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李景隆也自詡曉暢軍事,好談兵。
「你今後不要想上戰場的事情,牢牢是跟隨何夕好好學習。」李文忠說道:「何夕明為講史,但實際上,他講得都很實用。你只要真跟著何夕將歷史學透了,今後在朝廷上也有一席之地了。曹國公的位子,你也能接著了。」
練子寧說道:「此事當真?」
「對了,從今天開始,不要學兵法了。今後也不許談兵了。」
「練兄,剛剛得到的消息。朝廷建立明鑒堂,」黃子澄說道:「陛下令何夕掌管,另設分院,從國子監之中選拔弟子,不論是那一堂的監生,都可以報名。」
李文忠自然想將孩子培養得文武雙全,但是李文忠很快就發現一件事情,這小子在糊弄我。其實糊弄他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李景隆在糊弄自己。
所以,李文忠在開國諸將之中,是少有幾個文武雙全的將領。
當然有對明鑒堂,心嚮往之的。就有對明鑒堂不屑一顧的。
李景隆出生的時候,大明朝雖然還沒有建立,但是朱元璋已經在金陵安頓下來。從小就是錦衣玉食,聽聞大明從一個勝利到另外一個勝利。
李文忠年少的時候,還沒有
和*圖*書投奔朱元璋之前,是吃過好幾年苦的。知道百姓的生活是什麼樣子,所以來到朱元璋身邊之後,珍惜所有的機會,那麼識字機會。因為他知道,那是很多人想都不能想的東西。
黃子澄說道:「真的假不了。告示都貼出來了。」
兵法與戰場是兩回事。兵法是兵法,戰場是戰場。李文忠見過很多老將,大字都不認識幾個,照樣用兵如神。了解戰場是什麼之後,再學兵法,自然是一日千里。但是埋頭苦學兵法。卻不了解戰場是什麼?那就是紙上談兵。
李文忠有時候羡慕傅友德,傅忠這孩子,五大三粗,兵法讀得不多,但是從死人堆里殺了兩個來回,也鍛鍊出來了。最少知道戰場是怎麼回事了。
「為官而來,則何夕所講之道,都是經世濟用之大學問,說一句犯忌諱的話,簡直是帝王南面之術。為國之學。既然是為官,只要想成為朝廷重臣,那不可不學。如果為學而來,那就簡單。儒者以不知為恥。真正的儒者,可不是僅僅談幾句心性之學,而是天下諸般事物,可以不精。不可不知。只管問。此學問我知不知,而不該為此人hetubook.com.com人品如何?」
聽得勝利多了。就以為打勝仗是很容易,且理所當然的事情。
李文忠嘆息一聲,說道:「你知道我這些年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不等李景隆回答,就說道:「就是讓你學兵法。一瓶不滿,半瓶晃蕩,偏偏自以為是。讓你如傅忠那般從小校做起,你又覺得大材小用。你就是一趙括啊。」
練子寧說道:「自然是聽過的。我雖然沒有你消息靈通,但也不是瞎子聾子,整個國子監都傳遍了。我豈能不知道?」
此刻去拜何夕為師,他的面子往什麼地方放。
只是李景隆與李文忠一點也不一樣。
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是很容易別的學說,吸引提桶跑路的。
「爹,」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即便一身深衣,身上也掛著好些玉佩。叮叮噹噹作響,他滿臉無辜地說道:「我幹嘛去聽那何夕上課。何夕有什麼大不了的。」
李文忠見自己兒子如此,早已不生氣了。該生的氣,早就生完了。李文忠在戰場能獨當一面。李文忠的軍事才華,估計還要勝過沐英。
黃子澄卻沒有練子寧這般乾脆利落。有些猶豫地說道:「練兄,你難道沒有聽和圖書過傳言嗎?」
練子寧沉吟片刻,說道:「不管了。朝聞道,夕可死矣。其他的事情,到時候再說,我已經有很多問題要問何大人了。」
這就是李景隆為什麼會對李文忠說,何夕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因為李景隆自覺自己在四書五經上或許不行。但是在兵法上,卻是小輩之中第一,何夕是朱元璋的女婿,也被他劃在同一個圈子裡面。
練子寧說道:「何夕是不是純儒與我有什麼關係?聖人之為學,轉益多師。再者這番話的人,本身就有問題。來國子監,是為官而來,還是為學而來?」
黃子澄見狀,嘆息一聲,說道:「罷罷罷。算了。我捨命陪君子了。」
李景隆說道:「父親,哪有這麼說兒子的。照你這個說法,很多國公家子弟還不如孩兒的。」
李景隆嘿嘿一笑,沒有說話。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他自視甚高,又生於這樣的家庭之中,很多事情都是無師自通的。
李景隆不敢違背父親的話,叮叮噹噹摘下了四五個各式玉佩。給了身邊的侍從守著。
「子寧,你有興趣嗎?」
但是修史是清貴的官職,有什麼實惠?更不要說大明官員的俸祿不高。專司修史,很有可www.hetubook.com.com能是坐一輩子的冷板凳。
修史對國家是大事,對主持修史的人。也是大名聲。但是具體到每一個參与的人來說,就不好辦了。大抵很多人不知道,司馬光寫《資治通鑒》,是有一個資治通鑒書局的,裏面有一批人參與的。但是千載之下,世人只知道,司馬光與《資治通鑒》。而其他參与進去的人,不能說沒有人知道。但知道的人委實不多。
練子寧說道:「我自然感興趣了。我決定報名。」
很不想,他兒子大抵就是了。
理所當然的東西,就不被珍惜。
此刻,李景隆不過二十齣頭而已。李景隆與朱棣年紀相仿。據說少年時候玩得挺不錯的。
黃子澄說道:「他們說何夕不是純儒,心思狡詐,他的學問,也是功利之心太重,偏向永嘉之學你,學問不純。而且仗著有陛下支持,對宋老夫子很是不敬。人品也不好。你好要學?」
不僅僅勝利是這樣,任何他享受到的東西都是這樣。
「那前程怎麼辦?」黃子澄嘆息一聲,說道:「我說不客氣話,大家來國子監,也都奔前程來的。這明鑒堂是培養史臣。但是朝廷需要多史臣。如果去了明鑒堂,會不會今後就一直修史了。和_圖_書這也是大家所顧慮的事情。」
只是,對於自己兒子,卻是無能為力。
「你身上這些玉佩都給我摘下來了。」另外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見自己兒子這個樣子,忍不住皺眉說道:「你是去上課的,帶著些累贅作甚?」
如果說李景隆什麼都沒有學到,那也罷了。但是在李文忠這個父親的壓力下,甚至很多事情都是李文忠親自教的情況下,李景隆還是學到一些東西的。但僅僅是一些而已。也僅僅是通過李文忠的考驗為念,而不是真正掌握。
這不是別人。正是曹國公李文忠與他的犬子李景隆。
練子寧,黃子澄這樣的人,是國子監之中的尖子生。對於他們來說,學問本身的吸引力是非常強大的。他們雖然也是儒生,但是位置不同,所想的也很單純。學派之間的爭鬥,根本沒有放在他們心上。
宋訥在國子監學生這裏,是一個又敬又怕的形象,宋訥固然嚴酷,但是在學業上抓得緊。這年頭,嚴師出高徒的理念從來就有,也沒有覺得不對。
或許有人覺得,不得名聲,得實惠也好。
李文忠說道:「是,他們不如你。甘心做富貴閑人,你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