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就還是想辦法先掌握宮禁吧。」劉澹不想爭辯,接著說:「我覺得可以定計在重陽那天,按慣例,這一日會取消宵禁,有夜市,很多宮衛也都提前休憩了。我們可以在這個時間點,嘗試帶兵闖入禁內,只要趁上林軍反應過來前,我們把二郎(劉易)接回來,再向我母后求情,以皇帝和太皇太后的名義同時向陳庭堅下詔,讓他服罪放權,想必他也只能乖乖認輸。」
雖然是同樣不滿於劉燮對自己的長久排擠,但對鍾繇而言,他的本意只是奪回輔政大權,而與陳沖展開全面的政斗,其實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只是隨著雙方攤牌,政見的分歧愈演愈烈,到現在已變成無法緩和的局勢了。就目前陳沖的種種措施來看,丞相府內怕不會再有自己的位置,而長子鍾毓在軍事上又不成大器,如此一來,家族衰落恐怕也就在兩三代之間,這無疑是鍾繇不能接受的。
劉澹暗自思忖,劉程膽氣不夠,看來是指望不上了,本來還希望用他去穩住太后,但即使沒了他,也還是有辦法與陳沖對陣的。畢竟如今與他聯盟的還有太傅鍾繇、太尉法正等人,有他們在,自己總還是有辦法的。
鍾繇沉思片刻后說:「還是不夠周全,鄧艾、姜維這兩人是軍中的後起之秀,恐怕很難快速解決他們。」
雖然這正是劉澹的本意,他仍不免感到一驚,扭頭環顧密室,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劉程聽了,心中憤懣當即爆發,喝道:「這等小人,我怎會甘心!」
劉程一驚,默不作聲,
https://www.hetubook.com.com半晌頹然道:「沒必要吧,陳庭堅都要六十的人了,又一身的暗傷,能活多久?不妨再等幾年,到時候有母后在,還怕我們回不來嗎?」
於是他在搬遷傢具的時候故意稱病,再去深夜密訪鍾繇。鍾繇也知道他的來意,但表面不動聲色,等他先開口。
「服罪?用什麼罪名?」
鍾繇則是神情凝重,長久不語。
話還沒說完,就被鍾繇揮手打斷了。劉澹極為不快,不過也只得聽他說道:「絕對不可,你當是專諸刺王僚的年代嗎?先不說庭堅身邊甲士如雲,就算真得手了,南邊有關羽、諸葛亮,北邊有張飛,我們只能爭取馬超和袁譚的支持,那不就是要打成內戰了嗎?這是自毀根基啊!我們只能逼他放權,絕不能真正殺人!」
劉澹心中暗自鄙視,嘴上冷笑說:「再過幾年,只怕這條巨蟒就養成了王莽,胃口大得連皇帝位子也想要吃下去呢。」他又加了一句:「別忘了,代漢者當塗高那句讖言,就怕要應在他的身上。」
從這一刻開始,兩人才算是完全綁定在一起。
話說到這個份上,劉澹立刻把想法和盤托出:「太傅,眼下已經到了不得不決斷的時候了,等我真離開京師,哪還有回來的日子?趁現在關羽不在雒陽,我們還有一點機會,要是等到明年,南北邊都安穩下來了,朝政不就都他一人說了算了嗎?我對你的承諾依舊不變,只要能助我奪回皇位,我必然榮華共享!」
「排擠https://m.hetubook.com.com賢臣,擅權自專。」
「這個真能服眾嗎?」
劉澹見他這副高深模樣,一時也拿不准他的態度,到底是支持自己,還是要勸自己放棄?所以兩人寒暄半刻,都還是沒有切中要害。看見桌案上灑有茶水,他突然眼前一亮,用手蘸著水畫一條彎彎曲曲的線,然後對鍾繇說:「我聽說上古時期有神獸曰蛟龍,能夠呼風喚雨,澤蓋萬物,為何現在卻有人將它稱之為禍害呢?」
見劉程連連搖頭,他立即起身告辭,又說:「你現在貪生怕死,我能理解,可別等到陳庭堅奪了位,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那可就太晚了。」
鍾繇起身沉默片刻,終於點頭允道:「那就儘早拿下他吧。」
鍾繇何等聰明,立馬回復道:「那是因為風雨過盛,遮天蔽日,反倒顛倒了陰陽的緣故。」
好在有這種憂慮的,並不是自己一人,劉豹、法正、孟達、羊耽等人也都厭惡陳沖這種作風。幾年下來,眾人都看得分明,劉燮之所以能夠如此排擠老臣,除了他本人的手段外,更多的就是陳沖在幕後支持指使。如果一天不把陳沖趕出京畿,老人們便一天沒有安生之日。所以這兩年下來,眾人才慢慢走到一起。但就事論事,藉助劉澹來對付劉燮和陳沖,原本只是權宜之計,可事態發展總是超乎常人掌控,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也只有刀兵相見一條路了。
兩人遂密定計劃。如今兩人的黨羽已算是極為豐|滿,鍾繇、法正貴為太傅、太尉,黨羽可以說遍布朝野,即使有部分人不和-圖-書願意支持,鍾繇也自信能使他們作壁上觀。但最重要的,還是看雒陽的軍隊會倒向誰。如果關羽在京師,這個問題是毫無懸念的,但眼下關羽已去襄陽坐鎮,那就還有操作的餘地。
「陳沖自己認,那便能服眾。」
他去找三弟劉程。兄弟兩人在此前就已達成同盟,劉澹對劉程許諾過,只要自己得勢,就以劉程為北府都督,故而這段時間,劉程一直與他同進退。劉澹落座后直接問:「劉燮陳衝要你我直接去就藩,你甘心嗎?」
自劉燮駕崩,雒陽滿城都高掛白幡,為天子祭奠。雖說劉燮最終在江南遭遇慘敗,但他本人用度節儉,喜好躬親,常常在北郊耕種御田,秋後收穫,便惠施於民,故而東都百姓對他並無多少怨懟。反而私下裡有很多人懷念說,陛下當年丰神俊朗,遠看若見玉山之雪,近觀如入芝蘭之室,也不知多少年後,才能再見到這樣的長安王子。故而秋收閑暇,前往汜陵祭祀者絡繹不絕。
事已至此,劉澹也不再避諱,直接詢問道:「陳庭堅看似勢大,但只要他一死,剩下的那些人,哪個會為他殉葬?照我看,不如直接在宮中埋伏几個殺手,等他一進宮,就像十常侍殺何進那樣把他剁了!事後再宣布他謀反,還能再翻出什麼花樣來?」
鍾繇聽他私底下竟有兩千死士,不由一驚,提醒說道:「話是如此說,但還是不要牽連太多的人進來,人越多,泄密的可能性就越大。」他徘徊兩刻,又追問劉澹道:「你不會在暗地裡還有別的安排吧?」
劉澹暗喜,用手扶住几和圖書案,傾身小聲道:「你我要是前去就藩,就如同鳥入樊籠,哪裡還有出頭之日?要想不在封地發霉,恐怕還是要除了陳沖!」
這三者中,魏延是陳沖的死忠,是絕對無法說服的。但好在上林軍還在重建,並沒有多少戰力,所處位置也算偏僻,只要處理得當,在其介入事態前就完成政變,那就無關大局。要緊的還是城門守衛和宮內禁衛,雖然名義上,這些兵士都隸屬於鍾繇一黨,但實際上陳沖接手了雒陽北部的城防,又往宮內調入了鄧艾姜維等人,使得這七千人里,大概有兩千人直接隸屬陳沖。而且剩下的人中,有多少人能夠立場堅定地跟鍾繇一黨政變,這也是說不好的事情。
雒陽的軍隊主要分為三部。第一部是守衛京師的上林軍,如今還在重建之中,大約有兩萬人,由衛將軍魏延負責,駐守在宣武城中。第二部是雒陽看守各城門的衛士,有三千人左右,在靈帝時由城門校尉負責,只是當年陳沖入主司隸府後,取消了這一職位,如今這三千衛士都隸屬於河南尹,也就是羊耽手中。第三部則是宮中的禁衛,有四千人左右,有千人隸屬於少府劉豹,千人隸屬於光祿勛范先,兩千人隸屬於衛尉高堂隆,直接負責宮殿內外的秩序。
回想這兩年以來,圍繞著立儲這件事,劉澹苦心運用種種手段,又做了大量不為人知的布置,結果竟毫無作用。只因為陳衝力挺劉燮,就使得結果是一場空嗎?劉澹無疑是不能接受的。原本他打算在劉燮病逝以後,再在京師從長計議。不料劉燮釜底抽薪,就藩
和_圖_書令一下,他就不得不下短期的決心了:到底是徹底放棄對皇位的野心,去當一個閑散王爺,還是鼓起餘勇,與陳沖做最後一搏呢?
劉澹聽鍾繇這麼說,急忙道:「那我們現在就遇到了這麼一條蛟龍,已經遮天蔽日很久了,如果任由他發展下去,恐怕會害人害己。」
但對於劉澹來說,這段日子卻極為難熬。劉燮在臨死前下達了就藩令后,司隸校尉陳群就屢次派人前來催促,他用為兄長守靈這個借口拖延了幾日,可隨著劉燮下葬后,他拖無可拖,也只能開始整理府門,作就藩打算了。
劉澹一笑,對鍾繇說:「太傅,但從我們現在的人手來看,可能確實差點,但我這兩年,一直在偃師周遭收買死士,已有兩千多人了,到時候我把他們都調到雒陽,只要能讓羊使君開門,把他們都放進來,鄧、姜幾人再能打,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啊!」
就在陳沖密查巫蠱案的同時,劉澹一邊也在謀划大事。
劉澹打了個哈哈,連連擺手說:「哪有哪有?」對劉燮使用巫蠱一事,他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也就從來沒有對任何同黨說過。
這對於劉澹而言根本不是選擇。早在晉陽期間,無論是同輩還是長輩,都對他萬般關懷,殷殷切切,出入隨從如雲,擁護更是不可計數。故而他自詡為晉陽公子,對未來頗有一番期許。可令他失望的是,劉備無意換儲,而劉燮登基以來,更是對他嚴防死守,不得放鬆半分。以至於門庭日漸冷落,鮮有人來探訪,對比兒時,怎能不令人倍感失落,乃至憤恨呢?故而劉澹絕不甘於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