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說得有道理。」韋忠明道，「就算沒道理，你只要心裏有東西，也可以說。列祖列宗能成功實行憲政，徹底結束大戰，各種學派也有功勞，當時學派很多，多樣的思想出現，產生了自我進化。另外那時國際上發生的大事，對咱們也有不小的影響。」
「哈哈……」韋忠明頓時開懷地笑了出來。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妙錦伸手輕輕梳理披著的秀髮，道：「不喜歡那種髮型，特別幼稚。盤起倒不錯，可你得先娶我。」
「那是大家都尊敬兄長。」韋承華道。
古色古香的飯廳里，專業的廚子、年輕美貌的家政，大概有幾十個人負責照料家宴。一張圓桌上擺滿了佳肴美酒，非常豐盛。
妙錦跟了出來，挖苦道：「你居然和老頭們挺談得來，這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
「難道不是嗎？」妙錦笑眯眯地看著他。
「好像是那麼回事。」韋忠明想了想道，「幾年前我跟著首相過去訪問，為了簽貿易協定，那邊的首相、姿態確實太謙恭了，腰彎得彷彿是上下關係。」
韋忠明興緻勃勃地抬起頭道：「你說。」
高煦就不管那麼多了，他吃得非常多，十分淡定地坐在那裡胡吃海喝。
高煦笑著反譏道：「我和老太婆也談得來。」
高煦隨口說了幾句：「已經擁有榮華富貴的人，最需要的是什麼？我認為不是無限度的慾望和權利擴張，而是安全感。之前大明國發生過的多次和-圖-書戰亂，可能讓大家長了記性。而今的制衡與限制，讓人們有了心理預期，可以有章可循。只要人們不主動去犯事，就有了掌控感，便是安全感。」
兩個中年人欠身道：「伯父教訓得是，我們還得多加學習。」
午宴臨近結束時，韋忠明就離席了，他說要去休息一會兒，並叫大家在這裏隨意活動，留下來吃晚飯。
就像以前朱棣把高煦發配到雲南，甚至有更多不太公平的決定，但高煦到老、也沒有真正怨恨過父皇。如果不是朱棣的兒子，他在一個封建農業社會，能幹什麼？
高煦道：「我要是動不動就翻臉走極端，當年的大明朝不被我玩壞嗎？」
高煦搖頭道：「晚輩倒有淺薄的不同看法。」
確實高煦一點也不緊張，皇宮裡的御宴他都不知道吃過多少次了，何況這種地方。但最主要的，還是他的心態很隨緣。
「哦？」韋忠明饒有興緻地發出一個聲音。
真正的年輕人、恐怕難以體會到韋忠明此時的心境，但高煦能品味出來，他也曾經老過。
這番話也是發自高煦之肺腑，當年他已是親王，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可以預期。但有一段時間，他仍然是惶惶不可終日，因為彼時皇帝的權力、理論上接近無限大；皇帝只有一個，藩王勛貴大臣大賈卻有無數。
高煦笑道：「老先生過獎了，我反正是張口亂說。說錯了也沒事，我是無知晚輩，您定能擔待。」
高煦m.hetubook.com.com點了一下頭，沉吟道：「我想起了一個考古節目。」
高煦點頭附和道：「韋老說的是。像我接觸過的日本國人也是這樣，社會與咱們相似，文化卻仍如以前。」
高煦道：「晚輩不過是一家之言，信口胡謅，貽笑大方了，您不必在意。我平素最喜歡看書，但都是紙上談兵。」
韋忠明指著他，回頭教育小輩們：「不卑不亢，心態謙遜。現代青年，就該是這個樣子。」
有時候大伙兒冷落了高煦，他也很自然地旁聽，沒有任何波瀾。雖然他是客，但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於是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表現不好的地方，拉倒。
高煦忽然露出了微笑，說道：「我想起一件小事。」
韋忠明對高煦說道：「我與小劉挺有緣，好久沒這麼輕鬆自在過啦。有時候想要這樣的感覺，只能裝作一個普通老頭，在鬧市裡才能體會到。」
大伙兒笑了幾聲。
「韋婉願意幫助我，是基於私人友誼。而韋老與我剛見一面，不願輕易投資，屬實人之常情。但不管怎樣，我直接受了韋婉的恩惠，間接接受了韋家的幫助。這份提攜之恩，晚輩定不敢忘。」
韋忠明怔了一會兒，「呵呵」地笑了起來，他不置可否（似乎不太認同）地說道：「弗朗機人的著作，曾有類似的觀點，不過大家求同存異嘛。」
高煦道：「那些石刀優劣不同。考古學家發現，有些族群不斷從周圍學習交ｈｔtps://wｗw.ｈｅｔubook.ｃｏm.ｃｏｍ
流、改進石刀，石刀數量就更多、年代更豐富。而那些不懂相互學習溝通的族群，石刀遺物就很少，都被淘汰了。」
高煦心平氣和地說道：「對韋承華老先生，我當然心存感激。抵押的房子是他的，放到了韋婉名下，而且現在韋老似乎也在那裡居住。我的資金總歸來源於韋家。
高煦從來不想刻意在大人物面前表現什麼，因為他明白：這些有點見識的人，並不會太在意你臨場的演戲表演，你怎麼表演也沒用，別人早就在心裏有定位了。
這時韋承華的目光也不一樣了，在那邊主動開口道：「小劉年紀輕輕，有此心胸，難得難得。」
高煦想了想道：「只要沒有撕破臉，她們會對人非常恭順謙卑，對人很客氣友善，甚至會讓人產生很受喜歡的錯覺。可背過身去，說起實話可能就恰恰相反了。」
高煦笑著說道：「此前我還沒辭職，天蘇集團的同事見了小婉一面，便問我與韋家什麼關係。同事發了個視頻給我看，視頻里有小婉陪著您參加晚會的場景。同事當場就斷定，小婉不是您的情人，理由是您一向正直謙遜低調，美名天下皆知。您雖年長，卻經歷過時間的考驗啊，必定是比年輕人更有名望的。」
身邊的人都異樣地看向高煦。
韋承華雖然在這樣的場面很低調，卻也應該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以前韋承華不太看得起的人，翻身就想打臉，也是正常。高煦的表現，確和*圖*書實也不是必然選擇。
韋承華道：「這姑娘，也不知道謙虛。」
妙錦轉頭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因為當年，高煦接觸過太多位高權重的老頭了。人老了，山珍海味吃不了多少，對女人的興趣頻率也很低，不少人開始看重名聲。當然，高煦當年老了也不太在乎這個，但他懂這些，才能輕易地撓到韋忠明感興趣的東西。
「都什麼時代了？」妙錦笑道。
韋忠明那毫無渾濁的眼睛、耐心地觀察著高煦，接著點了點頭，輕嘆一聲道：「還是年輕好。年輕人雖不是那麼穩當，卻有冒險進取精神。我的三弟老了，當然我也老了，歲月無情啊。」
妙錦也看著高煦，見他把主家簡單地說得那麼高興，她明亮的眼睛里、也露出了彷彿在說話的笑意。
高煦忙道：「好吧，你是少女，你看起來比少女還要少女。」
「哦？」韋忠明道。
這時午飯時間到了，韋忠明先起身，招呼大伙兒去飯廳入席。
倆人走了一會兒，妙錦終於比較認真地說道：「你真的挺厲害，之前我都以為，得和你私奔了。沒想到事情還能變成這樣的局面。」
高煦用玩笑的口氣道：「這是大家閨秀能說的話嗎？」
妙錦笑道：「多謝伯伯在人前誇我。」
「我不理你了！」妙錦嬌嗔道。
韋忠明道：「以前咱們說的是上下尊卑、長幼有序，雖然現在咱們又說平等博愛法治，但傳統的文化還在。」
韋忠明笑道：「人後我也誇你。」httｐs://m•heｔuｂｏok.cｏｍ.com
韋忠明隨口問道：「怎樣的？」
倆人相視一笑。
他看了韋忠明一眼：「看，人類那時才比猴子剛剛好一點，就懂得了相互交流學習，何況是咱們現代人？咱們確實創造了最偉大的農業文明、以及繁榮數百年的工業文明，但不斷保持學習交流，豐富內在，仍然是必要的。大明能有今天，不也是如此？」
韋忠明轉頭道：「小婉這侄女特別懂事，我最寵的人就是她了。」
高煦道：「講的是在非洲生活的人類先祖，當時有很多分散的族群，有的滅絕了，有的延續下去了。考古學家研究那時留下來的石刀……當然是全手工製作。」
他頓了頓又不動聲色道：「大眾與精英，個人覺得不能用道德評判。」
他說得很誠懇，發自內心的情緒下、演技絕無半點摻假。這與「迫於身份高低」的就範表現，完全沒有半點相似。
高煦瞧了一會兒：「不過你穿襦裙是真好看，有古典美。只有頭髮，看著有點齣戲。」
味道做得確實好，食材也嘗得出來很新鮮。但韋忠明和韋承華都吃得很少，絕大多數菜他們一口也不吃，只吃一些清淡的，酒也喝得很少，然後談笑家常。
韋忠明又道：「文化特質倒是沒關係，只要在規矩上保持共識就行。現在大多有見識的人士反而更期望約束制衡，尊重平等。你看，最有權力的其實是大明國有錢的那些人，但精英人群的品行就是更好，見識更高遠。」
高煦吃飽喝足，也走出飯廳，在門外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