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之道:「禮儀、才幹、文字,若有武略,我用不著,難道還不能薦給別人?題目么,我還要仔細想一想,明日想好了,你們再擬榜文,張貼出去,趁著田裡還不忙,把這事給定了。招到了人,理一理規矩,到秋收的時候正好可用。」
鄭琰眨眨眼,這不科學!哪家的水渠這麼坑爹?「這麼不禁使么?」
言歸正傳,他們正在研究一堆拜帖。李敬農很敬業地介紹道:「郎君、夫人,下官把所有拜帖分作兩份了,這一邊,」指著薄的那一撂,語氣裡帶著絲驕傲也帶著絲輕蔑,「算是本郡望族,這一邊,」指著厚的那一撂,口氣淡淡的,「是些鄉紳人家。」
無論是世家還是土鱉,見面先誇府君「好風采」!然後就是誇讚京兆池氏真是名門啊名門,我們仰慕許久了,從我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開始,就很仰慕了,沒想到讓我們在有生之年還見到了活化石!接著就是盛讚池之為國為民,減了稅賦,又分派了水源免了械鬥之災。
得到幾位家主的保證,靦腆少年池之更開心了,與大家相談甚歡。幾位家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年輕人確實有兩把刷子。接著就發現,此人還真是不能得罪。
張亮來了興趣:「怎麼考?考什麼?」為難人神馬的,他最愛看了。
鄭琰很白目地問了一個外行問題:「為什麼是冬天修渠?有什麼講究么?」
張亮與鄭德儉對望一眼,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這種無意之中炫耀自家底蘊、炫耀對世家的了解的口氣,真TM欠抽啊https://www•hetubook•com•com!等會兒找他切磋切磋,蓋他個麻袋吧!
一切準備妥當,叫來主簿寫榜文。鄭德儉與朱震也不是頭一回寫這個了,下筆挺快,以上一次榜文的基礎上,簡明扼要地寫了考試時間、考試地點、參考資格、考試範圍。幾分鐘就寫好了,吹乾了捧來讓池之檢查。池之提筆略改了兩處,鄭琰又添上了四個字「唯才是舉」。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接下來,是確定考試題目,在這件事情上,誰都不能保證能比池之做得更好。他是BOSS,想要什麼人、做什麼工作,全都在他心裏,以此為標準招聘幫手,當然要以他為中心。
李敬農皺眉道:「究竟怎麼個見法,還要商榷呢。這些望族,大概有示好,還有試探。保不齊還要為祁氏說情,不是說他們互有姻親么?」
說明一下,此時的溝渠都是在地上直接開挖,挖了之後通水。可不像鄭琰穿越前,連下水道都是水泥管子通的,只要定時清理一下就行。明白了,徹底明白了,於是,要不要做呢?要不要在今年冬天把全郡溝渠改造一下呢?這事兒不用郡里花錢,因為凡是服力役的群眾,都是自備乾糧的,頂多郡里給重體力活一點津貼。
池之這個一點也不守規矩的傢伙,乾脆在後衙大廳里開會。本郡機要秘書、隱形二把手李敬農君很淡定地瞄了眼本郡太上皇——鄭琰,識趣地不再發表任何意見。任何一個敢持凶組團闖進別人家的女人,一定都是人間兇器!
無論www.hetubook.com.com是世家還是土鱉們,見到年輕俊俏的新郡守,都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他們這不是第一次見池之,其實分水的時候,他們就遠遠地旁觀過了,當時是派代表簽字畫押,自己隱蔽觀察。人還是那個人,臉還是那張臉,只要聯想想他怎麼對付祁氏的,不由得人不老實。
鄭德儉捧著去重新謄抄,鄭琰對池之道:「還要添兩個書吏做抄寫才好。」
「每年?」
池之沉默了一下:「先把眼下的事情辦好,出了考試題目,定下考試時間,就出榜文。」
接下來的兩天,池之擬定了題目。痛定思痛,大概也是被蕭令先這樣的二貨給折騰的,池之決定,凡是不懂禮法的混蛋他統統不要!然後才是考較學問,默書啊、寫作文一類。接著是考較政務能力,對國家機構的認識、公文寫作、案件處理、公務流程、對於律法的熟悉程度等等等等。
世家的家主們都到了,年紀大概都在五十歲上下,身材出奇的一致,都是有些瘦、不高不矮,衣飾修潔。
對他們池之面上淡淡的,回一句:「過獎了,以前的京兆池氏已是過往了。」新的嘛,現在揚帆啟航。池之對世家也保有三分情面,言語間也頗為客氣:「我初來乍到,一切都還生疏,地方上的事,還要仰仗諸位賢達。」說著,還TM羞澀靦腆地一笑。
幾位家主都說一定配合工作,他們需要這樣一個機會。雖然以往他們家的子弟,不用怎麼考試,只要看起來差不多,會寫字,不是傻子,都能被聘為這樣和*圖*書或者那樣的官。但是,誰讓這個府君氣場強大呢?而且言語中還透露出「本來要抬舉你們的,你們死活不上前,既不自薦也不推薦,晾著老子一個月,老子才不要上趕著巴結你們呢」的意思,攤上這麼個傲嬌貨,幾人也只得認了,悔不該一直觀望著的。
不用說,這裏面的宣傳,很給力!有利益關係,還有國家大義作為幌子,小民很勵志。
李敬農真是個貼心小秘書:「陳、王、朱、張四姓望族都有拜帖,此外,對著戶籍田冊,大概的富戶二十余戶也全了。」
鄭德儉想了一想,道:「這些望族倒還罷了。鄉紳們大概很想知道怎麼個考法吧?畢竟上進之路太窄。」
蔣進賢悲憫地想,跟鄭靖業關係好的,不會提拔他,跟鄭靖業關係不好的,多半是會親自捲袖子上。不要誤會,什麼培養一個人,用來撕了對手,自己好漁人得利這種事情,一般人不會幹的。有那功夫,不如培養自家人,然後親自上陣。蔣進賢用自己並不弱的智商起誓,這是真的!一旦培養出氣候了,那就是競爭對手,有那麼二缺的人「沒有困難製造困難也要上」嗎?這跟借刀殺人完全是兩碼事!
朱震問道:「府君,見么?」
「安排一下罷,」池之指定了李敬農打頭,其他人幫忙,不幫忙也不行,統共就這麼幾個人,忙不過來的,「畢竟士庶有別。」
李敬農道:「既然如此,下官再把接見這些人的日子往後推上兩天,待府君想好了,再草擬榜文。接見的時候府君也正好幾他們透露一點風和*圖*書
聲,讓他們有所準備。真要考試,也就是這些人家子弟來了,貧民之子,少有識字的人啊!」
池之懶洋洋地道:「要是沒有,反倒奇怪了。我們過來又不是為了跟祁氏慪氣的,他們老老實實的,我才懶得管,非要自己找事,怪得了誰?」
池之微笑地聽著,等人誇完了,才有針對性地談話。
在這種場合,鄭琰一般不高談闊論,她說得很少,往往是不得不說才詢問一二,池之才是一郡之長。池之問李敬農:「有多少人?」
朱震就趁這個功夫,把原來那張草稿給揣了,準備回去好好揣摩揣摩字要怎麼寫。書法,對於官員的晉陞,也是很重要的。鄭琰書承大家,又是自幼勤習,較之從小雖然也刻苦學習,稍長大一點就要分心家計的池之,好得不是一點半點。鄭德儉的字雖也中規中矩,到底少了幾分氣度。
寫完之後,池之表示很滿意,他這是仿照著他研究過的岳父大人招考簡章克隆來的。應該是比較全面實用的,要知道鄭靖業的招考簡章已經使用了幾十年了,經過這麼多年的實踐,早就摸索出最實用的考試方法來了。
「自然要見。」
此話深得在座的諸位之心。
大家還要跟著裝,表一表與政府合作的態度。池之對此表示滿意,同時也暗示:「我確是新到,于文書上的鄢郡倒是知道了一點兒,眼前的鄢郡,還是兩眼一抹黑呢。前任趙府君也夠促狹的,一個人也不留給我,也不知道孰賢孰愚,也不知道何處該賢。本府不日將張榜納賢,諸位家中有子侄想來試試,亦無不可。m.hetubook.com•com」
榜文在抄寫,郡守接待日也到了。
「也好。」
鄭琰最後說話了:「上次貼出去的榜文,如今也該有個下文了。我們也當言而有信,說是要考試通過的人就擇優錄名為官,也要兌現的。考試的題目還沒出呢。」
經此一事,池之在鄢郡徹底樹立起了威望,郡衙天天收名帖。池之也就成了鄢郡近兩百年來第一個上任之後沒拜碼頭,然後被人當碼頭給拜了的人。葉文咬著手指頭想,娘子說得真對,壓不住地頭蛇的,都不是強龍。
家主們好想吐槽,你個大尾巴狼裝什麼鵪鶉啊?你這還生疏?生疏了都干翻了祁高,括完了隱田,正常一個郡守,幹上五年十年都幹不了的事情,你倒好,不到一個月就全乾完了,你還裝!雖說裝是世家的必修技能,池之這一裝,著實讓人吐血!
「正是每年,今冬修好的渠,明春開始走水,總要衝壞一些。是以每到冬天都要派工拓寬。」
「那——」
李敬農會意:「從明日開始?也不用單獨見罷,又太鄭重了,把他們招來先見一次。」
經此一事,祁氏勢衰,再也不能成事。池之氣候已成,沒見到郡衙外面已經有一大堆人聚起來重新研究、打探公務員招考事宜了嗎?哦,對了,農民們還自發自覺地組織起護田隊伍,日夜巡邏,防止田地被壞人破壞。
朱震又彙報:「還有那些正在服役的人呢?接下來要怎麼辦?修渠原是在冬天才幹的。」
現學現賣的鄭德儉乖乖回答:「每年冬天,正是農閑的時候,這樣不耽誤事兒,又不令民人遊手好閒,閑極生事。」