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哥俯下身，笑得顛倒眾生：「小娘子好眼力啊，這確不是高素親制的，卻是他的徒弟做的，師徒都在芒山住，說是芒山筆，倒不算太騙人。」
店主人不樂意了，辯道：「小娘子，老朽這店開了二十年了，從不賣假貨。」
大帥哥對這滿臉褶子的店家比對鄭琰親切多了：「阿爹正要收拾我呢，他想不到我在這裏的，就讓我躲一會兒，等阿娘回家了，我就回去。老吳你大人有大量，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不能見死不救啊！」
鄭琰低頭作懺悔狀，看來要讓她爹娘忘掉她辦過的荒唐事，還是需要時間和靠譜的事情來證明的。
店主人不再和藹可親，黑著臉推著四處放電的傢伙往外趕：「去去去，郎君無事不要閑逛，夫人怪罪下來，老奴擔待不起。」
「……」繼續給他一個白眼。
「到底是誰！」
騎馬到東市，行得並不快，馬也跑不起來，杜氏令兩個家丁給鄭琰牽著馬「走」過去的。到了東市大門口，鄭琰下了馬，一個家丁把馬在旁邊的栓馬石上系好，守在那裡，另一個就陪著鄭琰進東市。
帥人兩眼望天：「害怕了我就不是袁守誠。」
鄭琰：「……」
顧宣乖乖地道：「齊王。」其實是他這個狗頭軍師提議與鄭靖業維持良好的關係，然後齊王完善了這個主意。
顧宣最初被罵懵了，挨了幾句之後也展現了比較高的心理素質，他回過味兒來了。反問顧益純：「有什麼不好么？」
顧益純生啃了齊王的心都有了！他就是再閑雲野鶴，好歹也是世家打滾出來的，好歹也是經歷過ｗwｗ•hetｕbｏoｋ•ｃｏm•ｃom一些事情的，好歹也是個有思想有文化的帥老頭子，看不出齊王的心思才怪！
鄭琰收回了口水，調整了表情，然後翻了個白眼。反正也沒有正品，逛下一家吧，雖然她對東市不太抱希望了。沒想到大帥哥看了過來，認真地道：「你長得挺好看，不要作怪樣子啊，一作怪樣子就不好看了，怪可惜的。」
鄭家五子悉往前廳迎客，鄭琰與杜氏則接待女眷們。鄭琰就看到了姜氏，她的氣色不是特別好，想來有于明朗那樣一個兒子，做母親的多少都會有些不順。鄭琰也只作不知道，舅母長舅母短地跟姜氏說話。
由於是鄭靖業做生日，女眷們到得就不是特別多，都是些關係比較親密又或者是家裡想與鄭家交好的，氣氛頗為不錯。出嫁的鄭瑜也回來了，兒子還不滿周歲，就沒有帶過來。
想了想，還是換了一身男裝，帶著四個婢女，揣上錢，又跟杜氏報備了一下，這天下午的家政課就先不上了，去東市逛逛買東西去。杜氏心頭一跳：「你要出去做什麼？」
顧鼐看了看顧宣，低頭應了一聲是，輕輕走了開去。
顧宣怔了一下，馬上適應了這種『酒後名士』的談話狀態：「是有一事，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如果這傢伙不是姓顧，顧益純理都不想理他！「你們覺得鄭靖業很傻么？」
器用名窯、菜是佳饌，菜譜都是祖上傳下來、經過時間考驗的。並無百戲，卻是眾人詩文相和、高歌曼舞，很有古風。饒是顧益純對家族不太親近，心裏也是暖洋和*圖*書洋的。
顧宣陪笑道：「侄兒這不是請教您來的么？您看可不可行？」
以上，都是鄭琰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她又要頭疼了。
鄭瑜嘴角一抽，忍住了下手的衝動：「你給我記著。」
受顧益純的影響，鄭琰挑筆墨也是有一套的。店主人非常有眼色，笑著上前：「小娘子要看點兒什麼？」
「想都不要想，想都不要想，想都不要想，」顧益純化身復讀機，把顧宣罵了個狗血淋頭，「你們動什麼歪心思啊？少跟我扯那些冠冕堂皇的！你跟著攙和什麼？顧家還缺什麼？要你這樣拼著小命四處鑽？你屬老鼠的啊？」
顧益純的眼神很冷，凍得顧宣一哆嗦。看得顧宣低下了頭，顧益純哼了一聲。
鄭靖業過生日，皇帝都給賜點生日禮物，反正場面很是盛大。有皇帝牽頭，其他人不管樂意不樂意，多少都要有點表示，鄭家這一天熱鬧非常，連東宮都派了人來。
顧益純在前面走，顧宣跟在後面，一路跟到了書房。顧宣還待繞兩句客套話，顧益純已經不客氣地在榻上一歪：「你有話說。」
「假的。」制筆大師高素，在芒山開場子，他制的筆世稱芒山筆。顧益純只用高素做的筆，一次要弄個十幾匣，鄭琰自從跟了這位老師學書法，也跟著改用這種筆。高某人做筆，從用料到工藝都與眾不同，聞起來的味兒都不一樣，可不是在筆管上刻上芒山二字就能冒充的。
杜氏這才道：「路上小心，」又囑咐阿崔，「看好七娘，寸步不許離！」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該道賀的也都賀過了，眾人紛紛ｈttｐs://m.hｅｔuboｏk.coｍ•ｃoｍ告辭。顧宣似有未盡之語，特意留了下來。顧益純皺了一下眉，對仍住在這裏的顧鼐道：「你明日還要去王府應卯，又飲了酒，先去歇息。」
鄭琰掃向毛筆，店主人道：「小娘子好眼力，這是芒山筆。」
「是齊王自己的主意還是你攛掇的？」
「老吳你就不要再犟了，連個娃娃都騙不過去。」帶著磁性的男聲從店鋪深處傳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慢條斯理地踱到了店主人身邊。
MD！顧益純在心裏把歷代先帝問候了一遍。
東市裡東西特別多，有貴有賤，鄭琰一路走一路搖頭，很少有比得上家裡用的東西。看來還是要在「新」這字上下功夫，正這麼想著，抬頭看到一家文具店。鄭靖業與顧益純都是書法大家，對於文具的消耗是比較重視的。這其中鄭靖業還好些，顧益純一直都是用的好東西。尋找兩件難得的大家製作的筆硯送去，倒是比較符合他們的身份。
店主人又來拉他家小主人：「小娘子別生氣，大郎就是口無遮攔。大郎不要再惹事，上回打人還沒吃到教訓么？」
直到茶涼了，顧益純還沒有喝上一口，腦子裡還在回蕩著顧宣的話：「齊王殿下有一子，王妃愛逾性命，欲早日為其擇一良緣，看遍淑女皆不如意。齊王殿下想嗣王恰與鄭相愛女同庚，不知可結兩姓之好否？」
顧宣道：「鄭相是聰明人，聰明人是最識時務的，」既然已經說開了，他也就不遮遮掩掩了，「東宮對鄭相久有不滿，鄭相已經是進退維谷了。」努力遊說遊說再遊說。
鄭琰想，她hｔtps://m•ｈｅｔｕｂｏoｋ•cｏm.coｍ當時的樣子一定很蠢，仰著個頭、微張著嘴、瞪大了眼。實是因為眼前這一枚帥絕人寰的大帥哥啊！
官員不好意思經商，倒是會讓家僕、門客出面，看這眼前的一對兒，正是躲避父親的雞毛撣子的少爺與忠心耿耿的老僕之間的對話。
「說來看看。」接過小僮上的熱茶，深深吸了口氣，嗅那一般清香。
他知道鄭靖業現在的處境，已經無意間得罪了東宮。與太子修好尚且來不及，還TMD跟一個想要跳出來奪嫡的齊王攪和在一起？太子正位東宮十八年了，兒子都十二了，老婆還是出自名門陳氏，十年前就開始正式參与政務，是那麼好對付的么？
鄭靖業與杜氏這一對無良夫婦很快就知道了女兒的逛街奇遇，兩人笑得直打跌。鄭靖業還說：「阿琰不要生氣嘛，他為人輕佻了些，眼光還是不錯的。他既說你生得好看，你必是好看的。」
每年年初都是各個部門補進新人的時候，顧鼐也好、李湛之也罷，都在這一波的招聘活動中領到了官銜兒。都不高，入仕都由從八品干起，倒也算是個出身。
顧家在東宮和齊王那裡都有人的，不但如此，家大業大的，不少藩王那裡都有些與他們家關係或近或遠的親戚。當然，大家在維持家族利益的大前提下，各有各的小算盤。各個家族的基本情況也都差不多。有家族的庇護，顧宣的仕途還是比較順利的，如果想更上一層樓，就必須靠自己。所謂富貴險中求，不外如是。
鄭家頗為和樂，宣德府顧宅就有些氣悶了。齊王的郎中令顧宣算起來是顧益純的族侄，來給hetuｂook.ｃoｍ•cｏm叔父拜壽，連同顧鼐等顧家親眷，也是開了一次宴。比起鄭家的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顧宅的壽宴就低調、雅緻得多。
還有——「你為什麼跟我說？為什麼跟我說？為什麼跟我說？你怎麼不登相府的門，倒說到我眼前來了？」顧益純連問了三個為什麼，砸得顧宣頭昏眼花。為什麼想提親不跟人家親爹說？把老子當成什麼人了？
鄭靖業生日在三月十四，巧的是顧益純的生日也是這一天，一下子要準備兩份壽禮，讓鄭琰有些忙不過來。不能總是送張屏啊、送雙襪子什麼的，得有點兒心意才行吧？做碗壽麵？橋斷有點兒老啊！而且吧，那麼多兄姊，人家也不是不孝，自己這樣有搶鏡頭的嫌疑，也不夠厚道。
鄭琰落荒而逃，最後還是去合了幾樣香料、做了幾個香囊湊數，心裏直想哭，走個親戚能遇到仇人，逛個街進了仇人開的店。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鄭琰臉皮抽了兩下，看來自己的不良記錄挺讓人吐血的，乖乖解釋：「阿爹和先生的生日到了，找不到壽禮。我的東西都是爹娘給的，拿出來也不算我的心意，去看一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
太子的媽不是皇后、不是後宮最得寵的女人、也沒有混一個妃子噹噹，太子甚至沒有一個強大的外家可以依靠。在這種情況下，他只憑著一個庶長子的名頭在十二歲時當上了太子，這個太子很簡單么？
顧宣咽了口唾沫：「大家都覺得……」
鄭琰把她仔仔細細看了八圈，認真地道：「阿姊，胖了。」周圍人都笑。
原來這家店是仇人家開的！她記得這貨，因為這傢伙，她大哥還挨了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