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招了!」肖文才忽然哭道。
高賢寧又問道:「招不招?」
高賢寧沉住氣等著,他覺得肖文才還會繼續說下去。
「哦?」高賢寧將倆人的神態、都看在了眼裡。廂房裡放著幾盞燈籠、光線很好;在場的幾個人一舉一動,都能被高賢寧看得很清楚。
夜幕已經降臨了,不過漢王舊府、乃至整個京師在這個時辰,都不他黑暗;城中到處都亮著燈。這座漢王在京師的府邸、進深很大,此刻府中十分寧靜。
高賢寧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便道:「說詳細一些。你已經招供那麼多事了,現在即便有所隱瞞,咱們也能查得出來,對你有害無益!」
等了片刻,高賢寧又轉頭對張盛道:「張指揮……」
眼前這個被綁的年輕人肖文才,姓名、功名等供狀可能是真的;不然他撒謊不用自稱是舉人。在京師的官員眼裡,一個舉人算個鳥,根本嚇不住人;反而有功名的人,要查實他的身份十分容易。
高賢寧走上去,拔掉肖文才嘴裏的布團,見他馬上就哭了起來、在椅子上掙扎了一陣。
高賢寧沉吟了一陣。他一開始總是想著「馬公」有關https://m.hetubook.com.com的人,這時他忽然意識到:既然大伙兒得到突破、是在王氏的墳頭這邊,便應該先設法從「王氏」開始入手查才對!
那肖文才還在痛苦地哭哼著,他滿頭都是水,分不清是汗水、淚水,還是被潑的涼水。看來他剛才昏過去了一次,而用刑的時候是不準「犯人」昏厥的,須得用涼水澆醒繼續用刑!地面上也一片水澤,不知究竟是一些甚麼水。
肖文才仍然沉默著。
「啥?!」姚芳的眼睛立刻瞪圓了。
高賢寧問道:「你大伯是誰?」
肖文才道:「她與在下青梅竹馬,雖未過門,卻已私定終身。」
高賢寧道:「你若敢說半句假話,剛才的酷刑,便會反覆過十遍!」他一邊說,一邊走到旁邊的桌案後面,從硯台上提起了已經準備好的毛筆。
等了一會兒,那肖文才仍然只說冤枉。高賢寧便招呼姚芳和杜二郎一起出門,然後叫守御府北司(錦衣衛名氣大,高賢寧一直說是錦衣衛的人)的弟兄進去用刑。
高賢寧正在書寫的筆微微一頓,抬頭看了肖文才一眼,又問:「亂葬崗那裡埋https://m.hetubook.com.com的王氏,是你甚麼人?」
「這些事都是大伯告訴我的。大伯說姚芳在外金川門協助過李景隆開門、應是燕王府奸諜;從那時起大伯才去查探姚芳的行蹤,發現了姚芳進出慶壽寺。因此我們猜測錦衣衛的姚芳,同時是姚廣孝的人。」
高賢寧馬上又問:「家在吉安府吉水縣?」
肖文才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立刻將臉微微迴避了一下。
肖文才道:「他的名諱是肖繼恩……」
「你是江西何處的舉人?」高賢寧不動聲色問道。
高賢寧稍稍整理了一下思慮。
肖文才道:「當時的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很得聖寵;抄家殺人的事,都是錦衣衛在辦。我們在姚芳身邊安插一個人,便能早早知道,錦衣衛會不會查到肖家頭上、誅連肖家。
肖文才沉默了一陣,小聲道:「吉安府。」
肖文才點頭道:「王修撰(王艮)家與我肖家乃世交。王修撰為建文帝殉國,后被御史陳瑛彈劾,紀綱奉旨將王家抄斬!王家男丁女眷幾盡被殺,王修撰之女、王娘子被送入了教坊司。那時我們家嚇得不輕,本來想斷絕與王家人的一和圖書
切來往。可是……
肖文才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許久沒有吭聲。
「姚芳不僅是錦衣衛的人,早在建文朝、他便是燕王府心腹謀臣姚廣孝安插的人,必定能知道很多事情!
「可大伯說,朝廷遲早會查到肖家頭上!那時錦衣衛奉旨、正對建文朝舊人進行瓜蔓抄,形勢十分可怕!因此大伯便吩咐我,利用與王娘子的關係、聯絡王娘子。在大伯的授意之下,我又叫王娘子,設法靠近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姚芳……」
高賢寧見肖文才閉上了口,便問了一句:「靠近姚芳作甚?」
「馬公是誰?」高賢寧徑直問道。
就在這時,姚芳皺眉道:「我看這個人,總覺得很面熟……我必定在哪裡見過他!」
肖文才從牙縫裡吸著氣,痛得直哭。
高賢寧冷冷問道:「現在你招不招?」
高賢寧看了一眼肖文才指甲縫裡緩緩滴在地上的血珠,說道:「方才只是最輕巧之刑,你若一次不招,酷刑便會不斷加重。錦衣衛的酷刑,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一個讀書舉人,能承受多久?且咱們已經知道你的姓名籍貫,便能拿你家裡的人審問。你不招,咱們也能查出hetubook.com.com真相!」
高賢寧想到這裏,忽然怒道:「你最好從實招來!落到錦衣衛手裡,狡辯頑抗沒有任何作用。」
肖文才苦著臉道:「在下沒有狡辯。大人不信,可取查江西舉人名冊。」
高賢寧轉頭瞪了姚芳一眼,又問肖文才:「如此說來,你們肖家與王艮家不僅是同鄉,更是幾乎成為姻親?那王氏身上常備有毒藥,你可知道?」
肖文才聽到高賢寧徑直說出這個地名(建文朝翰林院官員王艮的籍貫),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久久沒憋出一個字來。
於是,高賢寧方才恍然意識到一個細節:王氏的先父王艮,籍貫也是江西!
肖文才開口哀求道:「大人誤會了!在下乃有功名之人,你們不能如此濫用私刑!」
錦衣衛指揮使張盛找他部下確認過,那座墳就是王氏的墳、並無差錯!那麼肖文才的意思,是他拜錯了墳頭?若是連墳也會認錯的人,又何必去拜;何況王氏那座墳,不是第一次被別人祭拜過。
肖文才愣了一下,搖頭道:「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大人說的是誰。」
高賢寧轉頭對張盛道:「用刑罷。叫弟兄們拿著東西進來,先過一遍。」
裏面很快傳來了慘和*圖*書烈的悶吼和「嗚嗚」哭聲。站在檐台下的高賢寧等三人,此時都沒有說話。高賢寧苦苦琢磨著其中關節;而姚芳也低頭一副苦思的模樣、似乎還在回憶究竟在哪裡見過那肖文才。姚芳似乎是個挺執著的人。
姚芳「嘶」地從牙縫裡吸了一口氣,說道:「我還真見過這個人!我這人罷,認臉的本事挺好,只要見過一面、便多少有些印象。只不過我一時想不起來,究竟在何處見過他了。」
而肖文才說他祭拜的人,姓李、是他的發小。這句話便可能是謊言了!
肖文才說到這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姚芳。姚芳的神情十分複雜,他此時反而沒有惱羞成怒了,只是怔怔地站在那裡。
良久之後,等北司用刑的人出來了,高賢寧再次回到屋子裡。
高賢寧聽到他只說功名,頓時冷「哼」了一聲。
高賢寧道:「實不相瞞,本官乃大理寺卿,查的是御案。別說你一個舉人,就算是皇親國戚,到了眼下這地步,本官照樣用刑!你得想好了,現在不招,一會兒嘴堵著用刑;到時候你想招了,也得讓刑罰從頭到尾過一遍才行,悔之晚矣!」
若肖文才想說謊,為何要說一個很容易被查實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