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冷笑一聲,說道:「不敢?還有你楊士奇不敢的事情?」
楊士奇到底年輕,雖然有能力,經驗到底有些淺薄。被何夕一逼,楊士奇心中咬牙,暗道:「今日必須說一些真話了。」
何夕想到的就是衛所制度。
並不算什麼?
「整個工廠,其實是一個封閉的環境。大人一般任命一個人作為廠長。總負責一切,也就造成了。廠長的權力太大,在工廠之中,沒有任何人可以限制他。大人在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問題。大人一走,就囂張起來。」
但是何夕對楊士奇這種沒有盡量的作為,還是壓一壓的。
何夕見朱雄英沒有走。也沒有多說什麼。何夕說道:「楊寓,你有什麼話要說嗎?」何夕語氣森殺,說道:「不要告訴我,你也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就不是楊士奇了。」
楊士奇說道:「不敢欺瞞大人,這一件事情,我是有所耳聞,只是下官卻不敢輕易插手?」
何夕對楊士奇很失望。
何夕說道:「如果你還說著些廢話,估計你也要與葛天工一樣了。」
只是沒有想到,這才短短一年有餘,當年的功臣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也只能通過查賬和-圖-書,限制一二。」
在不威脅到楊士奇的前提之下,楊士奇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威脅到楊士奇的利益,楊士奇早就掀桌子了。
「我也想過其他辦法,比如設一個副職。但是很快就發現不行。副職更容易與正職同流合污,當時我就知道,再往下面增加人手,不過是疊床架屋,只會增加官員,增加成本,並不會有什麼好像結果。」
楊士奇之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然是有原因的。
何夕也有一些傷懷,一揮手讓他各自下去做事。不過,卻叫住了楊士奇。朱雄英心中一動,也留了下來。
何夕對楊士奇的推斷,完全正確。
後世中國,真有一批能力強大的管理人員,真心為這個國家著想的。但是何夕麾下的是一些什麼人?他們能力素質,乃至於道德水準與後世相差太遠了。
說人的問題嗎?或許有的,但是這些工匠從貧困到富貴,用數年,變化是劇烈了一些,以至於膨脹到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是這種事情,在整個世界,古往今來,時時刻刻都在發生。
何夕聽了,沒有再生氣。只是黯然神傷。
楊士奇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或hetubook.com•com許會因為一時失察,被下面蒙蔽。這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楊士奇管這麼多事情,下面屬下有這麼多人,楊士奇是一個人對付這麼多,而下屬卻盡心竭力隱瞞他一個人。
而今在何夕的威逼之下,楊士奇也只能說實話。
楊士奇說道:「下官雖然有些膽略,南洋小國之君主,殺了無妨。但是朝廷命官每一個都不敢輕易動的。下官成名于南洋,得大人提攜于遼東。但是下官來到遼東的時候,黃師兄已經建了一些廠礦,下官屬於後來加入的。後來雖然代黃師兄掌管遼東產業,根基到底淺薄,遼東各種產業有數十種,有十幾萬人之多,情形複雜。下官識薄力淺,能維持住就已經很極限了。雖然知道下面很多人,其實有所不妥。但是決計不敢大動干戈。否則影響遼東各產業的生產。會影響朝廷與大人大計,只能淺嘗輒止,才有今日這個樣子。下官慚愧之極。」
何夕心中暗道:「看來,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候了。」
只是何夕也知道,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這一場大清查,已經讓遼東動蕩不安了,這個時候再動手的話,影響更大。而且和*圖*書
何夕內心之中,尚且沒有一個完整的方案。僅僅是傾向。
「自從黃大人走後,我就發現下面的人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如果是一個兩個人有問題,我自然敢用雷霆手段,甚至一開始我還真拿下來好幾個。但是後來發現,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而是一批人的問題。」
楊士奇說道:「下官,不敢欺瞞大人。其實,我也無能為力了。」
但是這麼長時間,這麼大規模的貪污,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了。楊士奇還不知道,那才是奇怪了。
當時他在遼東,親力親為,下面的人不敢在他面前耍花槍,即便有問題,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所以這結果更讓何夕悲觀。
葛天工失魂落魄的離開了這裏。
但是如何?
「下官其實也想過,如大人一般大清查一番。但是做了之後,不用數年,大抵一兩年,就會舊態復萌了。畢竟有些工廠太賺錢了。而官吏俸祿微薄,甚至工廠管事的,也未必是正經官吏,更談不上什麼前程了。」
那麼而今的工廠體系會是怎麼樣的?
「管不住,禁不了。除卻維持,下官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雖然楊士奇也知道在這個時候,何夕不打可能www.hetubook.com.com拿下他。但是楊士奇更知道,秋後算賬,是上位者最常用的手段,今日惡了何夕,或許一時沒有受損,但是將來才是真正的問題。
何夕說道:「知罪?葛天工那個蠢貨,已經為你頂了,否則今日,你少不了一個教訓。知罪不知罪再論,先說說吧。」
新的法案需要時間去完善,去調查。
不用想別的。只要想想後世國企倒斃大潮,就能明白何夕的憂慮。
楊士奇是歷史上的名臣。何夕也是非常重視楊士奇。楊士奇也很爭氣,在南洋的時候,決然殺使,就顯露出楊士奇的魄力。而今楊士奇在現在的位置上,卻如此搪塞。
何夕在遼東的時候,沒有想過太長遠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將工業生產體系給搞出來,那是當務之急。即便而今何夕回想,也不覺得自己作錯了什麼。
「下官想來想去,唯一保全生產為先,其他的事情,只能適當妥協了。」
何夕是不會怎麼處置楊士奇。無他,真如葛天工所言,不能影響生產。而今葛天工閉門思過。葛天工一系的很多官員,恐怕難逃吃上一刀了。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再將楊士奇給辦了。遼東工業生產是會出大問題的。
朱元璋依https://www.hetubook.com.com靠衛所兵打下天下,對於衛所士兵的權力,福利,義務,都有詳細的規定。而為了防止軍官凌虐士卒,軍中有獨立的斷事官,一套相對獨立的軍法體系。後來,又增加了文官御史的監督。
也可以說是?國有企業的管理,從來是一個大問題。管得太少,就會出現這種局面,廠長將工人看做奴隸。但是管的多了,且不說人員上增加多少,會有多少負擔。單單說有用?
怕得罪何夕的嫡系,怕得罪自己的師兄,楊士奇是聰明人,聰明人更知道鋒芒畢露的危害,更知道在官場該怎麼樣和光同塵。當然楊士奇容忍這些人同時,遼東生產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
楊士奇乾脆的跪在地面上,說道:「大人,下官知罪。」
須知,大明在維護衛所制度上,可是下了大力氣了。
是制度問題嗎?
雖然對何夕來說,本來想給朱雄英上的課,已經上不了了。但對朱雄英來說,旁觀這一件事情,也是極好的教育,他揣摩何夕的處置,以及何夕的心思,覺得非常有意思。
只是實話最為傷人。
因為他知道楊士奇說的是實話。
不管增加多少人,增加多少管理成本。大明的衛所軍,卻一點也沒有挽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