們頭顱。」
「啊?!」
沉默了半晌,徐媽媽忍不住道,「殺人是犯法的……」
「兩天後www.hetubook.com.com呢?」
話沒說完就又想湊過來,魏昊瞪了她一眼,徐媽媽這才收了騷情,連忙道,「好郎就是這點不好,倒貼的都不要。」
「才這麼點兒?」
徐媽媽這一聲罵,飽含了不知道多少怨念、憤怒。
不是那些個白天不見晚上見的相公老爺們,而是一個只求痛快,就敢為蟲兒孤兒捨命一擊的粗莽漢子。
說著,徐媽媽轉身要去拿私房錢,一邊翻找一邊道,「明兒個老娘捧著金條去買豬肉,便不信搶不過……嗯?」
「那奴家有什麼本事?」
拿出一枚飛刀,放在桌上,魏昊道,「先不要拿出來,等我再做一票大的,你再去報官,便說我順著太平渠朝著安業坊去了。我會露個行蹤,你再去討賞。怎的到手有個七八千兩也行,真要是照著現在一萬兩的花紅,你到手最多兩千兩。」
若非一桌的盤盤碗碗還在,若非溫熱的酒壺逐漸變涼,徐媽媽只當是自己做了一場夢。
「那豈不是奴家也有仙緣?」
不過這誠心實意的祭拜,就是圖個吉利,乍然間知道真有這麼個神,那還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可突然間,就是極其的突然間,來了這麼一個人,說可以主持公道。
緊接著就是激烈的喊殺聲,大量的千牛衛甲士迅速趕往,黑暗之中,突然點燃數千火把,十幾個街坊都不得安生,剛剛入睡的百姓,也都突然驚醒。
言罷,魏昊直接遁走,完全沒有停歇,朝著太平渠而去,不等機關獸圍攻,又是一頭扎入河水之中,再也沒有了蹤影。
妓|女,大抵上沒有那般奢望,她們操持賤業,身份也是賤籍,能指望什麼呢?
「真去啊?!」
徐媽媽怔怔問道,旋即又連連擺手,「奴家可不是瞧不起好郎……」
只是魏昊很清楚,這不是對他的怨念,憤怒,也不是沖他來的。
「鼎陽侯」的府邸之中,府門、中庭,已經被破壞得殘缺,后宅之中,一個老者顫顫巍巍地喊道:「不要殺我——」
https://m.hetubook.com•com魏昊的語氣十分平靜,就像是在說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媽媽目瞪口呆,「都道哪路英雄勇猛,卻都不及好郎這般的。那妖精能吸人陽氣,還得是您,扛得住。」
「臉這種東西,這朝廷本來就沒有,何來打不打之說?」
不過徐媽媽旋即罵罵咧咧翻箱倒櫃,摸出一本陳年賬本,翻開之後,道:「嘉德坊有個『鼎陽侯』,這老王八十幾年前弄死了我一個女兒,老娘可沒忘了呢!」
這也不是不可能啊……
一刀削了老者頭顱,魏昊抓起頭髮拎著頭顱,直接揚長而去。
徐媽媽好好地打量著那雙眼睛,卻看不出有什麼非凡來,但卻把「火眼金睛」四個字記在心頭,這可是了不得的消息,往後跟樓閣里的小娼婦們嚼騷,也好震得她們嬌軀發顫、芳心大亂。
「燒香拜神其實沒什麼用,修行也好,仙緣也罷,就跟你開門攬客一樣,憑本事吃飯。」
「……」
「太少。」
甲葉聲傳來,竟是安康坊外街道上巡邏的甲士路過。
「老、老夫的確是『鼎陽侯』,老夫……」
他願意幫扶弱小,是因為自己也曾弱小。
做完此事,魏昊喝道:「土地記得託夢!」
「啊?!紅眼老公真有啊?」
「我能辨認謊言,也能堪破善惡。」
魏昊神色淡然,「既然朝廷要關門打狗,我這條瘋狗,不多咬死幾個,怎麼夠本?」
止不住話語的徐媽媽說得激動,但是過了一會兒,她自己沉默了下來,然後道:「殺得多了,你怕是也跑不掉。」
「你沒有籌謀,怎敢殺了姓李的?」
「我明兒個去給您搶半頭豬!」
「怕是仙女兒一般的人物,才能配得上您……」
「你就是『鼎陽侯』淳于德?」
想入非非間,魏昊起身道,「說幾個該死的,我這就去割了他們腦袋。」
「我是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去殺他的。」
此時的魏昊不需要睡覺,他只是坐著休息,時不時吃著清蒸的羊肉,這種感覺,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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